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艺术品【姿势检查/马鞭/情境磨合】
程安可一路穿过会馆7楼长长的回廊。 套房在走廊尽头最里面的一间。他低头看着地毯上的酒红暗纹向后快速流动，让每一格刚好抵在他的皮鞋尖。这一点有序的美丽让他感到微小的雀跃，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上次分别还是四天前的试配日。有限的一天内，“90日”的客人们都喜欢直接真枪实弹来一回，毕竟最关键的是器大活好，一验便知。 他俩也不例外，甚至来得更为猛烈，两具肉体如磁石一样紧密地吸引，整场情事的氛围你来我往地水乳交融，完事儿后程安可甚至觉出些久旱逢甘霖的痛快。明明不是黄花大小伙了，之前也不缺性生活，可回去的路上，他的脑中全是陶艾那双湿漉漉的眼。 程安可在套房门口站定，心跳加速得要跳出腔子那般。他扶着门把做深呼吸，脑中一遍遍过着陶艾资料表上的事项——两天前经由会馆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陶艾那天有事不能久留。两个人签了确认文件，就直接约了下次见面时间。临走前，陶艾细问他对M的要求。程安可觉得陶艾经验挺丰富，只是随便交代了几句。他让陶艾先按照自己的习惯就好，想着等见面了再调整也不迟。 他刷了卡推开门。套房里一片寂静，空荡的会客厅里没有人，只留下一股散开的香草味道，醉醺醺，甜丝丝。程安可脱了西装外套搁在沙发上，把衬衫袖子折到手肘，屋里的暖气立即裹上他裸露的小臂。 程安可偏头看了看墙上挂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这时候他注意到里屋的门半掩着，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心又开始热烈地跳动，涌起某种期待。 直到他走进那间，看到一具赤身裸体地跪坐在地毯上，整个房间的红黑衬托出唯一一处肌肤的瓷白——他才突然有了“90日”开始的实感。 陶艾上身挺直，双膝并拢地安静跪坐在脚跟上，手搭在膝头，低眉敛目。他感受到来人，恭敬地开口：“下午好，先生。”目光始终落在身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波澜不惊。程安可走近他，他便将双膝向外打开，掌心翻为朝上。大分的胯间，性器乖软地垂着。 S来到身边时，M变为这样开放式的跪姿，代表将这具身体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主人，任君采撷。 游戏随时可以开始。 “哥来的这么早。”程安可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里拎的长皮箱，一手掰起他的下巴，“看着我。” “是，先生。”陶艾仰起头，臀部顺势离开脚跟，笔直地跪起。他将双手背后，相互搭住手肘，呈现出平齐的样子，前胸自然挺出。程安可手上力道不小，陶艾像是径直从地上被拽了起来，但他连每一步动作的变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从容有序。 眼前的男人优雅又陌生。他的脸庞依旧精致，但他与程安可上次见到的陶艾又有不同。那双抬起的眼眸里，深邃、沉寂、平静、服从，不复初见时的灵动招人。 程安可放过陶艾的下颚，留下颊骨两抹红指印，泛着白迅速消退下去。陶艾跟在程安可的身后膝行，保持着一致的脚步和距离，无比精准，无比节制。程安可坐到沙发上，陶艾就安静地跪坐在他的脚边候着。 程安可将带来的长皮箱搁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打开。套房提供的道具充足，因此他只带了一些个人常用工具。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皮质项圈，转头陶艾已经他腿前微微扬起头露出脖颈。程安可给陶艾戴上，嘴里嘀咕了一句：“哥真是训练有素。” “谢谢，先生。”没有多余的话。 程安可为他扣紧项圈，摩挲着皮质的边缘。这是他特地挑的，经典的款式上有淡淡的暗纹，中间挂着个金属环。陶艾吞咽一下，那漆黑的皮圈就随着喉结向上翕动一下，衬得颈子更白。 程安可从箱中拣出一根短马鞭，在空中比划陶艾的姿势，问：“你这一套，很难练吧？” “是，先生。以前挨了不少打。”陶艾云淡风轻，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程安可想从中抓住一种微不可闻的情绪，但它如指缝里的沙子那样飞快地流走。 程安可盯着陶艾目光低垂时微微翕动的睫毛若有所思。细想从进门到现在陶艾的一番表现，他方才有些反应过来，也许陶艾之前接受过类似于“高级协议”的行为训练。＊ 这种高度仪式性的SM情境风格，最早源于英国贵族大家庭下主奴相处模式，对M的行为举止有一套异常繁复而严格的要求，调教难度很大。在BDSM社群里，除了高级玩家间少数主题晚宴和聚会，实际并不多见。 程安可没想到陶艾会采用这么“隆重”的礼节。严格来说这才是他们的第一场正式情境，而对于一个刚见面的、非24/7关系的S，这算是M至若上宾的对待。＊他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讶异，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圈内的资深程度和技术水平可能远超他所想象。这样看来，上周的试配日，真的只是陶艾小试牛刀罢了。 不知是怎样的严格调教才训练出这样的M。 程安可心下唏嘘。他发出几个指令，陶艾在他面前依次摆出要求的姿势。程安可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高级协议”的讲究之处。确切的说，他就像是在欣赏一场单人的独幕剧。 陶艾向后膝行两步，小腿笔直地沿着平行轨迹向后滑动，跪坐到脚踝。他上半身伏向地面，双臂紧贴向前延展，宛若入水之鱼，指尖到脊沟连成一线。马鞭梢头摩挲着他的背部，陶艾的竖脊肌拉伸开去，头深深埋下，一个“请求宽恕”姿势，他做得好似舞者一般优美虔诚。 随后变为“坦白”。陶艾双手翻转，交叉叠放于前，程安可脑中浮现出一副画面，是一只蝶沿着溪谷径流缓缓飞出。他的鞭拍痴迷地在陶艾的小臂内侧划下来又拉上去，拂过手心与指缝、肘弯与肱肌。那一刻，连安静都成为了这幕美丽中的必不可少，轻微的瘙痒搅动了男人本来平稳的呼吸，程安可侧耳倾听那些错乱的气流从这具委身的肉体下面泄出，一边在手臂内侧几处拍打。白雪上留下几点红莓，杳蒙的呻吟就随着肉体一起颤动，好似在演奏乐章。 陶艾每一个动作都是无可指摘的优美，连起身到跪立前后撤腿的顺序和位置都是一致的。他的身材本就让程安可十分偏好，白皙的肌肤，恰到好处不咄咄逼人的肌肉线条，柔韧又有力。当他四肢蜷缩地跪趴在地上，作出脚搁的模样时，程安可看着陶艾弓起的脊背和浑圆的臀部，突然又想到芙丽涅，那副着名油画上的裸女，妩媚无暇的酮体让主张公正的法官们流露出怜悯又失措的表情，渎神罪都被饶恕。＊ 但程安可想要陶艾变得更芙丽涅一些，不只是现在这样。 于是他的鞭拍抽打在陶艾的斜方肌上，落下一条楔形的红色印记。陶艾疼痛地叫出声，缩紧身体。 “哥，以后不要这样摆。我们换一种。”程安可笑得坦荡。 陶艾疑惑地用余光看过来，程安可就敲在脊背上，火辣辣地警示他趴下去。程安可捏着马鞭当指挥棒，在陶艾身上敲敲打打，让他摆出自己想要的样子。陶艾从指间到腰都尽可能地俯住地面，双腿跪成直角，臀部高高耸起，紧绷的臀肌下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股骨头的轮廓，十分淫糜。 有时女M会被S要求做成这样的脚搁姿势，陶艾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烧红的耳根出卖了他。程安可狠抽了一记臀尖，让陶艾惊叫着顶得更高。他把一只脚搁在陶艾的颈下，另一条腿直接压在臀峰处的红痕上，看到陶艾的葱白指尖隐忍地扒住地面复又松开，满意地用鞭梢去摩挲他垂直的大腿后侧。陶艾足够柔韧，以男性的身体去拗出一个女性的曲线，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 陶艾是完美的，可以直接欣赏的。程安可在心里描摹他的完美，又泛滥出一些别的心思，譬如去扰乱他的有序，打碎他的平静，又譬如让端庄的静物变成鲜活的动景，会不会更好看？ 他沉默地回想，回想他们刚见面时尴尬又试探的样子，回想陶艾黑亮的眸子里面勾动的那些撩人的光，心里痒痒的。陶艾和他之前接触过的M都是不同的，他是第一次经手一件成品。虽然程安可很清楚，来“90天”的人本身就是寻欢作乐为主，来寻个限定的“合伙人”，玩一些新鲜、刺激、激烈的情境，然后愉快地打上一炮——毕竟很多典型的主奴情境里不一定含有性交的部分，而有些人很需要这些来调节口味。这意味着程安可会“调教”他，而无需有“教授”他什么新东西的负担。可是，能教和不教大抵还是不同的，他心有怅然。 不过至少，他足够让陶艾享受欢愉，让双方都不虚此行。 “我们停一下，哥。”程安可让陶艾起来，以“休息”的姿势屈腿侧坐在地上，双腿像人鱼的尾巴一样蜷着。 陶艾偏头关切地看他，“怎么了，Encore？” “哥，我想你放松些就好……我是说，我们在情境里可以宽松一些，我倒是没那么严格，就是觉得，也许这样你也能自在些。”程安可说得诚恳，但眼睛紧张地瞥向别处，语气也慢慢弱下去。 “啊，你喜欢Low Protocol一些的，我明白了。没问题呀。”陶艾很爽快地回答，似是立即洞穿了程安可的心思，安抚性地拍拍程安可的膝盖。程安可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陶艾的眼神像水一样温柔荡漾着包裹住他。 程安可心里一下子涌出些许莫名的感激和愧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情绪被陶艾全看了去。男人被逗笑了一下，露出一排贝齿，突然眼里闪过程安可念念不忘的狡猾亮光，一只手就从程安可腿间抓了上来。 “还是说……你喜欢Brat那款啊？要我做那种不听话的小孩，然后你好狠狠地惩罚我，把我按在腿上打屁股是么？＊”陶艾的嗓音半虚半实，勾人之极，说完朝程安可眨了眨眼。 程安可本来还能为他这样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台阶下再感动一番，被陶艾突然伸手摸得裆下过电，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一手抓住那两只作恶的指尖，太阳穴突突地跳，眼神都暗了：“别再撩拨了，哥。有你好受的。” 程安可让陶艾趴到阶梯式的皮凳子上，双膝跪在下面一层台阶，上半身正好搁在上面一级，臀部在边缘突出。陶艾上身俯趴在皮垫子上，偏过头来看他，佯装委屈地噘了下嘴，故意把声线放得像小孩儿那样尖细：“先生，轻点儿打，我怕疼。” 程安可咬牙切齿：“今天带来的鞭子板子一会儿全给哥上一遍，不给你打服帖了我名字倒过来写！” TBC －－－－－－－－－－－－－－ ＊高级协议（High protocol）：作为BDSM中的一个门类，最初由英国封建贵族大家庭内部的主奴礼节衍生而来，具有高度的仪式性。对奴隶的言行举止的要求极为繁复，在BDSM中属于很高级别的支配－服从关系。订立完全的“高级协议”的奴隶，绝对是BDSM社群中的极少数，因为这不但意味着向主人交付最大程度的信任和支配权，还由于大部分奴隶的资质难以被完全训化、适应和享受这套高难度的行为模式。社群里少部分专业的D/S或者S/M关系中，会有类似模式的调教训练，对双方的要求都极高。其变种作为诸多情境风格的一类，尤其适合贵族、服务和复古主题的BDSM聚会、晚宴等活动。相对的有Low Protocol，即保持一套简化的基本姿势要求的基础上，使用较为宽松自由的情境风格来进行BDSM游戏或者BDSM的生活模式。 ＊24/7: 7天24小时的BDSM关系。即将BDSM情境直接作为一种生活模式。 ＊芙丽涅：是法国画家让·莱昂·热罗姆创作的油画。相传芙丽涅犯了渎神罪，在审判时，辩护师让这位被告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衣服裸露躯体，并对着在场的501位市民陪审团成员说：难道能让这样美的乳房消失吗？最后，法庭终于宣判被告无罪。 ＊Brat：又称bratty sub，指行为模式类似于顽童、青春期叛逆小孩的Sub/M。Brat并不是指不服从Dom/S者，而是喜欢在对方面前扮演任性骄纵的角色，在情境范围内故意违抗一些命令。相应的，Dom/S会给予惩罚来教训不听话的brat，双方都享受这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