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原来的地方
店里今天又忙，炒菜切菜马不停蹄，小罗也没办法偷懒，但他几次侧过头来看王明文，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好奇的问道：“王哥，你今天怎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啊？”他又一脸八卦，“你老婆要来了？” 王明文手上的动作不停，菜板都被他切的“咚咚咚”的响，他道：“我没有老婆，离婚了。” 他还是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这让小罗更是意外。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快三个月了，天天也都说话，但交流的其实很少，他除了知道王明文的名字还有年龄外，其他的都不知道。他年纪轻，也没觉得再说下去有什么不礼貌的，“啊？原来离婚了？为什么离婚的？” 王明文道：“感情不和。”他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嘴角的弧度像是按捺不住的上扬着。小罗好奇道：“那你今天这么高兴，是又找到新女朋友了？还有你的嘴巴，不会是被女朋友咬的吧？” 王明文脸色一红，切菜的动作顿了顿，“这么容易看出来么？”其实他自己知道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昨天晚上他喝多了，做的事说的话虽然还模模糊糊的记得，但是不敢确定，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嘴唇上的咬痕时，才敢确信贺扬是真的出现了，而且他们还接了吻，甚至贺扬还重新接纳了他…… 一想到这个，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罗还想询问，老板娘钻进来催菜，两个人就连忙加快了动作，不敢再分心聊天。 热火朝天的忙到下午两点，客人才几乎都散了，王明文随意吃了点饭，就往后面的巷子里钻，有些急切的掏出手机，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鼓起勇气给贺扬打了个电话。电话在被接通前，他心里紧张极了，手掌不停的往裤子上擦，擦出一片红痕来，等电话被接通，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摆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才略略镇定了一些，脸颊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他张了张嘴，细小的声音吐了出来，“阿扬。” 贺扬在那边“嗯”了一声，一如以往一样，听着像是很冷淡，但王明文跟他那么熟悉，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很少有情绪上的波动。王明文深吸一口气，声音更轻了，“我、我给你打电话，打扰到你了吗？” 贺扬道：“不会。” 王明文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些，脸上露出个浅笑来，“那我、我晚上大概九点下班，到时候可以去看你吗？我会煲好汤的。”他早上就去买了筒骨，打算傍晚熬制，到了下班的时候正好差不多了。 贺扬道：“可以。” 王明文脸色一喜，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好，那你、那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我过去找你。” 贺扬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的地方。” 王明文一怔，心口忍不住一酸，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又涌了出来。他自然知道“原来的地方”指的是哪里，他在那里住了一年半的时间，每天跟贺扬睡在一处，他以为那里早就被租出去了，或者被卖掉了，却没想到，贺扬居然还会住在那里，毕竟那里离贺扬上班的公司真的有很长一段距离，以贺扬的经济实力，想要在公司附近买一处住所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才对。一想到贺扬会选择住在那里的原因，王明文就无比的难受。 他舍弃了的地方，贺扬还在守护着。 王明文擦了下眼角，本能的又说了声“对不起”，贺扬那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用这样。” 王明文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小声道：“那我晚上过去。” 王明文是第一次那么期待下班，从结束通话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比渴望的到贺扬身边去，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过的焦灼无比，熬到了八点半，他看客人少了，便跟老板娘提了要提前下班的话，老板娘很贴心的道：“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没事，我看着。” “谢谢。”王明文早已将汤装好了，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往地铁站赶，坐了十几站又换乘了另一条路线，再坐了几站，才算到了目的地。王明文从离开这里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事实上他在重回这个城市之后，第一时间就背着李玉萍母女俩偷偷来这里看了一次。六年的时间能让一个城市发生很大的变化，原本这座小区还算很新的，现在旁边有了更新的楼盘衬托，这里的房子就显出几分旧色来。 王明文上了电梯，数字每跳一下的时候，他的心脏也跟着狠狠的跳一下，等“叮咚”一声门被打开，他被吓到一般的怔了怔，然后才出了电梯，站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曾经两个人共同进门共同在里面生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王明文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他只是过着平凡的一天，早上跟贺扬一起出了门，在路口分开，贺扬去了学校，而他去了蛋糕店上班，现在只是下班后的回归，只要他打开门，里面就一切都未变。 然而又确确实实是过了六年的时光，两千多个日夜了。 王明文骤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来，有些害怕去打开这扇门，但贺扬的存在又给了他极大的勇气，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门。 贺扬来开门的时间有点久，他没有再拄着拐杖，走路的姿势有点慢。王明文看到他，眼睛里又起了一层雾气，好一会儿，贺扬弯下腰，从鞋架上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他面前，“进来。” 王明文克制着泪水的涌出，换好了鞋子，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半晌才道：“阿扬，对不起。” 贺扬关上了门，转身往客厅里面走，王明文连忙跟了上去，眼神往屋子里扫了一圈又一圈。屋子里的摆设几乎都没变，家具也跟之前一样，保持的都还很新，没有太多的使用痕迹，王明文甚至发现自己曾经买过的一箱牛奶送的玩具赠品都还放在架子上，他心里一酸，内疚感排山倒海的涌来，最后到底克制不住，泪水流了出来。 等他平静一点，才发现贺扬正在给他倒水，王明文放下手里的保温盒，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我自己来，阿扬，你的脚还没好，别老走动。” 贺扬将杯子塞到他手里，王明文脸又红了，痴迷的盯着他俊美的五官，片刻后才回神，“我、我把汤带来了，还是热的，阿扬，你现在喝吗？” 贺扬不置可否，“可以。” “那我去拿勺子。”王明文轻车熟路的往厨房里走，厨房里很干净，但因为到底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还是变了，他来不及多看，找到调羹就拿了出去。贺扬已经在餐桌边坐好了，王明文将汤拿了过来，揭开盖子，推在他面前，又将调羹递给他。贺扬接过了，缓慢的品尝起来，动作依然优雅的不像话。 简简单单的画面，之前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再看一次，王明文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呆呆的盯着，眼睛都不舍得眨，等到贺扬喝了大半碗汤抬起头，他才回过神来，略有些窘迫的笑了笑，“好、好喝吗？” 贺扬“嗯”了一声。 “剩下的可以明天中午热一下再喝，骨头肉也可以吃，我、我找个碗来装好。明天、明天晚上我会再送过来的，配玉米可以吗？还是胡萝卜？”王明文还是紧张，动作说话都不太自然。 贺扬扯了纸巾擦干净嘴角的油渍，平静的道：“都可以。” “哦，好。”王明文转了一圈才准确的走进了厨房，他晕晕乎乎的，拿碗的时候都差点摔了，将汤换了出来，再将调羹和保温盒都清洗干净。弄完后，他的心情还是很激荡，脸色又红，四肢都有些发软，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上班的衣服，面料都被汗水浸过了，又带着一股浓重的油烟味，简直邋遢到不行。 王明文发现后就无比后悔，他应该先回宿舍洗个澡的，洗的干干净净的再来，贺扬有洁癖，他刚刚都说不定对自己这一身皱眉了。 一想到这里，王明文就更是局促，脸都羞红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往外走。他先探了个头，贺扬却已经没有再坐在餐桌旁，连客厅也不见人影。王明文愣了一下，刚想去书房里看看，就看到阳台上飘起一线烟雾，再定睛一看，就能看到那里站着个人影。 贺扬在抽烟。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王明文都没有看到贺扬抽烟过，所以他都忽略了这件事，而现在再一次清楚的看到，他心里就有种酸涩的感觉。 抽烟并不是不好，很多人都抽，他工作店里的老板，隔壁店的老板，包括小罗都会抽烟，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然而王明文是知道贺扬之前从不抽烟的，但现在却有了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自己造成的呢？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难受，忍不住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贺扬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拿着烟灰缸，正靠在阳台上，他四肢修长，五官俊美，摆出这样的姿势的时候，又显露出一股让人着迷的味道来。他看到王明文，倒是将剩下半截的烟捻灭了。 看到他这个举动，王明文想问的问题都哽在了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他又开始觉得慌乱和窘迫，视线都不敢跟贺扬相对，许久，他才放弃般的道：“阿扬，我、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他其实舍不得走，只是这样短暂的相聚，又怎么能填饱他心底的空洞和相思？然而他总是坦荡不起来，除了被贺扬照顾的很好的那一年多外，他一直是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 气恼于自己微弱的胆量，王明文沉重的低下了头，脚步还没动，贺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