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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勺热水添进高木盆当中。 长玉将披散的湿法拢至一边肩膀上,回眸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了?燕草吓着,你也被吓着了?” “奴婢不曾。”让眉放下手里的水瓢,垂手低声道。 “那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作何?”长玉折身过去,半趴在木桶便,抬眼瞧着让眉。 让眉对上长玉那双沉黑的眼睛,“……奴婢只是瞧见今日那些百姓们的神情,觉得很可怕。” “可怕?”长玉皱了皱眉。 “嗯。”让眉轻轻点了点头,“三皇子杀掉那些难民的时候,伏跪在一旁的那些百姓的眼睛通红,像在笼子的困兽一样。” 让眉的话是没有说完的。 长玉心里清楚她剩下没开口的另一半。 男人们的权谋之道她不懂,可是她也知道,若是明昭帝再这样暴虐下去,将来激起抵抗的叛乱,可就不止南方的莲华教了。 长玉抬起指尖,轻轻拨了拨缠在脖子上的青丝,垂眸瞥见木桶氤氲雾气底下倒影着的那张少女清冷秀丽的脸。 那张脸逐渐和明昭帝的脸重合在一起。 她抬手,抚了抚右侧眉梢下的那一颗红痣,纤长浓密的睫羽搭落下来。 “让眉,你说燕国会不会也有亡国的那一天?”长玉突然问。 让眉垂眸:“奴婢不敢说。可,古往今来凡事有因有果,有始有终……” 长玉闻言愣了片刻,“若要是哪天燕国亡国了,你会怎么办?” 让眉立即跪下沉声道:“这话大不敬,奴婢不敢说。” 长玉半含笑着瞧她一眼:“学得越来越好了。” 让眉没接话。 长玉默然着坐正身子回去,愣愣瞧着头顶上一盏精巧的凤仙花灯出神:“你去外头把我晚上家宴上要穿的衣裳熏香好。” 让眉点了点头,沉默着起身退出去。 长玉泡在温热的水里,睫羽轻轻搭落。 “……若是哪一日大燕覆灭,我就带着母妃逃出宫去,天涯海角也好,流离失所也无所谓。什么国恨家仇,我才懒得管,我不欠他们的。” 长玉觉得很困,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等到意识朦胧将醒的时候,外面的燕草进来敲了敲门。 长玉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怎么?” 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长玉抬眸朝屏风处望去,但见燕草和让眉抱着衣物走了进来。 燕草道:“回帝姬的话,是三皇子殿下过来了。” 长玉愣了愣。 薛止已经在外室等了她一阵。 长玉沐浴完穿上衣服,连头发上的水都还未曾擦干,便急急搀扶着燕草走到了前头的屋子。 薛止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不似素来长玉在宫中时瞧见他的那种肃穆端正模样,家常普通的月白色衣衫,满头青丝没有端正竖起来,只不过斜拢在一边肩膀上,仅以一枚成色极好的玉扣扣住。通身下来,倒是比平日衣冠端肃的样子多了几分亲切温和。 长玉脚疼,慢慢上前立在薛止跟前,冲着他行了一个礼:“三皇兄怎么过来了?” 薛止负手站在她跟前,眉眼微弯,柔和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今日行宫当中一切已经有人布置,我想着这会儿有空,过来给你送个东西。” 长玉盯着他手里的那个小瓷瓶:“皇兄来给我送药的?” “玉龙府那儿别的东西都少,唯独这些药多。这个外敷的药你拿着,一日敷一次,想来不日便能行走方便了。”薛止将手里的瓷瓶递给她。 长玉朝着薛止欠了欠身,道了一声多谢,方才探手轻轻从薛止的怀里取过那个药瓶。 “燕草,把皇兄给的药好生拿下去。” 燕草应了声,取了药瓶折身往内室走。 薛止的目光落回长玉身上。 长玉是匆匆忙忙穿了衣服跑出来的,浑身上下少了几丝往日刻板的端庄,满头未干的鸦青发丝一缕缕披散在她肩头,衬得她雪肤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又因刚出浴,脸上还带着些微微的潮红,这样仰头朝着薛止说话的时候,从他那一处的视角瞧过去,她那张面容伴着右侧眉梢下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不自觉便生出几丝娇憨的媚态。 长玉见薛止一直盯着她瞧,连忙低下头,往后轻轻退了一步以示距离感。 蜿蜒的墨发散落下去,乌木一样的发间露出两只还泛着浅浅粉色的小耳朵。 薛止笑了一声。 长玉低着头,声音里含了一丝疑惑。“兄长为何一直盯着长玉瞧?” 薛止瞧着她,半晌沉静道:“因为好看。” 长玉一愣,倏然蹙眉抬头。 薛止折身从一旁的让眉怀里拿了一块烘干的手帕,转眸回来瞧着长玉,浅笑道,“过来,为兄替你擦擦头发。” 第49章 晋江首发 长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 方才勉强笑了两声,刚想一口回绝, 可是薛止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 “过来。”他拉着长玉, 径直拉了身旁一张凳子过来, 扶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 长玉坐如针毡, 腾一下立马要站起身来。 薛止的温和的掌心却搭落在她的发旋上:“听话。” 薛止说话时语气一如温和宁静,可是这语气却偏生叫长玉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他好几次这样叫她, 总让她觉得,他好像把她当成一件玩意儿东西一样,跟逗小猫小狗无异。 长玉微微仰脸抬眸。 薛止也正垂头瞧着她, 目光错上刹那,他眼眸笑意如过春风。 “听说今日进骊县的时候, 皇兄杀人了?”长玉目光沉静, 朝薛止浅浅笑了一声。 薛止捏着帕子刚为她擦干发梢上的水,闻言刹那,他的手微微停顿下来。 “噢?” 没有一口回绝, 却也未曾肯定的语气。 好像长玉口中所问的事情一只一件不足挂齿的寻常小事。 他手上动作依旧轻柔下去, 替她揉着头发上的水。 过了一阵,薛止温柔沉静的声音才从长玉身后传来。 “嗯, 是杀了。北上的流民, 一群目无君上的贱民罢了。妹妹今日可受惊了不曾?” 长玉听着薛止淡然宁静的口气,脑子里闪过那青石板上汨汨流开的一滩浓红近黑的血。 突然有一种厌恶感爬上心头。 “我听人说,南方的莲华教匪寇造反,南方二十八州郡的百姓被逼得没有办法才北上, 这几年又接连天灾,庄稼收成也不好,那些流民北上拦驾祈求父皇下旨救济,想来也是没了办法的。”长玉静静道。 薛止笑了一声:“天子驾前,怎可叫这些人言行无状?妹妹你多想了,父皇是明君,如今大燕万里河山,海晏河清,一派盛世景象。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