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封禁。

    “看见这些雾气了吗？”银发的美人示意性地偏了偏头，“弥漫在这片森林中的深渊力量正在不断地具现化。并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一次的异变，又是因我而起。”

    “发生了什么？”塞西开口问道，他心中早已对这一可能有了预料，所以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某种意义上，这并非是我能自控的行为。”泽维尔叹息了一声，伸手指向自己的双眸，瞳孔暗红的色泽无疑证实了魔物的身份，他开口解释道，“早在我与魔物定下契约的那一刻，无法逆转的污秽便开始侵蚀我的身躯。而现在，我已濒临魔化，体内的力量正在失控，并与深渊产生共鸣，”

    “怎么会这样？”塞西终于露出震惊的表情，追问道，“只是因为契约的原因吗？我明明记得，在我与您初遇的时候，您的双眸分明还是银灰色，而现在，才不到八天的时间……”

    “我也并没有想到会那么快。”泽维尔摇了摇头，他停顿了片刻，又平静地说道，“甚至，我一度认为自己绝不会堕落。现在想来，那是多么愚蠢而傲慢的想法。”

    “所以，在您的身上……”塞西试探地问道。

    像是对这个话题感到厌倦，泽维尔抿紧唇角没再继续回答。甚至于，他像是连塞西的脸也不愿看见，干脆地闭上了双眼。

    满腔疑问被噎在喉口，塞西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眼前的泽维尔。随后他忽然慌乱地发现，在面前那张美丽而平静的脸上，已不再有那些激烈的情绪。

    讽刺，恶意，仇恨。这些本该存在的东西，都仿佛消失在了疲惫所构建的“平静”面具下，泽维尔的确还停留在他面前，可塞西却感到一种强烈的虚幻感，如同对方随时都会消失。

    塞西的喉口滚动着，他再一次地开始痛恨自己拙劣的言辞，无法说出足够动听的话语，好让泽维尔开心起来，他想了又想，最后终于说出尽可能有效的一句。

    “没关系的，您不愿意向我解释也可以。但只要您希望，我随时都会向您献出一切。”

    自认为这话语已足够恳切，塞西期待地望向面前的银发美人，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对方仍是闭着眼，只有唇角微微抿起。

    “……塞西，你总是，总是这样无辜。”就在塞西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泽维尔终于开口，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语调厌倦而克制，“无辜到……让我所谓的复仇，都变成了笑话般的泡影。”

    “您……”塞西张了张口，随后他很快便意识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脸色不由开始僵硬起来。

    “我并不无辜。”他尝试补救道，“我只是个卑劣的人类，明明夺取了您的源泉，却还贪求您的宽恕，甚至不自量力地觊觎您。您当然……有理由向我复仇。”

    “……无所谓了。”听了塞西的话语，泽维尔的脸色却依旧平静。他摇了摇头，随后睁开眼来，暗红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塞西，口中重复地说道，“这都无所谓了。”

    “你有权得知这一切。无论是作为深渊的守卫，还是作为我复仇的对象。”没有给塞西继续补救的机会，泽维尔紧跟着说道，“趁着还有时间，我会解释给你听。”

    在这之后，塞西听到了一段几乎详细的阐述，从神明来到深渊，到神明坠落于深渊。纵使他之前已根据梦境的片段知道了一个大概，但真正面对那近乎惨烈的真相，仍不可避免地陷入沉默。

    “你的父母有着强烈的爱。”话音落下，泽维尔竟还轻轻笑了一声，“所以，我诅咒了你们，你们的爱终将反噬自身。”

    “我并不清楚在我坠落之后，诅咒究竟是如何运转的，也不知道你的父母做出了怎样的补救，以至于这样过早的，轻易的死去。不过没关系，这些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他抬起眼来，意有所指地看着塞西，“毕竟，诅咒的结果已经摆在了你我面前。”

    “诅咒的结果就是……我的灵魂发生了残缺了吗？”沉默了一会，塞西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干涩而紧绷，“所以，你之前的话语的意思是，我丧失了情感，丧失了爱，唯一拥有的情感……是源泉造成的错觉。”

    泽维尔点了点头。

    “某种意义上，撒提已完成了祂的复仇。”他继续说道，“可是，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祂忘却了祂的诅咒，也始终无法放下祂的仇恨。于是在这之后的某个契机下，我与魅魔泽维尔签订了契约。”

    注意到泽维尔切换了自称，塞西的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心中萌生起不详的预感。他想要打断对方，可泽维尔并没有看向他，蔷薇色的双唇平静地开合，径直讲述着他的过往。

    从对方的话语中，塞西渐渐了解了整个故事的脉络。那是穿插了无数细节的画卷，从泽维尔双眼的颜色，森林中盛开又凋谢的花朵，到逐渐浓郁的雾气，到仇恨与绝望的更替。

    他得知，因为契约的签订，魅魔曾寄宿于泽维尔的双眼中。所以在初见之时，他见过猩红的双眸。在那时，由于他的介入，魅魔开始与泽维尔争抢身体的操控权，尽管魅魔最后失败了，但力量的冲突却引发了泽维尔的短暂失明。

    在这里他还弄明白了一些细节，例如名为“索芙特”的花朵是泽维尔的眷属，与他生命相连，所以当塞西对这些花朵下达过攻击指令的时候，花朵便以凋谢的方式损耗泽维尔的力量。而寄宿在泽维尔眼中的魅魔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用魅惑引导他继续做出攻击。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在讲述的间隙里，塞西不解地开口，“源泉为什么不愿回归？明明……封禁都认可了您的，纯洁，。”

    “我的光是很纯粹的东西，无法容忍哪怕一丝的黑暗。”泽维尔这样回答他，“又或许，它仍在遵从二十年前撒提许诺的，那个有关于守护的命令。”

    塞西张了张口，再一次地陷入哑然。

    显而易见的，泽维尔并没有兴趣再讨论这个话题，他继续说了下去，将魅魔献祭自身，与他融合的事情告诉了塞西。

    “由于契约的存在，我一时无法将它从我的躯体中驱赶出去，而它则刻意地激怒了我，并成功抓住了那一瞬意识上的漏洞。”

    “也许从那一刻起我才开始真正堕落，来自于魔物的灵魂与力量分别侵蚀着我的意识与躯体。我同时拥有光明和黑暗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这无可避免地导致了一定程度上的意识混淆。甚至于……我根本无法判断，融合后的我，究竟是魅魔泽维尔，又或者是曾经的森林之神撒提。”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银发美人的神情始终是平静的，可他暗红的双眸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像是冻在冰晶中的宝石，带着空洞沉寂的美。

    塞西的心痛的近乎拧起，他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抱一抱面前的泽维尔。可也许正因为厌恶他的触碰，泽维尔一直没有解开他身上的束缚。

    “多么傲慢啊……”银发美人讽刺地低笑起来，“我曾低估人类的爱与自私，又曾低估魔物的疯狂与智慧。你的父母贪求我的源泉，我便认为魅魔贪求我的躯体。可我错了，自始至终，它的目的都并非夺取我的身体。而是以牺牲的代价，在我的灵魂上刻上无法抹去的印迹，将我推入深渊的阵营。”

    “……它为什么要这样做？”一股不详的预感扼住喉口，塞西握紧拳头，干涩地开口问道。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明白。可现在……”泽维尔微微偏了偏头，向深渊的方向指去，他平静的话语中带着可怕的含义，“我猜，它想要打破深渊的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