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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同朝为臣!” “徐鸣山!朕敬你是元老,平日里处处忍让,你竟不知礼数,胆敢御前咆哮!传旨,徐相年事已高,不宜操劳,即日起荣归故里,不得回京!” “陛下三思!”后面年轻些的文臣们连忙跪地求情,“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可在此时内斗啊!” “请陛下速速发兵,有冀川侯在,我大越方可无虞!” ……什么都是有冀川侯在,有他在,自己才能坐稳这个帝位。 一片嗡嗡哀求里,宣帝脑海里又浮现了当年站在城头上,殷切地等过了一整个雨天,却等来襄慈和季蒙先结为连理的消息。 是不是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军权、名望、挚爱,都是他的?甚至自己坐拥的天下的安危,也要仰仗他? 宣帝沉喝出声“拟旨!朕膺昊天之眷命,兹令冀川侯季蒙先,率军援三黎……” 旁侧负责伴驾拟旨的翰林闻言一愣,知晓这是一张让冀川侯送死的诏书,一时未能下笔,刚要出言相谏,便被宣帝抢过纸笔。 “朕乃天子,言出无人可逆,朕亲自写!” 石莽看着宣帝在下面文臣的哀求声中毫无动容,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就在此时,一直冷眼站在一侧的成晖,从袖中拿出一截青白玉尺,在一片倏然扩散的死寂里,“啪”地一声,重重打向了宣帝的手背。 “你!” 宣帝本能涌上的暴怒在看到成晖手中的青白玉尺后,瞬间压了下去,手背上传来火辣的疼痛下,他咬着牙道:“成……晖,你敢带着祖皇帝的玉尺上殿……” ☆、第二十九章 风骨·其三 “请陛下下三道旨意,其一, 命西北沧夔两周守备军驰援崤关。” 这玉尺一直被成晖笼在袖中, 便是露出一截,也被人认为是笏板, 是以一直无人察觉。直到亮出来时, 所有人才看到上面刻着“天授律君”四字, 刚想出口的谋逆之言便不得不生生咽下去。 这玉尺乃是开国皇帝当年赐予成家,作为帝师的象征,以前打过晚年昏聩的僖宗,强令他传位,而现在, 也打到了犯了糊涂的宣帝头上。 宣帝宛如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恶狼一般死死盯着成晖, 握笔握到手指发白,好似要与他刻意对抗一般,笔势执着地要坚持让冀川侯分兵去三黎, 那一笔“率军援三黎”尚未落定,接着又是一尺落下。 只要宣帝笔势朝自毁长城的意图一转, 成晖手中的玉尺便再次打下, 同时口中宛如教训学生一般训斥道—— “字要规整, 人要为正!重写!” “姿仪不够端正!重写!” “为人君者需心悬百姓, 此字有怨毒之意,重写!” 祖皇帝是卫氏最初的荣光, 他所赐之物, 荒唐如前代厉宗、僖宗, 也不敢违逆。 更何况……成晖有这个资格。 太傅、太傅,在最初的最初,他便是宣帝的师父。 死寂的殿阁里,群臣呆呆地看着成晖一尺一尺,敲得宣帝手背皮开肉绽,直至宣帝在这场对峙中,屈服于成晖带来的莫大压迫,咬着牙一字一句写下成晖的话。 “……诸州务竭尽全力,御敌于崤关之外,永保大越安危,钦此。” 看着玉玺和着手背上蜿蜒流下的血重重地盖在诏书之上,石莽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足心蔓延而上,想到自己身家性命系于宣帝,强自定了定神,道:“好了,太傅的气也算平了,那——” “臣还未说完。”成晖又道,“其二,太尉石莽,战前动摇军心,多年来又以方士妖术蛊惑圣听,消磨国力,请陛下秉公执法。” 石莽惊慌道:“陛下!” 然而宣帝并没有理会石莽,口气漠然道:“太尉石莽即日起禁足百日,自查身家所设方士道观,无诏不得入宫上朝。” 石莽脑中轰然一声,在眼里对于宣帝的怨恨浮上来之前,猛地转向成晖:“太傅,莫要欺人太甚!” 可此时无人在乎他的说法,在殿中侍卫请走他之后,宣帝蓦然冷笑一声,道:“那,其三是什么?要朕自己扒了这身龙袍,如僖宗先帝一般离开这龙椅是吗?” “其三……”成晖低头看着玉尺上露出的细小裂痕,深吸一口气,徐徐摘下头上峨冠,多年来让人畏惧的严厉目光在此时倏地一缓。 “臣,自陛下十二岁时,始执教皇室,六年师生,恍然已这些许年。成氏族人,素喜闲散,经年以来,自兄长仁公成晔仙去后,族人虽无过错,亦乏功绩,请陛下允我族人即日起卸下朝中一切官职勋爵,放归岭南。” “太傅!”徐鸣山便是素来最为耿直,却也未见过成晖这般决绝的姿态,“太傅要弃下朝中诸事?岂不是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成晖对微微有些发怔的宣帝道:“郡主若愿勤勉,何来小人可乘?” 宣帝面如寒霜道:“朕已不是当时登基时任尔等摆布的稚子了。成晖,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弃说教?” “人之一生,即便再沦落于世,也终归要做一件正确的事,为了这件正确之事,师者便不会放弃。”成晖言罢,躬身行礼道,“臣今日伤及龙体,本该腰斩弃市,然身上犹有国计苍生压身,且先自领百杖,待内忧外患一解,便即刻授首,臣告退。” 荒唐,即便他沉溺于寒食散逃避人世、即便他听信奸佞疏远贤臣,成晖还是觉得他是有救的? 待成晖拿着圣旨离开后,宣帝驱走了所有还想劝谏的大臣内监,一个人自晌午坐到入夜,直到门外一声轻响。 “臣奉丹廷尉石梁玉,孙天师为陛下新炼的丹药已齐备,不知陛下可有暇一观?” “不看,滚出去。”宣帝甫说出口,复又道,“罢了,进来吧。” 石梁玉一言不发地带着两个捧着丹盒的内监走入其中,见了宣帝,先是跪地一礼,随后看向了宣帝双手上已干涸的血迹。 “陛下不宣太医吗?”石梁玉问道。 宣帝的面容隐在屏风落下的阴影里,半晌,道:“朕听石卿说过,你在成晖座下学过一段时日……成太傅待你如何?” “太傅教书育人,素来尽心竭力。” 宣帝道:“即便你是石莽的儿子?” 石梁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