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我窥探了你的灵魂与情感

    森林边际的木屋，在这一天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不，用“热闹”这个词形容并不准确，也许换成“拥挤”会更合适一些。

    木屋的原主人——昏迷状态中的深渊守卫被妥善地安置在了房间内仅有的床铺之上，银发红眸的“高阶魔物”则占据了书桌边唯一的一把椅子。而两者之外，那三位实力低微的冒险者们则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法师和吟游诗人忐忑不安地缩在杂物间里的破沙发上，至于他们的同伴——那个处于狂躁状态中的剑士，因为实在太吵了的缘故，已经被耐心不怎么好的银发美人扔了个禁言术，并用藤蔓绑在了门外的树干上。可就算是这样，这位“坚毅执着”的剑士，仍在尽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挣开藤蔓的束缚。

    透过狭小的窗子，夏佐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同伴，此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油灯的火光不足以照彻门外的黑暗，可黯淡的光影下，仍隐约能看见凯文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

    “精神污染……”他不安地喃喃着，“怪不得，我之前就觉得，凯文好像有点怪怪的。”

    在他们试图救助那个深渊守卫的时候，凯文的情绪就显得非常急躁，他向来是个热心勇敢的人，可那时却一直在催促他们放弃救援，并立刻离开迷失森林。

    “……不过，如果我们当时听了他的话就好了。”沉默了片刻，夏佐下意识地捏紧了掌中的法杖，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

    “往好处想。”克里斯的心情也同样灰败，可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道，“那位魔物并没有伤害我们，而且……它承诺了会治好凯文，并放我们离开。”

    “真的有这样好的事情吗？”夏佐犹豫地轻声道，他偏过头来，魔法阵的幽深光泽映在他苍白的侧脸上，他的瞳孔惊慌地收缩，像是怕被谁听到了一般，出口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

    “它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顺着夏佐的视线，克里斯同样转头，看向杂物间木门上闪着幽光的法阵，那是高阶魔物离开前随手布下的，似乎起到了禁锢的作用。他们之前尝试过，可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它，从这里逃出去。

    “……我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克里斯也沮丧地摇了摇头，可停顿了片刻，他又像是自我安慰地说道，“但我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糟。说不定……它把我们带来，只是想让我们照顾那个守卫？你看，为了防止对方的伤势扩大，它还特意用魔法做了个草垫，并用漂浮术托着他回来。这待遇……也算温柔了吧？”

    “这只能说明那个守卫和它是一伙的。”夏佐摇了摇头，“可我们不是。”

    “我猜他们可不只是，一伙的’这么简单。”克里斯小声嘟囔道。

    “你的意思是？”并没有吟游诗人那样丰富的想象力，夏佐疑问地问道。

    “我是说，他们显然有着比同伙更进一步……或者说更亲密的关系。”克里斯摊了摊手。

    一向正直的法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很明显。”克里斯解释道，“你看，那个银发的魔物长得这样迷人，而在袭击我们之前，守卫自己都承认自己可能中了魔物魅惑类的法术。”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还和魔物有过一段不明不白的对话，什么床铺、昏迷……之类的，哦，他当时还脸红了。”当说起这些事情，克里斯的精神微妙地亢奋了起来，而吟游诗人却将这归因于暗恋破碎的怨气，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最终总结道，“所以我敢肯定，那个守卫绝对被勾引成了魔物的床伴。”

    “吱呀。”

    就在此时，他们的身侧传来了杂物间木门打开的声音。

    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可怜的吟游诗人和法师哆哆嗦嗦地回过头，而在他们眼前，那个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的，光辉如银月般的高阶魔物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

    “……床伴？”他慢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如同充分咀嚼这词语中的含义，随后才讽刺地说道，“于魅魔而言，这真是个美化的形容。”

    “看来你们过的还算悠闲……”没等两位人类冒险者们好好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含义，银发美人迈步走进房内，声音轻柔而优雅。

    “不介意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被束缚术从头到脚缠了个结实，法师和吟游诗人被迫一动不动地固定在破沙发上。

    银发美人在他们面前微微俯下身来，眼神游转了一番，像是犹豫着要先选择哪个，可不管哪个都无法令他满意。最终他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向克里斯伸出手去。

    下颔被指腹微微托起，吟游诗人惊慌的双眼中倒映出美人暗红的双眸，夜色之下，那里的光芒沉郁的像凝固的血液。可出奇的，克里斯并不觉得这场景邪恶，当他凝视着那双眼眸之时，只是很荒谬地感到了一阵悲哀。

    就好像，暗红并非是它原本的颜色，曾经某种纯粹而美丽的东西在这双眼眸中死去，只留下干涸的血痕。

    “您……”克里斯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然而就在这一瞬，那沉郁的血液像是活了般忽而流动了起来，在黯淡的烛光下，它原有的暗红渐渐转作如鲜血般的殷红。下一刻，圆形的瞳孔均匀地向四周裂开，形成魔物才有的十字。如同某种不详的东西在那里苏醒了一般，邪恶的力量如阴云般在这狭小的空间聚集。

    本能产生的恐惧扼住克里斯的喉口，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靠着仅存的理智，他拼命地想要闭上双眼。

    “看着我。”依旧优雅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明明并非是严厉的语气，可克里斯却下意识地无法抗拒。

    他放弃了挣扎，回望着那双魔物的眼眸。意识在猩红的色泽里一路下坠，从初生至现在的所有记忆与情感如碎片般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感觉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向对方袒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直到他终于听到一声，“够了”。

    被掌控的感觉终于从他身上脱离，理智沉下来，重新主掌意识与身体。克里斯打着哆嗦，惊恐地闭上双眼，如果不是因为束缚术的缘故，他大概已经跳了起来。

    “您……”他的声音颤抖着，仍不敢睁开双眼，“您对我做了什么？”

    “我窥探了你的灵魂与情感。”银发的魔物回答了他。

    克里斯沉默了下来，他急促地呼着气，努力地想要摆脱残余的惊恐与恶寒。在他身边的夏佐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可碍于束缚，他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魔物体贴地给予了克里斯一点时间，直到他重新睁开双眼，他才耐心的，甚至于温和的开口。

    “与我签订一个契约吧，以你一部分灵魂交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