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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残酷美梦(终章完结)

    沈俊离开后,周韩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会议室的画架旁,罗子扬的那幅画还搁在那,就像是刀在割着周韩的心,温君悦拿了衣服过来给周韩披着,周韩回头看他,问道:“那些股份你看有问题吗?”

    温君悦朝他摇头,“没有,处理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周韩拢拢衣服。

    “小韩……。”温君悦开口,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他叹息一声,“算了。”准备离开,周韩喊道:“君悦,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温君悦停下脚步,他回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我想去趟新加坡。”周韩道,“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温君悦闻言沉默,周韩知道他的顾虑,他立刻起身靠近温君悦,温君悦道:“你要去就去吧。”说罢,他没等周韩靠近他就转身离开。

    周韩痛苦的低下头,他紧追着温君悦解释道:“君悦,我只是去和他道歉,我不会久留。”

    温君悦迅速上楼,还不等周韩进门他就把门关上。

    周韩敲门喊道:“我向你保证,君悦,我一定会回来,君悦!”

    温君悦背靠着门,他反问道:“有什么话是一通电话不能解决的,小韩,你想见他我拦不住你。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明天我从你家搬走吧。”

    “君悦……”周韩感到很无力,他知道他现在做再多的解释都是徒然,君悦根本不会相信。

    “子扬不会接我的电话,我们都很清楚,他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欺骗我自己,君悦,我也不想欺骗你,我承认,我爱子扬,可我也爱你,一分都不假。”周韩敲三下门,“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回来,这儿就是我们的家,如果你想搬出去住也可以,门我不会换,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但这次我是非去不可的。”

    温君悦没有开门,他一直坐在地上,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事,直到窗外天黑,他听到楼下有人来接周韩,温君悦忍着没去看他,他知道周韩言出必行,何况罗子扬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是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懂周韩的心软,也懂他的心狠,如果是他认定的事,不管别人如何阻拦,他都会做。

    温君悦起身跑到阳台,周韩已经坐上车,是张清豪来接他,温君悦什么也没说,他就那么看着周韩离开,温君悦心里明白,他输了,彻底输给了罗子扬,周韩不会回来的,再也不会了。温君悦闭上眼,这时手机收到短信,温君悦打开看,是周韩发过来的。

    “别任性了,去吃饭,我给你订好了饭,在楼下,已经长大了,别让人操心。我已经和清豪说好了,他会全力帮助你完成温氏集团的整合,你爸爸很快也会回来,我也是,君悦,等我,别搬走了,我怕我回来找不到家的路。”

    这个可恶的家伙,温君悦捏着手机,他立刻飞奔到楼下去,他一路狂奔,可是周韩已经走了好远,任他拼尽全力,也没能追上他。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很想对他说,不要放弃他,不要让他一直等,他受够了等待,受够了被人抛弃,能不能只爱他一个人,或者能不能继续爱他。

    周韩到了新加坡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张清豪报平安,他打听了温君悦的消息,张清豪说乖着,就是不好好吃饭,任性着。

    周韩无奈的笑着,他回复张清豪,“他爱吃清淡的,别弄太油腻的菜让他吃,公司的事你让恒健的人多帮他跑一下,安排人去温家,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

    “行了行了,我不会亏待温小公子,要不然等你回来,你得把我抽皮剥筋。放心好了,他懂事,他也就是现在闹脾气,会好的。你倒是担心罗子扬吧,他未必会见你。”

    周韩苦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趟有多难,可他必须来啊,知难而退那就不就是自认放弃了吗?他不行。

    果不其然,周韩在罗子扬家里吃了闭门羹,大白狗堵在门口,朝周韩吠不停,管家也是对周韩爱理不理,周韩问他罗子扬在不在家,管家回答少爷不见客,周韩给罗子扬打电话,电话里提示已关机。

    周韩这闭门羹吃了整整半个月,无论周韩怎么磨,管家就是不让他进屋,屋里的人也没露面,周韩琢磨这事蹊跷,他让张清豪给他想办法。

    张清豪绕了好大个圈子,托新加坡的朋友找人给罗子扬打邀请参加宴会的电话,结果被罗家给拒绝,理由是少爷不在家,出去散心了。

    张清豪得知这个消息,赶紧回复周韩,周韩这才意识到他被人耍了,第二天,他在罗家门口耍赖,嚷嚷着必须见到罗子扬,他闹了很久很久,直到把屋子里的罗盛吵到没法午睡。

    罗盛出门来和他理论,骂他不要脸,还敢来他家放肆。

    周韩问罗子扬的下落,“子扬在哪,请你告诉我,我有事想和他说清楚。”

    “你还有什么事需要说清楚,子扬根本不想听。他要是想听他就不会离开新加坡,说实话,他就是为了躲你,他不想见到你。俗话说,好聚好散,人要脸树要皮,你别没脸没皮,走走走。”罗盛也是被周韩折腾的没脾气,半个月了,还让不让人消停,“你再不走,我打电话让警察来请你。”

    “罗盛,你难道真的希望子扬孤独终老吗?你难道真的不认他这个侄儿了吗?”周韩诚恳的说道:“他对你虽有错,可他没有伤害你,他只是为了弥补罗家犯的错,他同样也给了他爸爸自由,他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心,可为什么最后伤的最深的人是他。”

    “是,伤的最深的是他,可谁让他伤的那么深?是你。”罗盛反问道:“你这就追来了,你家里那个姓温的小子收拾了没有,他就是个狼心狗肺,子扬为了帮他们温家,铤而走险,可他呢,在香港摆了子扬一顿,还把子扬弄伤了,你但凡有点良知,你就该和那个姓温的一刀两断。”

    “这不可能,子扬我会道歉,君悦我也不会伤害,他们两个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那还说个屁,你滚,别来这儿撒野。”

    “唉,我话还没说完,我只是见子扬一面,我真的有话对他说。”

    “你肯定又是花言巧语骗他,你别想我上当。”

    “我真的有话对他说,你就成全我们吧。”

    “好,你有什么话,我带给他。”罗盛强硬的说道,“你说啊,你不说是吧,那就无话可说。”说罢,罗盛关上门,转身离开。

    周韩并没有走,他一直站在门口,他不相信他和罗子扬的缘分到这里就尽了。

    傍晚开始下雨,起初是下雨,慢慢的变成倾盆大雨,一阵阵风刮过来,让周韩浑身没有一丝温度,他就站在风雨里等候着,他知道这不算什么,这都是罗子扬曾经受过的苦,他只是在走他曾经走过的路。

    他不只一次接受罗子扬的帮助,不只一次让罗子扬为他下跪求助,而这又算得上什么,比起罗子扬受的伤,他不过是小菜一碟。

    周韩真的想念他了,这个屋子里也曾有他们美好的回忆,罗子扬的笑容和温柔,曾那么亲切。

    只要能再见他,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周韩一直在雨待到半夜,雨水带走他身体的所有温度,就在小白冲出来的时候,周韩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醒过来的时候,周韩躺在罗家的房间里,是罗子扬的房间,周韩连忙起床,下楼去只见罗盛在逗狗。

    “子扬呢。”周韩问道。

    “别找了,他不在这儿,他早就离开了。”罗盛道,“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菲特集团不可能没人打理。”周韩道。

    “子扬不想见你,你就是翻遍这儿,你也见不着。”罗盛无奈的看他,“你回溪城去吧,溪城是更适合你待的地方。”

    周韩深吸一口气,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罗盛面前,他祈求道:“罗先生,我知道我和你们罗家的恩怨说不清了,因为子扬的事情,你也恨透了我,可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骚扰他,有些话我想当着他的面说清楚,你就成全我一次,我敢肯定这次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罗盛冷笑,他不断的摇头,“我只恨我心软啊,当初怎么就没让你在锡山死了一了百了。”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子扬伤心,我也是,我对子扬的心不比罗先生您差一分。”周韩言辞恳切,可罗盛只是冷笑,“荒唐!你比我对子扬的心,你比的了?”话说到这里,周韩只能做低伏,“我承认,我比不了,就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所以我才想要补偿他,我不忍心看他一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

    “你……”罗盛气的咬牙切齿,“你手掌心里捏着一个,现在还眼巴巴看着另一个,你把我们家子扬当什么了。”

    “我承认我是三心二意,我没有对子扬绝对的忠诚,可是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又能说清,子扬也爱过贺之寒,可罗先生你有怀疑过子扬对我的感情吗?并没有!我们是不单纯,可不代表我们的爱情不纯粹,至少我们连命都可以为对方不要。”

    “清豪一直对我说,商场如战场,人命如草芥,但无论世界如何残酷,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可以陪着我历经生老病死的人,可爱情到底是优雅的浪漫,还是热情的执着,仰或者它本来就不是单纯、始终如一的。我们都在世上挣扎,谁人无过,我在爱上君悦之前,早就爱上子扬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我和他没有缘分,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我想过认命,我放开他的手,我给他自由,可是命运不让我放手,我怎么能在得知他为我付出了一切以后放弃他,我做不到,我不可能甘心,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心安理得和君悦白头到老。”

    周韩以为自己是爱情的弱者,但最后他才发现,残酷的是他,一直都是他,因为他的残忍,才让他同样深爱的两个人痛苦不已,可后悔于事无补,他能做的是补偿他们,用余生去爱他们。

    “你这不是爱,你只是求你一份心安理得。”罗盛训斥。

    “对,这也许不是爱,可这又算是什么,是我自己的执念,可他就是我心上的那道疤,没他我愈合不了。”

    罗盛站起身来骂道:“你这个疯子!从我们罗家滚出去。”

    “你想我走?不可能,除非你把我的尸体从这屋子里搬出去,我一定要见他。”周韩跪着,却丝毫不退缩,他直面罗盛,罗盛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到周韩脸上,周韩忍受着罗盛的侮辱,一声不吭。

    “你现在名利双收,美人在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那个温君悦我想说只有二十来岁,英俊的很,你何苦要和子扬这样过不去。”罗盛气的反问他,“你要疯可以,你放了他。”

    “我放了他,谁放了我。”周韩倔强的问道,“我现在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我做梦也是他,醒来想的还是他,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摆脱不了他,我也快要疯了,到底他在哪里?”

    周韩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面对这一切,我不会让他真的孤独终老,我会用我的余生去补偿他,去爱他。”

    周韩仰起头,他抓紧罗盛的裤腿,“你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他,我会用我下半辈子保证我能给他幸福。”

    罗盛居高临下的看他,过了半响,他仰起头,痛苦又迷茫。

    他亲眼见过罗子扬围绕在周韩身边献殷勤的样子,他亲眼见过太多太多的聚散离合,人间悲观,没想到这最恶毒的诅咒竟然下到了他最疼爱的侄子身上。

    “你可知道子扬发过誓,这辈子不见你。”

    “我知道,不用他来见我,是我去找他,我保证我会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不让他孤独终老,我发誓。”

    “罢了,发誓如果有用,你们就自己承担后果吧。”罗盛甩开周韩的手,冷冷道:“他去了瑞士,能不能找到他,看你们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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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士的雪夜好像是童话世界,周韩的车来到这座偏僻的小镇时,刚好是这里旅游业繁忙的日子。

    欢快的圣诞歌曲让整座小镇都充满了喜庆,周韩带着手套和围巾在街上闲逛,他看见了线索里指的酒吧,有人在这里见到过罗子扬。

    周韩进入酒吧,酒吧里很安静,没人唱歌,寥寥无几的几个瑞士人在喝酒,周韩把围巾摘下,选了个偏僻的位子,他点了杯酒,一直在这里等候。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周韩喝了一口烈酒,手机里张清豪传来温君悦的照片,他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也有温君悦户外骑马打球的照片,张清豪说温君悦比以前长了点肉,说的最多就是周韩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年,一年来周韩奔波于香港、新加坡、美国、瑞士,只要有罗子扬的消息,他马上奔赴那个城市,可是那个家伙好像是和他捉迷藏,无论他的消息多灵通总是慢了一步。

    其实他也挺想温君悦的,他给温君悦打过电话,可他倔,不接。

    周韩知道他要面子,抹不开自己的脸,于是每逢节日,周韩都会给他发消息,告诉他他在哪,他会给他寄一份礼物,让他不要害怕孤单。

    在异乡的日子的确不好过,特别是别人都是一家团圆,而他是孤独的走在长街上,这一年他饱受思念之苦,无数次为罗子扬落泪,可他还是撑了下来,只要他们都活着,他相信有生之年,他们必会重逢,这一晚,周韩心想又要失望而归了。

    他起身走到外面,圣诞老人已经出门,街上很热闹,小孩子满大街跑,周韩看着这一切眼角都是笑意,看着橱窗里他的脸,不知不觉笑容里带上了皱纹,周韩心中坦荡,他也不过是和许多凡人一样老了残了,岁月从来不对人温柔,它是绵里带刀,一寸寸伤人。

    不知道有生之年,他能否再见一面他的爱人,周韩佝偻着身体,在寒风中前行,昏黄的灯光混合着雪光,让这份寒冷多了一丝温暖。

    忽然,一辆圣诞老人的马车从大街上扬鞭而过,叮铃叮铃的铃声一路飞扬,小孩子在后面追,周韩见状笑着回头,车轮子碾压过的雪地留下一串痕迹。

    远方昏黄的灯光下,有个人影,靠在电线杆上,侧着脸,身形修长,一身长长的绒毛大衣,叼着并不常见的烟,烟雾袅袅升起,忖的他雪白的皮肤好像精灵,而他的眼正看着天空,好像在思念远方,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座城。

    一瞬间,周韩泪如雨下,他没有说话,没有出声惊扰他,他捂着自己的唇,静静的看着在这欢天喜地的雪国里伫立的人。

    那人不小心回眸,与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圣诞的节日歌还在播放,有人已经泣不成声,空气中有巧克力和糖果香甜的味道,有风雪飞舞的味道,有火鸡碳木烘烤的味道,有思念和泪水的味道。

    周韩抬起脚,一步步向他走去,他认定了这条路,无论是刀是火,是仇还是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这次他不会再傻了,他会告诉他,他的爱人,正从雪光中走来,是人间最美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