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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的侄子,你是他的小叔叔,你和他,有着撇不开的血缘亲情——我现在,就用他来打个赌,你是善良的,其实,并不会伤害我们母子的,对吗?” 江沅这一刻的心机,就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诧——她对这男人居然说这样的话。 她默默地闭上眼睛。是啊,这是个赌注!老天爷,皇天菩萨,但愿能够保得住她,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傅容终于静了下来,半晌,语气嘶哑僵涩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们母子性命了!” 江沅颤然大震,眼露狂喜。 “你说得对,我自私,我无耻——” 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修长的身形立在雪地里,像个僵硬的雕塑。 “大嫂!”他忽然猛地转过身来。江沅猝然又被对方吓了一条。他接着以半跪半蹲,姿势痛楚表情在她面前。眼神充满激动,像是压抑什么。江沅看得怔住了,双眉提防地轻轻蹙拢。 傅容把身上的黑色大氅也不知为何,竟轻轻披在她的双肩。江沅又是震惊不已。傅容悲哀地翘起了嘴角,低低地失笑。“你还是别冻着了!” 他又说:“你说得对,我第一次见桑榆的时候,总觉得她的眉眼五官和你颇为相似,我并不是真正爱她,原来我,我——” 江沅像看妖怪似地,静静地,不敢说话了。紧接着,有雪球在山坡下一团团滚落声音,还有一声声野狼的孤鸣。她感到异样恐惧。 这个疯子,他想表达什么? “我问你!” 他忽然岔开话题,正色地问江沅。语气与眸光中有期盼,几分迷醉与哀求恳。“你说,你会因为爱我大哥,试着去接纳我,包容我,改变我,你说的是真心话?” 江沅点点头。“是真!” 傅容又说:“那好,我再问问你,我若是因为你,愿意脱胎换骨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你会喜欢上我一点点吗?会原谅我吗?我还会有机会去赎罪吗?” 江沅:“……” “你快回答我呀!快呀!你快回答我!” 他几乎用命令愤怒的口气,情绪浮躁激动到了极点。 江沅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越发像看一只怪物。 “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苦笑着,“你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你说的那些漂亮话,不过是想哄我放过你们母子!我傻,真傻啊!居然被你的这些漂亮话打动了,心里产生一丝丝甜意醉意!幻想着,原来,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人不嫌弃我、不会放弃我,她愿意,愿意给我——” “……” 江沅很想去哄他,再来一点点甜蜜欺骗,告诉这人,她会,她也愿意……生死关头,也许,只消那么一句两句。事实,她也在不断地强逼着自己。江沅,你说呀!你倒是快说呀!再说些好听的话给这男人,哪怕是—— “就像你对我大哥那样,不求你对我全部像他,哪怕只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江沅恨不得双手拼命砸着自己脑袋。 事关生死!她说呀!她得说呀!必须得说! 山岭寂静,他还在凝望等待着她。 忽然,一阵野狼的长鸣嚎颡。有一匹肥大的雪狼,它的脚映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足印子,慢慢地,朝这边冷漠走来。 江沅和傅容都没注意这匹肥硕雪狼的慢慢朝他两人走近,只一味沉浸在各自的对话纠葛中。 最后,还是江沅慢慢地用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那狼所走向这边的方向,示意傅容:“狼!有狼!” 傅容是个窝囊废大怂包,这时,眼看有一匹野狼过来,吓得当即三魂丢了两魂,再也顾不得什么,踉踉跄跄,扔下江沅就要跑。 江沅的脑子这一刹有无数的画面影像在闪烁回放。从小时出生,再到闺阁少女,再到嫁给傅楚……都说人在临死之前,会将自己这一生快速匆匆过一遍。 那个怂包窝囊废还在逃,丢下了她仍在原地,眼看那匹雪狼猛地一伸凶恶锐爪,就要狠扑过来。 野狼口里发出一声嗜血兴奋的嚎叫。 时间静止了。 天地在崩塌。 江沅闭上眼:傅楚!傅楚!你快来救我!救我! 骤然,就在这时,极具诡异性复杂的一幕,那男人,竟停止了逃跑,猛地转过身来—— “嫂嫂!嫂嫂!快走!走啊!走啊!” *** 寒风像无数把尖锐的小刀,在寰宇间肆意狂啸着。 傅容最后的结局是死于狼的利爪锐齿撕扯下。 他的两只耳朵都被狼咬掉了,鼻子也被咬没了。脸上血肉模糊的一团,浑浊的血,在干净的雪地里仿佛成了鲜红泼染的朱砂。天空这时异常的蓝,山的白,四野开阔明净,江沅在趁着对方与狼搏斗的空当,出于恐惧与本能提起裙子就拼命跑。 耳旁隐隐是身后狼的咆哮吼叫,与人的撕扯声。“快跑!快跑啊!嫂、嫂——” 接着,那男人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发出了。 有人突然在这时一把紧紧接住搂抱了她。“娘子!是我!是我!我是你夫君啊!” 江沅恍恍然抬起脸,借着被风雪弥漫模糊的眼睛一望。“夫君!” 的的确确是她的夫君傅楚。 傅楚一边把她紧紧搂抱着,一边情绪亦激动不已,要查看她的身体到底有没怎么样。江沅已是吓傻了,呆住了,一味拼命摇头。后来,待几个人彻底平稳情绪,回过头走去看时,才发现,傅容被那只狼已经咬死了。 何止是鼻子耳朵! 江烨最冷静,率先急忙冲过去赶走了匹雪狼,“你们都别过来!”他不停挥手说道。“我怕,会吓着嫂嫂!” 血淋淋一块肢体死死叼含在那匹已被江烨砍死的雪狼嘴里—— 是傅容的右手胳膊。 ☆、尾声 初暖乍寒之计, 桃花一簇簇院门内外绽放。春来了。 去年往昔早已枯掉的陈旧草木, 又茁壮抽出了嫩芽。 阳光安恬地洒在台阶前的水磨地面, 江沅终于就要临盆生了。 傅楚焦急地背着两袖在门外踱来踱去,听着妻子在里面传来的阵阵痛吟,好几次想要踢门冲进去。 “哎呀, 相爷!这是女人的产房啊!您不能进去!您千万不能进去!” 乳母丫鬟拦的拦, 挡的挡。傅楚越发急火攻心。 他指着下人骂道:“她在喊痛!你们一个个是死人没有听见吗?!她到底会不会死!会不会!我要进去见她!如果生孩子这么痛, 干脆就不要生了!” 乳母丫鬟面面相觑。“那个相爷……女人生孩子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傅楚的老娘生了七个八个, 其实, 像生孩子这种阵仗他也应该见惯不惊。终于,哇地一声婴儿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