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城故事多
除夕夜的广成县比起大城市还热闹些,外出务工的人员陆陆续续返乡为这座县城增添生气。 这回算是老根请客,就在他开的小店,店后门那块附带小厨房和厕所,内里靠墙搭了张床,用布帘子将它和货架区域隔开,空点的地方就摆放一张小方桌。过节的日子前门已经关上,付启阳进后门后见他一直在厨房忙碌,帮忙也插不上手又想到附近的连锁超市是开着的,索性出去一趟买些熟食。 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听见厨房里老根的声音。 “你在那边保重身体,别太劳累,我现在开店有收入,就不要老寄钱回来了……哎,怎么挂了?” 原来在通话,付启阳还以为来了第三个人,将买来的的熟食放桌上。老根从厨房探出头来,“干嘛破这些费!你要想吃跟我说就是,我买就行了。” “那哪儿成,根哥你看你又出场地又出力的,我可不能吃白食。” “犟不过你,我看下买了什么。”包装好的塑料盒子打开后,一盒是凉拌猪蹄,另一盒是切好的鸭子,冒着热气是现从油锅滚过,加上一小袋辣椒面。 “看着就有食欲,闻着也香。”老根竖着大拇指,又从置物架上拿出瓶白酒,“这可是我的私藏,都不拿来卖的,今儿个给你尝尝。” 付启阳不想败兴,只能应好。 等菜上齐,两人就矮凳坐下,两个小玻璃杯,白酒开瓶后“咕咚”就倒在杯子里。 那酒醇香熏人,付启阳一般都喝的啤酒,红酒这些,这酒味扑面而来度数不低,看着比水清亮只需一小口就辣喉舌。 一口下肚,付启阳只砸吧舌头,他面皮又白喝酒之后透着红。满嘴酒味的情况下付启阳见桌上没有水就夹了颗糖醋肉丸中和。 整个吃饭过程老根都在喝酒和唠嗑,偶尔夹那些撒上辣椒段的肉菜,一开始还劝付启阳多喝两口,奈何小付同志的酒量在辛辣的白酒面前不够看又不愿改换啤酒,老根只能一人独饮。 “北京现在大变样了吧?我看电视手机上那些片啥的真跟我年轻时候不一样喽。” “这么说,哥你去过北京?” “那是,我当年可是在首都读的大学,记得当时为了吃顿烤鸭可是勒紧裤腰带,用冷水塞牙好几个月。” 付启阳刚好将一块鸭脯塞嘴里,听见老根谈到烤鸭啃起来更得劲,双眼默默地看着他。 “怎么?不相信的话我给你看我在天安门的留影,不过没放这里,等我哪天回村屋头,唉,说起来我都忘了放哪了。” 酒喝多了,老根在自顾自说话。付启阳见着他轻微醉酒的状态,没把刚才的话语放心上。 按照老根的年龄,真读上大学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可不是现在能比的,毕业后工作一般有保障,怎么会年过半百在这旮旯开店为生。 担心老根腿脚不便,酒劲又有些上来。饭后付启阳承担清理工作,老根靠在小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谈话。“上上次我抓的那个小孩你还有印象吗?” “还记的,怎么谈起他来?” “那孩子叫张向恺,八岁了才上一年级。那天我凶他纯粹是这孩子不是第一次偷窃了,之前其他小店都遭殃过,第一回偷到我头上,想教育教育他。” “怎么晚两年才上学?”付启阳把泡沫打转在碗里仔细用洗碗帕擦拭。 “说来也是出生家庭的原因。大概四年前小孩儿妈妈从外地打工回来跟他爸闹离婚,结果没隔两天就被她男人杀了抛在澄子湾水库里面,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泡肿了,后面好长时间用了水库水的居民都停了水大老远打水用。这事影响恶劣,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总能看到警察和当地电视台记者,小孩父亲拷走说是判死刑了,现在那孩子跟他奶奶过活。” 将最后一个碗放进橱柜,付启阳冲洗手取张纸巾擦干,“真够可怜的。” “只要把书念好就有出路,要不是前两年新修了小学,县政府扶贫干实事,把他给弄进去,不然整天到处晃悠也不是个样。” “新修的小学?” 老根换个姿势,“对啊,修的不错,还有大老板给了钱呢,看来这世道有钱人还是有向善的嘛。”付启阳叹口气,猜测老根嘴里的善人多半是自己的父亲,想到他的结局和如今得到的评价还真不知道怎么讲。 “好好的叹啥气,对了,你好端端的怎么从北京下凡到这儿?” 就是不好端端才躲这地方,付启阳是不会老实交代原由,直说厌烦大城市喧嚣想去清净地方待些日子,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脱俗的时候,内心为这个理由汗颜。 老根的双脚光的,右边脚踝有些变形,付启阳看着那处问他:“这脚伤有些年头了,怎么弄的?” “可不是,变天的时候就痛,真要说可又是一个故事了。” 话到这老根没在继续,显然不想讲下去,付启阳也不多问。 虽然这几年对烟花炮竹管制收紧,可小地方总有缺漏的时候,窗外头三三两两升上夜空的烟花,随声响迸发绽放那耀眼夺目的一瞬之后在后发烟花的绚烂中黯然垂落。 老根的脚伤,那个孩子的家世。 付启阳望着窗外,想着自己背井离乡来到此地。 小小的城,满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