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低语
唐胜女正在看太子宫这个月的花销。勤俭持家是做丈夫的本分。皇帝从来不会亏待皇室中人，她对太子更是重视。但是太子宫也不能过度奢靡，亡国之兆始于皇室堕落，皇室堕落则始于奢侈之风盛行。 唐胜女正在提笔记账，他的一个陪嫁侍男为他端来了夜宵小点心。他从小跟在唐胜女身边长大，私底下也不必太讲究死规矩。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已经在曲良弟那边连宿三夜了。” “噢，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替驸马委屈。太子当年说此生只爱驸马一人，曲良弟刚进门的时候也不理不睬，如今倒是好上了。” “我现在还没老，太子还能对我专宠。等到我年老色衰，太子还是会找别人的。更何况，太子是将来的皇帝，皇帝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不管怎么，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陛下不为太子纳良弟，也该是我安排下去。” “奴才是替驸马委屈。” “太子驸马是未来的皇后，天下第二尊贵，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嫁入帝王家，注定不能像普通爱侣那般恩爱厮守。” “太子还是皇子的时候，驸马早已倾心。幸好陛下后来改封殿下为公主，这才让两位主子在一起。如今想来，一路上那么不容易，却……” “太子殿下对我的心，我是知道的，也是放心的。这些话，跟我说说就算了，不要在底下嚼舌根，传出去对太子不好，对我也不好。” “奴才明白。” 唐胜女本来还想去看看叶饶，却怕夜深打扰而作罢。小婴儿还不会说话，醒着的时候却笑得很好看。叶饶长得像叶无妹，等她长成大人，又是一个漂亮女人。因为血缘与容貌，唐胜女自然更加喜欢叶饶。 女子是盛开的鲜花，男子则是陪衬的绿叶。鲜花随风飘落，去往远方，绿叶却可以继续守护鲜花留下的小小果实。女人所有的孩子皆由正室照顾，孩子们只会称正室为父亲。 他在叶无妹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叶无妹的性格与喜好。叶无妹只是气自己把他推给别人，爱人之间哪有不闹小矛盾的呢？至于曲成，又或是后面来的新人，只要礼数得宜，不至于当做摆设，也就无事了。 唐胜女一个人睡下了，他做事情熬夜那么久，夜已经不算长了。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他叫人过来伺候梳洗，还说了一句：“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叫我起来？” “早晨的时候太子殿下来过，殿下听说驸马昨天忙碌到深夜，特地吩咐奴才们让驸马多睡一会儿，不要打扰。”一个宫男说。 “知道了。”唐胜女表情不变，他说完这句便接过茶水漱口。 唐胜女换好衣服之后就出去找叶无妹，他果然在自己殿中闲坐。叶无妹见唐胜女进来，也不搭话，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唐胜女也不行礼，屏退众人，跪坐在叶无妹身边。 “今天早上，殿下来找过臣？”唐胜女问。 “是，你睡得像一头猪。”叶无妹调整坐姿，显得更加随意。 “是吗？殿下以前从未这样说过。” 叶无妹放下手上的东西，微微侧身，然后飞快地在唐胜女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叶无妹说：“我都亲你了，你还没醒。” 唐胜女轻轻一笑，他说：“下次殿下可以直接叫醒臣。殿下来找臣，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哪有什么事情吩咐，不过是路过，顺道去看看你。” “劳殿下记挂，”唐胜女把叶无妹搂在怀里，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曲良弟也是官家男子，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也难怪殿下喜欢他。” “我才不喜欢他。” “女子之心，从无定数。殿下不是女子，却要和那些负心姐一样吗？” “我绝不负你，你也不要负我。” “殿下今晚打算留宿哪个殿？” “你希望我在哪里？” “臣自然希望殿下长长久久陪在臣的身边，只是……” “古诗中有一句：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哥哥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殿下有此心意，臣此生无憾。只是，殿下莫让臣担上不贤德的恶名。” “我乐意，才不管你这些虚的东西。” “是。” 这一夜，太子留宿驸马处。唐胜女和他生活在一起很久了，熟悉他的脾气，熟悉他的身体。唐胜女将叶无妹视作此生唯一的挚爱，也打算辅佐他，让他成为一个真正够格的皇帝。 叶无妹不是真正的女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然他作为母亲孕育并生产了皇室下一代的长女，但一个女儿并不能完全消除人们对他身体的质疑。 叶无妹被封公主、被立太子，哪一次不是朝野议论纷纷。皇帝百年之后，又有谁能照拂于他呢？太子身边必须多纳高官之子，今上考虑到了这一点，驸马也不得不思量太子的前程。 唐氏和曲氏两家自不必说。二王妃、四王妃、五王妃，如果方式得当，都可以成为太子身边的助力。被贬的大王妃出局了，没什么考虑的必要。倒是那位可汗，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若论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当年被议储过的世子叶姝。 唐胜女与叶姝只有过数面之缘，对她的为人并不了解。她在地方上政绩不错，但她是否有意于皇位，这就难说了。世子驸马的出身甚至比自己还好，他们家在朝中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哥哥还不睡吗？”叶无妹蹭着唐胜女的胸膛，没事用手指戳他的乳头。 “殿下今天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唐胜女说。 “哥哥这么久睡不着，是在想什么？” “万事皆空，看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无非是顺其自然。” “哥哥只比我长几岁，怎么说话跟个老人一样？” “殿下能否答应臣一件事？” “说来听听，我可不一定答应。” “无论殿下身在何处，请殿下将臣放在心上，哪怕是放在一个小小的、不那么重要的位置……” 叶无妹把手指放在唐胜女的唇上，说：“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你说过我心小，我的心那么小，怎么能放得下别人呢？” “臣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