一百零一、颁奖典礼（二）

    秀兰翠宫的座椅向下螺旋排列，围绕着最中央的舞台。亚当虽然是当红炸子鸡，但他并不是参与奖项竞争的明星，而是颁奖嘉宾，所以坐到了第二排的位置，离舞台很近。而热门剧组的位置，则都安排在中间，便于摄像机以最好的角度捕捉他们的表情变化。

    他和艾尔弗莱克坐到位置上，都有些新奇。其实以艾尔弗莱克的身份，莅临颁奖典礼本该全场起立鼓掌，更准确来说，他这样的身份就根本不会参加娱乐性活动。但他今天是和亚当一起来的，属于私下身份，所以也很低调。

    进场的时间还有点久，亚当和艾尔弗莱克就坐在那里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亚当右边的嘉宾也来了，亚当抬头一看，不禁微微一愣。

    这位嘉宾有着一头白发，仔细一看应该是天生的发色，并非年龄真的那么老迈。不过他的面容也有种饱经风霜的沧桑，可是眼神却依然锐利，尤其是左眼一道竖贯倾斜的伤痕，似乎记录了一场生死挣扎的战斗。他看着亚当微微一笑，浓密的络腮胡让他看上去更显成熟，被他那双黄色发金的瞳孔看着，亚当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亚当先生。”他拢着自己的西装，彬彬有礼地伸出手。

    和艾尔弗莱克不同，即使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样子，这位先生也藏着一种经历过跌宕传奇之后的从容淡定，更像是收敛了野性和爪牙，潜行于上流社会的孤狼。

    “您好……”亚当有点迟疑，艾尔弗莱克算是自己床伴里年龄最大的，但也只让他觉得成熟，却并不觉得距离。眼前的先生从外貌上看起来像是自己父亲辈，眼神却又鲜活而睿智像个不安分的年轻人，竟让亚当一时有了看不透的感觉。

    “杰洛特先生？”艾尔弗莱克也有些惊讶，伸出手去，“久仰久仰。”

    “艾尔弗莱克阁下。”杰洛特也客套地伸手握了握。

    这个突如其来又气质非凡的雌虫，让艾尔弗莱克也少见地有点紧张，亚当不禁感到奇怪，不过客套之后，他也就没再多说。

    “亚当先生是受邀来作为雌帝颁奖嘉宾的么？”没想到亚当不理会对方，杰洛特却主动开口。

    亚当微笑着点点头。

    “我是雄皇的颁奖嘉宾，倒是缘分。”杰洛特倚着沙发，身体微微向亚当的方向倾斜，却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你今天这身衣服真是风情万种。”

    好话谁不爱听，亚当笑着点点头。

    艾尔弗莱克的神情不禁有些怪异，亚当注意到了，看了看艾尔弗莱克。艾尔弗莱克不动声色地看了杰洛特一眼，没说什么。亚当就明白这个杰洛特估计有些问题，便始终和艾尔弗莱克低声聊着，让杰洛特没有和他搭话的机会。

    杰洛特倒是也淡定，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并没有和谁交流什么，就能怡然自得地一直等到晚会开始。

    亚当过去是从不关心这种晚会的，顶多看看获奖结果。艾伦的主持功力十分深厚，风趣幽默的他把整个晚会串联起来，让亚当丝毫没感觉枯燥。而看着各种颁奖者的插科打诨或者仪态大方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更有意思的则是获奖者各种各样的感言，有的激动，有的伤感，有的淡定，有的大气。

    提前一个奖项，亚当就被侍者引入后台，接过了揭晓奖项的信封。

    屏幕上正播放着这一届雌帝的获奖影片，亚当一部都没看过。艾伦站在他旁边轻声笑道：“每年的雌帝几乎都是战争片的战场，今年的能够入围，实在是让大家感到惊讶，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普通雌虫退役之后在奈瑟城过的平凡无奇的生活，甚至称得上困窘，不知道怎么竟然引起了很多观众的共鸣，口碑票房双双爆炸。”

    “是吗，这样的作品确实少见。”亚当有些发愣，不知道艾伦突然和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获奖影片的介绍已经播放完毕，画面上出现了五位雌帝提名者的镜头，亚当提起裙摆，款款走上了舞台。

    场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闪电般的闪光灯，亚当站在话筒前，落落大方地站好，往前面望去。

    他本来以为自己面对这么多人会紧张，没想到头顶的光那么亮，站在那儿前面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只有自己沐浴在光线里，根本看不清面对谁，所以他就看向前方，手里捏着信封笑道：“今晚的每一位获奖者，都在作品中贡献了非常优秀的表演，他们中的每一位，也都是大众情虫，坦白讲，让我来选的话……”亚当顿了顿，“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选择全都要。”

    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几声口哨。

    这番话，亚当也是精心设计的，既要表达出自己对性的开放，又不能在这么盛大的奖项上太过孟浪，他恰到好处的热辣调戏，果然引起了热烈的反应。

    “无论今晚是否获奖，你们的成就都是非凡的。”顿了顿，亚当抬起头，露出顽皮的笑容，“你们在我这里都能拿到一座最性感雌星的奖杯。”

    “那么闲话少说，我相信这也是大家最期待的事情，下面请允许我荣幸地宣布，今年雌帝的获奖者……”亚当在这里又卖起了关子，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没办法，这是节目组要求的，雌帝雄皇的颁发是颁奖典礼的高潮，为了增加收视率，必须刻意制造点惊喜效果，“这可是近几年来很少出现在雌帝竞争上的题材，但它以对真实生活的深刻描画与动情演绎打动了观众和评委。”

    原来艾伦是在提点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对获奖作品无话可说，亚当举起信封念出了获奖者的名字：“，杰尔哈德·利托。”

    念完之后，亚当抬手拍着信封，姿态十足地鼓掌微笑，心里却有一点惊讶。利托，是蜓族宗主的姓氏，这位杰尔哈德出身不凡，若是凭借战争片获奖，那背后肯定多少有些猫腻，但是他演的竟然是一部反映底层雌虫生活的电影，这不禁让他深感意外。

    随后在一片掌声中，穿着浅灰色西装的杰尔哈德·利托走上了台，这个发色深黑的年轻雌虫英俊帅气，一双过于圆亮的铁绿色眼睛好像时刻都带着好奇，他走到台上，张开手，亚当也配合地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亚当，非常感谢。”杰尔哈德站在话筒后面，身体微微晃动，脚跟不稳地左右摇着，有种不安分的活泼感，“我非常感谢组委会安排亚当来给我颁发这个奖项，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通常这个时候我应该感谢一些好伙伴，导演、父母之类的，但我和他们商量好了，我要用这点珍惜的时间说些心里话。”杰尔哈德语气很轻松，内容却并不轻松，“正如我之前说的，由亚当来颁这个奖项对我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当然，不只是因为亚当的美丽让我受宠若惊。”

    杰尔哈德举起奖杯小小恭维了亚当一下：“大家都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位生活在奈瑟底层的管道工，在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寻找乐趣和希望的片子，我以零片酬出演这部电影，电影的很多幕后工作者也都以近乎免费的薪酬在默默付出，就是因为我们都认为，现在的法布尔缺少一道目光，关注底层的虫族们麻木的生活，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做着辛苦的工作，最糟糕的是他们的生活里没有交配，他们是注定被淘汰的时代渣滓。”

    亚当听到这里，才知道困居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他对于这部电影能在虫族引起巨大反响并不感到意外。

    “亚当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在正视这个割裂的社会，这个畸形的世界的勇敢者，而且亚当比我更进一步，他为雌虫做出的贡献，远比这部电影更重要，在这里我要向他表示敬意。”杰尔哈德再次向亚当致意。

    亚当点了点头，谦虚地笑着。

    “在这里，我呼吁更多的电影工作者，乃至那些居住在上层奈瑟的权贵们，能够更多地关注这个问题，黑暗时代结束了，可笼罩在虫族头顶的黑夜还没有迎来黎明，黎明什么时候会到来？我把这个问题留在帕里斯奖，留在历史的考卷上，这是需要我们一代虫共同回答的问题。”杰尔哈德说完之后鞠躬，请亚当先行，一起走下了舞台。

    亚当有些惊讶，他在进场之前和杰尔哈德说出了相似的话，但是考虑到他们进场的先后和报道的速度，现在杰尔哈德应该还没有看到，只是恰巧和他选择了相同的话题。

    时代在滚滚向前，关注到雌雄不和谐的不止是亚当一个，亚当有种找到同行者的欣慰感。

    “你那番话说得很棒。”亚当小声对他说，“不过已经有很多虫族，在为改变现状而努力了。”

    “但是脚步还不够大，不够快。”离开舞台，杰尔哈德就显露出和刚才慷慨陈词的睿智截然不同的气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单纯天真，却总好像藏着随时能够爆发的力量，“真的很高兴见到你，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他冲亚当眨眨眼，就走向了等在外面的记者，雌帝可是大奖，也是采访的热门。

    亚当转过身，没想到自己也被记者拦住了。

    “亚当先生亚当先生，您今晚选择这一身礼服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听到这个问题，亚当保持着微笑：“我觉得帕里斯奖需要一点鲜亮的色彩。”

    “那您觉得其他雄星不够光彩亮丽吗？”一听这个问题，看多了传说中的媒体黑手扭曲的亚当就不再回答这个记者的问题了。

    这时候另一个记者也走了过来，举起了话筒：“亚当先生，您是否赞同杰尔哈德的获奖感言，认为我们的时代还没有迎来黎明？”

    “是的，现在的法布尔，确实还没有从黑暗时代走出来，但是现在已经有很多先行者在做着默默的努力，我相信黎明一定会到来，无论对于雄虫还是雌虫，我们都需要一个更自由的时代，这是我们该做的事。”亚当态度端正地说。

    “我是杂志的记者艾乐森，有机会希望能对您做一次深度专访。”这位记者递上一张印制名片，简约的棕色卡片上正面写着名字，背面写着副主编，记者。杂志在法布尔是很有影响力的大刊，无论严肃性还是深度都堪称翘楚，比起那些花边小报强得多，亚当点点头，微笑着收起了名片。

    娱乐记者的笔真是比刀子还快，亚当坐回观众席没多久，一直关注网络的乔瑟夫就发来一篇报道，标题加粗抢眼：

    其实里面就是把亚当说得“我觉得帕里斯奖需要一点鲜亮的色彩”和进场之前的“雄虫理应勇敢，自由，自信地展露自己的性感”结合了一下做了个短讯，但是稍一解读就成了亚当批评帕里斯奖的雄星死气沉沉，真是正反全靠媒体一张嘴。

    亚当点进娱乐快讯版块，第一条就是，按照里面报道，有记者询问海森威对于亚当的穿着怎么看，他笑着说了一句：“我还是比较喜欢低调的风格，我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雄虫。”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媒体断章取义，但是不管怎么听，这句才是真正的“暗批”，亚当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这个海森威见都没见过怎么就招惹到了对方。

    不过他知道海森威今天晚上一定不好过，据说她已经第三次痛失雄皇大奖，他在里刻意割断头发扮丑的表演，还是输给了的主角塞隆。

    反倒是刚刚夺得雄皇，从杰洛特手里接过奖杯的塞隆，在走入后台之后不吝对亚当的赞美，快讯的标题是

    真是扑所迷离的娱乐圈啊。亚当暗自感慨，他都不敢想象典礼结束后的聚会将会是什么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