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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那日落下的雨连绵下了四天, 雨停之后,朔明宫中又有一大盛事进入正轨, 那便是秋狝大典, 秦朔皇族和王公大臣一同参与的大围猎。 距离上一次大朔举办秋狝大典,已是怀帝时期的事了。 如今国库里攒了点钱,内阁辅臣们一致认为到了彰显国威,震慑宵小的最佳时机。经过去年漫长的数轮讨论,相较而言不那么劳民伤财的秋狝大典就成了内阁商讨的结果。 雨停之后, 秋狝大典的先行队伍向着桐曲围场出发。等天寿帝在朔明宫中悠然过完八月,皇室车队也准备妥当。 九月一日, 常年紧闭的毓光门罕见地五门同开, 明黄鸾车和无数车马在浩浩荡荡的金吾卫簇拥中涌向城外。 天子登基后首次踏出京畿, 沿途震动, 万民目送。 路上走了几日后, 大多数人的新鲜感都消失殆尽, 骑着骏马奔腾了几日的公子哥纷纷弃马乘车, 不再外出显摆, 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们更是把马车当作了小家, 缩在狭窄的车厢里解决一切需要。 如今还骑在马上走在车外的, 只有护卫车队的三千金吾卫了。 正午时分, 车队停下歇息补给。身穿金色甲胄的方正平骑马过来,在一辆外观低调, 有凤穿牡丹暗纹的深棕色马车上轻轻敲了敲。 虚掩的车窗从内推开, 玉京长公主贴身婢女的面孔出现在窗内。 方正平垂目望着窗框, 压抑着目光,不去看车内魂牵梦萦的身影。低声道:“车队后边来了一群行商,吃的用的都有,长公主若是嫌车里无聊,可带人出来逛逛。” “知道了,多谢。” 车里传出温柔的女声,方正平心中一紧,头埋得更低。 方正平骑马离开后,结绿回头道:“公主,咱们要去看看吗?” “也可,坐了一日的车,人也坐软了。”秦秾华正好翻完手中钞本最后一页,她放下书,左手指腹摩挲过温热皮肤下的脊柱骨节。“……渊儿?” 枕在她腿上睡觉的少年睁眼将她锁定,喉咙里含糊应了一声。 “别睡了,陪阿姊出去走走。”她道。 秦曜渊磨蹭一会,懒洋洋地起身。 他的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一起身,墨染似的乌发落了下来,额前落下的碎发也像刚睡醒似的,微微发卷。 秦秾华取下少年将落未落的发带,重新给他抓了个马尾,她一边拢着他的头发,一边感慨道: “等到明年,渊儿也该加冠了。” 民间男子加冠大多二十,皇室男子加冠则在十六,因为只有加冠后才可封王开府,只有封王开府,才算正式站上了夺嫡的起跑线。偶尔皇室也有二十加冠的例外,比如四皇子,大她两岁,今年已二十有二,去年才不情不愿地加了冠,至今还赖在朔明宫中不愿开府出宫。 撇开四皇子那样的奇葩,按皇室常理,秦曜渊明年也该加冠了。 加冠后,便意味着正式踏上了政治舞台,紧接着就是封王,成婚,开府出宫。人都是要变的,面对众多新的诱惑,他会如何变,一切都没有定数。 这对他是挑战,对她同样是一个挑战,她要用比之前更强的拉力,才能将他收在股掌之间。 “是啊,殿下也要加冠了。”结绿掩嘴笑道:“九殿下刚来的时候还没公主胸口高,现在已经比方正平还高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可不是么。” 秦秾华面露微笑,看着少年利落跳下马车,挺拔身姿在人群中一目了然。 她把手放在少年伸出的手上,牵着他下了马车。 红艳艳的太阳挂在天上,烘热了刮在黄土大地上的秋风,秦秾华和秦曜渊并肩向车队尾部走去,沿途所见都是歇息的人马和紧闭的马车,也有相识的面孔出来放风,见到两人,忙不迭行礼问安。 路过秦辉仙的马车时,秦辉仙和她的鹅子跳下车,勉为其难地说要同他们一道走走。 方正平所说的行商队伍不是第一次缀在车队最后,自出京畿之后,这样的商队就开始层出不穷,他们提供秋狝大队所需的物资换取金钱宝物,彼此各取所需,除非闹事,否则金吾卫并不驱逐。 行军打仗时同样如此,许多军队尾巴都都会缀一队行商,卖粮食卖兵器,只要有钱,就是女人也能买到。 秦秾华到车队尾巴的时候,行商长队井然有序,往来人群络绎不绝,俨然就是一个热闹的小集市。 见到衣着华贵的两人,商贩更加不遗余力地吆喝起来。 “贵人,瞧瞧我内人做的荷包发带吧……” “贵人要不要昆仑奴?温顺听话皮厚耐打,带出去顶顶地有面儿——” “卖胡饼啰!新鲜的胡饼!羊肉馅猪肉馅有葱没葱都有!都有!瞧瞧吧!” 秦秾华刚走了一半,身边的少年已经两手拿满小东小西。 路过胡饼摊时,她又停下买了一个还热乎的胡饼。 “多谢贵人啦,好吃您再来!” 秦秾华接过油纸包裹的胡饼,笑道:“你是这附近的人么?” “贵人,小人是旁边牛头村的,估摸还能跟着你们走上一天。之后小人就跟不上了。这饼是内人做的,她是地道的胡人,贵人要是想吃别的馅儿,可以吩咐小人,明儿一定给您做来!” 卖饼的男子刚说完,对面卖烧饼的另一男子大声道:“这都是京城来的贵人,你敢让你那赤发碧眼的妇人做饼,也要看别人敢不敢吃!贵人,别买他的胡饼,还是来看看我的烧饼吧!买二送一,童叟无欺!” “你——” 卖胡饼的男子又气又急,一张脸涨得通红,看向秦秾华的双眼窘迫不安,似是担心她要退回胡饼。 “胡人做的胡饼,我还没有试过呢,这次正好。”秦秾华面色如常,笑道:“看你模样,应是正宗的汉人,不知是怎么和夫人认识的?” 卖胡饼的男子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内人是从大夏逃难过来的,我内人在那里活不下去,就跟着走商的队伍来大朔了,后来遇上我,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从大夏过来的?”秦秾华起了兴趣,又问道:“大夏这些年风调雨顺,又没有打仗,是为何活不下去?” “夏王不像我们的皇帝,那边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啊。”男人叹了口气:“像我内人那般还好,到底是胡人,听说金雷十三州那边的汉人才惨……” 秦秾华和他聊了一会,手拿胡饼继续往行商队伍前走去。 商贩们的生意大多不错,秦秾华走着走着,在一个无人问津的水摊前停了下来。 守摊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和身边一个怀里抱着小男孩的妇人同样面黄肌瘦,也就那个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