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甜香
荀七亲自给顾晚当司机，送他分别回了顾家和青城办公室，请顾晚把贴身物品和公务所需一并打包带走。荀展可以大咧咧要他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意吩咐荀七，可他到底不敢晾着七先生太久，因此只来得及匆匆跟下属略作交代，只当是要出趟远门。 横竖除了秦征，别人也不必知道帮主的行踪细节。甚至青城上下，知道那晚他遇险的人也都不多。 荀七一路把顾晚送到云霄阁顶层属于荀展的套房门口，接着给了顾晚一张房卡，言辞依然十分客气：“顾总，二少爷让我转告您，请您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住着。云霄阁上下所有设施服务您都可以随意使用，每日里会有二少爷的人来打扫，三餐也可以叫人送上来，想约人来做客谈事也都随您。您安心在这儿养病，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就是。” 称得上是事事妥帖，可言下之意，不许他出云霄阁。 顾晚无奈地看着荀七先生一张笑得友善的娃娃脸，伸手接过房卡，有什么抗议也说不出口。 荀七见状，笑眯眯低了低头，说了句不打扰，就快步走了——荀展忙于公务，他怎么可能清闲，只是天大地大，暂时都大不过这位准“二少奶奶”。替二少爷分忧，分内事嘛。 …… 日薄西山的时候，荀展发来消息表示自己没空回家吃晚饭，要顾晚不用等他，早点休息。 顾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避嫌没进书房，于是在客厅的餐桌上处理了一下午积压的公务，收到消息时没敢耽搁，立刻回了个好字。 回过神来，感觉倒是有几分新奇。 除了约他欢好，荀展几乎从没给他发过别的消息。那条信息口气自然，带着十足的烟火气，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因为丈夫在外应酬而独守空闺的小媳妇——这联想让他有几分惊悚，摇了摇头，干脆停下手里的活儿，从楼下叫了几道菜上来。 被荀展按在医院一周，嘴里都淡了。云霄阁是涪城第一酒店，菜色味道极好，这算是住在这里的一大福利了。顾晚从不亏待自己，既然荀展的决定无从抵抗，那能享受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迟疑。 用罢晚饭，却终究还是觉得不太自在。他跟荀展之间的相处模式，可以概括为相当纯洁的肉体关系。这会儿夜色漫上来，荀展却没在，他一个人一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自处。 思来想去，顾晚走到厨房，意外发现冰箱里居然放了不少酸奶零食，都是合他口味的东西——上两次来时，他清楚记得是没有的。勾了勾唇角，他挽起袖子先给荀展切好一盘水果，又备上茶水点心。 其实顾帮主又何尝真是会服侍人的，只不过跟了荀展以后在这上头着意下了功夫，知道荀展对他端茶倒水伺候起居基本还是受用的，他也就乐得留心在这些小事上取悦荀展。 忙完给荀展备的吃食，顾晚又给自己拿了一罐酸奶，细细淋上蜂蜜，边吃边继续处理公事。 眼见夜色深沉，荀展仍没有回来的意思，他只好把吃食用保鲜膜包好放到冰箱里。想了想还是没敢贸然发消息打扰荀展，于是抽出张便签纸，写了纸条贴在客厅的餐桌上，告诉荀展冰箱里留了吃食。 顾晚身子到底还有点儿发虚，折腾了一天，再晚就有些熬不住了。荀展毕竟留了话要他早点休息，于是他在门廊和客厅都给荀展留了灯，洗漱过后换上睡衣，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钻进了卧室的被窝里。虽然除了那迷醉的一夜，他从未和荀展真正同过床，但他直觉如果睡到别的地方去，八成会惹怒荀展。 荀展既没回来，顾晚这一觉就睡得不太踏实。半夜时荀展一开卧室房门，他立刻就醒了，想要起身，却被荀展按回了床上，随后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低声吩咐他继续睡。 荀展上床的时候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刚经历了一场危机，卧榻之侧突然有他人出现，身体本能起了点儿警惕，可又在荀展从身后把他搂进怀里时彻底放松了心神。比起在医院里时，这一觉竟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荀展起得极早，顾晚被惊动，本觉得自己应该一同起来，但荀展强势地命令他务必至少睡到天亮。身体确实疲倦，思维本能地遵从了命令，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清醒过来顾晚就觉得略微有点不安，自己在荀展家里，头一晚上竟就这么睡了过去，说起来还是太逾矩了些。 但横竖已经这样了，他也不再纠结，洗漱过后走到客厅里，发现自己留在餐桌上的东西都不见了。荀展在桌上给他留了新的字条，告诉他书房里给他安置了书桌，书柜里的书如果有想看的，让他自己随便取。 打开冰箱，昨天他准备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昨晚没见过的方盒子。盒子上面也贴了字条，还是荀展的笔记，用笔刚健柔媚，写的词却极家常，“阿晚，听说这家新开的店很有名，给你尝尝鲜。” 顾晚打开来看，竟是一小块草莓芝士蛋糕。 感受着舌尖的香甜味道，顾晚不由自主有点儿出神。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这么在意过他。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冷不丁被人在细处体贴着，更何况这人还是荀展……舌尖丝丝缕缕，竟像是要一路甜到心里。 顾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一片冷冽的清明。他果断起身走到书房，埋头在了公事里。 …… 云霄阁的小型商务会议室，施瑶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披了正装外套，依然是精神干练的模样。 她一手抱了一捧花，一手提了个果篮，侍应生帮忙打开房门，她进门时放下手里的果篮，双手把花捧给顾晚，热情地笑道：“老板，听说您前阵子身体不舒服，这会儿看着气色倒是好多啦。”顾晚眼神扫了扫果篮里的东西，样样都是他喜欢吃的，这个“听说”是听谁说的，实在不言自明。 他笑了笑把花束放在旁边，施瑶在桌边坐下来时也就正了神色，“老板，好消息。新型碳青霉烯类超广谱抗生素研发进展顺利。新品化学特性稳定，抗菌活性极强，对几种常见的耐药菌效果良好。” 顾晚认真地点头，施瑶身体前倾，语速提得更快了一点儿，“这是辉明牵头的项目，那时在我手上就已经要突破了。原本最大的问题是成本居高不下，量产困难，商业前景不明，因此他们一直没太大动力加大投入。但咱们从长庚那边买来的技术几乎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她眼睛发亮，“帝国晚期以来，市面上的抗生素类药物对最新的几种耐药菌就都没什么好办法了，为此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老板，现在临床实验已经展开，初步收集的数据和预想中的一样好。” 顾晚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神色舒朗，笑得真心实意，在继续讨论细节前先给出了嘉赏：“确实是个大好消息，施瑶，我果然没信错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 施瑶双手在身前交握住，午后的阳光自窗外洒进来，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她启唇笑道：“老板，等真成功了，您再论功行赏也不迟。到时候，我可不会跟您客气的。” …… 荀展今天依旧没能回家吃完饭，但好歹到家比昨天早，进门时顾晚还没睡。 顾晚在书房里听见动静，忙迎到厅里，刚扬起笑脸说了句“二爷，您回来啦。”就被荀展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顾晚觉得脸微微烫了一烫，见荀展坐在了沙发上，他去厨房拿了水壶给荀展倒上水，本想问荀展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荀展拉着坐在了他身边，问道：“阿晚住得还习惯吗？” 顾晚觉出荀展心情不错，就放松了身子也靠在沙发上，“您安排得很周到，我没什么不习惯。”他轻轻往荀展的方向靠了靠，“二爷，蛋糕我尝了，很好吃。”他抬着眼看向荀展，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是一片真诚的神色，“谢谢您。” 荀展脸上本就带着的笑意顿时更深了。回过头来，他指了指被顾晚放在茶几上的花瓶：“阿晚今天特意叫人买了花吗？”顾晚没多想，诚实道：“今天在下面的会议室见了青城制药研究所的所长，她听说我大病初愈，就给我带了花来。” 荀展的脸色微不可察地一暗，随即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顾晚想着正事就没察觉，端正神色把施瑶说的进展一五一十跟荀展说了，“二爷，要是实验成功，这药军民都是用得上的。青城制药的招牌还是您赏的，回头我把技术资料发给戴先生，您看行吗？” 荀展听了先是一怔，他比顾晚更清楚这药的战略前景，顾晚毫不犹豫要把这药送给他，他心里满意，又觉得更不能亏了顾晚，忍不住把顾晚一把拉到自己怀里，“这个项目作为军方合作项目，我会安排人研究对接方案，你放心，不会让青城吃亏。” 顾晚顺着荀展的力道靠在他怀里，本以为今晚逃不过要“侍寝”，谁知荀展只是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就松开了手，最后上床时也只是像昨晚一样抱着他睡了，竟像是没动别的心思。 第二天荀展依旧走得很早，也仍是不许顾晚起身服侍他。 等顾晚起床走到厅里时，愕然发现茶几上的花竟被荀展换了一捧。 一束鲜艳的玫瑰，在花瓶里开得招摇，散发出一缕淡淡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