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只放纵小奶猫一会，封誉偏头看了扶珩，收起笑容，抬手捏了住奶猫的后颈，又将它毛茸茸的脑袋摁了回去。 扶珩开始琢磨这事。 这猫很想跟他亲近，大概是关在囚恶牢里两个月接触的原因。他原先只知道囚恶牢里关押了一只神兽白虎，封誉进宗门后的第一个金手指就是他。在得罪两个外门弟子后，被送到这里。遇见的白虎，白虎时而通人性能讲人言，指导封誉使剑；时而又成了野兽，把万人迷好一顿摧残。 现在这么一想，被摧残的是自己，但封誉依然得到了白虎指点剑法。当初看见封誉与猫一块，还当是把白虎收做了灵宠，但如今瞧他和云戾又有联系。 要知道上辈子，封誉可是在外门大比上一战成名，被沈和光亲自收在衍天峰，这才得了和云戾接触的机会。而如今沈和光明明已经被蝴蝶走了，封誉也没能进入衍天峰，怎么偏偏和云戾攀上关系了。 四下推测，便觉得关键问题还出在这只奶猫身上。 隐雾仙鹤一振千里，很快便到了万荒秘境开启处。那入口各处，已候了许多宗门弟子，观其穿着打扮应是其他三大宗门，点苍仙宗、重华仙宗、以及青蘅仙宗的弟子。除此以外，还有少数散修及小宗门弟子。因此次秘境归属乃是缥缈仙宗，自然是缥缈仙宗弟子更多些。 为首的几位虽然算不得熟悉，但也会一起寒暄客套，只除了云戾一个人闭目养神。那青蘅仙宗弟子前玉舟之下，站着一名神情冷傲的女修，正是青蘅仙宗里颇具盛名的素心仙子。与之相对的，是她旁边一位大敞衣襟，看着十分豪迈健谈的中年修士，乃是点苍派的刀修田嬴。 只不过田嬴虽然与其他人相谈甚欢，但每每凑上去与素心仙子说话，素心便面露不耐之色，而对其他人尚且还有问有答，即使说不上热络，也可算有礼了。两人之间似有不渝，但在场众人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倒也不戳破。 秘境开启之时快到，那素心仙子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直冲着云戾而来。 云戾睁眼看她，似乎眼前不是一个风姿动人的仙子，而是木石尘土之类的死物，神色无波无澜。 “你的剑呢？”素心仙子先问出口。 云戾将辟邪抽出，插在面前：“在此。” 那把重剑极宽，即使就这样拔出放下，也依然气势逼人，杀意直冲到素心脸上，但素心仙子却没露出惧意，她的目光落在剑上密密的黑色细纹上。 “你的剑意不对。”同为剑修，素心仙子比其他人对剑更为敏感，况且百年前她曾于云戾交手过，“云戾，我与你说过，彼之剑道，乃是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 这四个字让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骇，生怕那把重剑就这样从仙子动人的脸上劈过去。 “与你何干。”他金眸仍然是无机的冰冷，但却没有否认。 修仙界大抵没有不认识云戾的，或者即使不认识本尊，也听过他的传闻。倒并非是云戾本人修为多高……不过百年突破至元婴虽然也算得上是惊艳才绝的天才，但和各宗门内不出世常年闭关的大能相比，也算不上什么。实在是云戾此人行事过于古怪。 拜入缥缈仙宗以后，他自突破筑基，就一直在外历练。而这历练的方式也极不寻常，他几乎是盯着榜上有名的魔修、邪祟挨个杀过去的。至他金丹筑成时，便已经在修仙界赫赫有名了。 持重剑辟邪，修无情杀戮之道。 他在外头游历时，可谓是魔修听之胆寒，见之求饶。难得修仙界一派清平，那些个魔修都安安分分，不敢胡乱出来作乱，生怕闹出名头叫云戾砍上家门。 不过突破元婴以后，云戾就不再出宗门，开始常年闭关，算起来已经销声匿迹将近五十余年。虽然也有许多人猜测他是修炼遇到瓶颈或是出了问题，但如今得他亲自承认，还是不由大吃一惊。 寻常问题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剑道出了问题。若寻不到转机，恐怕要无端陨落了。 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揣摩，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见自己被他忽视，素心仙子美眸隐含一丝恼怒，抽出剑来横在云戾面前，冷喝道：“拔剑，你我再比一场！” 云戾轻轻看她一眼，再次垂眸。 “百年前吾只险胜与你，而今……” 他声音沉下来，周身剑罡猛然凌厉许多，手指轻挥，甚至在没有拔剑的情况下，凭空凝出一道黑金色的剑意，生生将素心仙子的本命宝剑劈断了！ “对付你，吾不需拔剑。” “噗——”本命灵剑被毁，素心仙子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众弟子慌忙上前搀扶。 “你干什么！”青蘅仙宗中一男修冲上前。 一言不合就折断别人的本命灵剑，即便是魔修也没有这样行事无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众人皆以为两宗要起冲突时，素心仙子忽然将她师弟拦了下来。 她回头，虽然苍白着一张俏脸，却没有责怪怨怼之意，反倒好言相劝起来。 “云戾，杀戮之道无生机出路可言，继续走下去只会剑毁人亡，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要走，田嬴捡起地上的断剑，要递给她，素心却眉头一皱，冷声道：“断了便断了，捡它作甚。” “师姐……”那小师弟还要劝她，素心却露出个颇为洒脱的笑：“放心。我与剑道早已停滞不前，既然在此道上没有天赋，不若另辟蹊径。” 听她此言，云戾难得睁眼多看她一眼，而后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荒秘境的入口已经开启，各宗弟子领了秘境玉符，依次进入里面。云戾回头时，正好看见封誉扶珩以及秦越三个人进去，那只白猫被封誉按在肩上，小爪子还拼命往扶珩跟前挠。只是秦越在两人之间挡着，小奶猫努力半天也碰不到扶珩的衣角，颇为委屈地喵了一声。 忽然被冷硬的视线在身上扫过，小奶猫炸起毛来，爪子也从肉垫里伸出。 “生机、出路……”他默默念着这四个字，金眸逐渐暗沉下来。 外头如何暂且不提，封誉三人已经进入万荒秘境。一阵头晕目眩以后，便像是穿过了一层极为玄妙的空间屏障，然后跌落在一处密林中。 这密林都是高耸入云的古木，奇花异草更多，灵气浓郁逼人，甚至优于许多小型灵脉。就连资质差如扶珩、封誉，在此灵力运转都迅速很多。 在这万荒秘境之中，即便得不到天才地宝，就在此打坐到出秘境口开放，也能收获颇丰。不过三人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这么憋屈地躲上一个月，即便扶珩对天材地宝无甚兴趣，他也要跟着封誉，去琢磨这猫的事。 “走吧。”秦越正是志得意满的少年，也没什么戒备之心，从怀里拿出个灵盘来：“我早已准备好了，跟着这个走，寻往灵气丰沛的地方，自然能找到宝贝！” 说完他就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期盼地看着扶珩，像是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扶珩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干得好。” “还有呢？”秦越好似并不满意这样轻描淡写地话，凑近了想索吻。 “还有人呢！”扶珩在他耳边说话，又指了指封誉：“有点分寸，不然他一会又该凶你了。” “……”走在两人前面的封誉脚步一顿，从他胸口里又钻出那只小奶猫来，愤愤不平地对后面腻歪的秦越扶珩两人喵喵叫。 秦越也凶狠地瞪了回去，默了还小声跟扶珩告状。 “封誉养得这灵宠也太笨了，老是敌友不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还很喜欢黏着扶珩……这话他可没敢说，跟一只蠢猫计较，好像显得自己很小气一样。 “瞎说什么。”为了叫他安心，扶珩握紧了秦越的手，指甲还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秦越猛地红了脸，也不晓得想了什么，垂下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过了好久才面色正常，也反过来握紧了扶珩的手。 三人一路往前，收拾了不少妖兽灵植，偶有凶狠的妖兽，也在两个带有主角光环的人联手下，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扶珩则安心躲在两人身后，等着秦越献宝似的把适合自己灵根的宝物捧过来送他。 封誉则在一边露出奇怪的神色，扶珩越看越觉得他是瞧不起自己，更发誓要把小奶猫勾过来。 他心里知道这奶猫不过是化成现在这样子，实际上是只名副其实的猛兽。遂在两人猎杀妖兽时，挑了妖兽身上肉质鲜美的地方切成小块装好。 三人就这样走了一阵，明明没出什么力的扶珩还最先肚子饿起来，只得暂时休息。眼下三人，只有他还没能突破金丹，未能辟谷。 秦越笑了一下道：“休息便休息吧，正好我与封誉灵力了消耗大半，是应该停一会了。我方才见到好多灵果，应该是可以饱腹，等我采些回来。” 等秦越离开，封誉也开始闭目养神。扶珩瞧了他胸口一眼，从纳戒里取出切好的肉块，使灵力吹过去香味。 没过一会，封誉胸口奶猫又钻出来，探出小脑袋，对着扶珩软软地喵了一声。 挺可爱的。若不是想到在囚恶牢里这禽兽压着自己干了一整晚，他就被这小畜生给骗了。 他嘴角抽抽，眼里满是恶意，脸上却还挂着温柔的笑，又晃了晃手里的肉片。 小奶猫伸出爪子勾了勾，最后终于爬到封誉肩膀上，轻巧地跳到扶珩腿上，却并没有着急去够肉片，而是颇为依恋地挨着扶珩掌心蹭。 扶珩将肉片放在手心递过去，小奶猫伸出红色的舌尖，小口小口优雅地开始进食，末了还在扶珩掌心舔了舔。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