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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出门左转的十字路口，白烨明举着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对画面。 咔嚓。 退出相机，点开夜夜繁星的微博，对比了下照片。 果然是这里。 导演放他一天假，他打算跟着星星的照片在市内兜一圈，韩皓楠说得对，该做的他已经都做了，可能是真的紧张了。 一旦找起路来，发现每个地点都离他的酒店或者影视城很近，打的不过十分钟，有些步行就能到。 他在每个地方都会拍张照，打算一天结束po个九宫格，不知道星星能看到吗？ 这大概能叫作，城市漫步。 时近正午，白烨明想到星星微博上推荐过一家小饭馆，是当地特色肉夹馍。微博上拍了店面照片，能看到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大马路上，店门内热火朝天。 应该就在这附近，他一路边问边寻过去。这家店看来还很有名，几乎问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在哪。 顺着指路拐过一道弯，就是一条美食街。正是饭点，人果然很多！ 不对，那些人好像不是在排队，怎么拥成一堆？好像在凑热闹围观什么！ 白烨明往前走去，就听到人群里头传来阵阵惊呼。 “啊！好帅！” “他居然笑了！天哪！” “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我不行了！他简直不是地球人！” “啊！他刚刚看过来了！” …… 白烨明皱起了眉头，是哪个明星在拍个什么节目吗？ 烈日当空，还那么多人，白烨明决定不凑这个热闹，可抬头一看，却发现人群聚集的那家店正是他要找的那家。真不愧是网红店！ 白烨明举起手机，对着店招牌咔嚓了一下，又把门口这壮观景象收入相机中，想着过了饭点再来看看吧，就背着人群离开了。 美食街香气四溢，正好他也饿了，便随便找了家炒饭店进去点了份炒饭，点了半只烤鸡，一个人吃上了。 由于人多，他只得和人拼桌，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哥，一看就是本地勤劳的劳动人民，开朗热情，很快就聊上了。 “来这儿旅游的？” 白烨明笑答：“不是，工作。” “兄弟我看你长得不错，是在影视城工作的吧？” 白烨明讶异，没想到这个大哥还挺有眼力见的。他答道：“大哥您怎么看出来的？” 大哥得意地扬眉，道：“咱这儿算是影视城旅游基地。能到这儿来的，除了来旅游的，就是来拍戏的。您说不是来旅游的，又不是本地人，那只能是来拍戏的嘛。” “大哥厉害！您是本地人？” “我在这开特产店的，就街那头，叫徐家铺子，您回头记得光顾啊！给您打八折！” 白烨明觉着这大哥挺逗的，也笑开了，并主动聊了起来：“大哥您在这儿开店，见过不少明星吧？” 大哥来劲儿了，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可别说，还真是！什么大导演小演员，大明星小歌手的，我都见了不少了！最大牌的，周兴宇，你肯定知道，他去年来这里拍那个什么，天天从我店门口路过！这小伙子长得是好看呀，比电视上好看一万倍！还有陈艺歌你也知道吧？大导演，国际上拿过奖的，当年他拍那部的时候，也是天天到这边来吃饭。见了多咯！” 白烨明笑笑不语，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兄弟你们拍啥呢？” “汉宣大帝。” “哦！于卓闻！”大哥忽的拍了下桌子，周围人似是习以为常了，都顾自吃着自己的。大哥继续说，“于导是常客了呀！他经常来这里拍戏的！我和他很熟了，店里还有他签名呢！于导人特别好，一点没有大导演的架子，什么都能聊！对了，这次主演是谁来着？” “陈刚。”白烨明提醒他。 “哦对！陈刚也是老朋友了！他和于导被称作黄金搭档！合作过好几部片子了，都是那些帝王将相的事情。陈刚比于导架子大，人家毕竟是皇上嘛，哈哈。” “那胡海超呢？”白烨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尽管知道这大哥口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在跑火车，但还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那个长得很吓人的大爷啊，很少见他，不太来我们影视城拍戏吧？” 真是难得了，还有这位大哥没见过的！ 白烨明：“现在就在啊。” “这大爷看面相就很凶，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店小贩吧？哎，我听相关人士说啊，这大爷生活可高贵了，王公贵族似的，S市郊外一栋大别墅，还有专门管家，出门专车接送的。认识的人和我说啊，上他家做客，下午直接给上的全套英式下午茶！晚上给上整套怀石料理！嘿，这一家还好几套厨师班子咧！有钱人啊！” 白烨明面上赞叹，心想，这大哥真能吹，我看大热天的胡老师也没那么娇贵，跟着大家吃便当喝冰水。比起大哥所说的那个贵族形象，这个胡海超忽然变得亲切许多。不过想想那个和大家一起吃盒饭的严肃大叔坐在一栋豪华别墅的后花园中优雅地品茶，这个反差还挺有趣！ 白烨明不禁笑出了声，身边的大哥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说得更起劲了！连人家里几房几厅几厕，几点起床几点午饭几点晚饭几点遛狗都八得跟亲眼见似的！ 大哥说得太嗨，白烨明闲得无聊，两人身边的食客换了两三批了，这一顿午饭足吃了一个多小时！ 出来时，网红肉夹馍店前的人群总算是散去了，被排队的人替代。节目应该是拍完了吧？ 白烨明绕了过去，想找个角度再拍张照片，拿着手机对着画面，一边后退、一边构图，忽然撞上个硬实的东西，他习惯性地道了声“对不起”，低低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没关系。” “！” 白烨明惊愕回头，一个戴着棒球帽，宽松休闲装的男人双手扶住了他的双肩，被压得很低的帽檐下，一抹弧度弯在唇角。白烨明抬头往上看，一双有神的眼睛正含笑看着他。 他吓得立马立正，就听一声嗷叫。原来正没立好，却踩在了对方那雪白的球鞋上。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顺带与那人拉开了三步的距离。 四目相对3秒钟。 “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是白烨明先吼了出来，然后立马被人捂住了嘴。 周兴宇的食指往唇上一竖：“嘘！人还没散。” 然后白烨明就懂了，刚刚那群人敢情都是来围观这位大明星的！ 白烨明压低声音又问了遍：“你怎么在这里？” 周兴宇微微一笑：“录节目啊。下周就要上映了，电视上到处都宣传呢，你不看电视啊。” “……”我，每天5点起，2点睡，哪里来的时间看电视！ 白烨明这才想起来，周兴宇去年年底开拍的那部电影巨制定档就在今年暑期。说来，那片子好像也是在C市影视城拍的。 周兴宇把白烨明拉到小店后面，背靠主道的方向，然后问道：“今天不拍戏？” “嗯……”白烨明含糊应着。 “怎么了？” 白烨明的心一跳，这家伙怎么那么敏锐？ “嗯……”他支支吾吾，无法拿定主意是说还是不说。 周兴宇转头看他：“你说不说？不说我把你绑回去严刑拷打。” 白烨明额头一排黑线。几岁大的孩子啊？这句话……这句话不是他中二时期的台词嘛！ 白烨明的眼睛往四周瞄了下，这里是背向主道的地方没错，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行人，这会儿不正有两个人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俩指指点点吗？ 周兴宇很快明白了白烨明的顾虑，立直身子往前跨了一步，回头对他道：“带你去个地方，我们慢慢聊。” “喂！”你不忙啊？但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周兴宇已经不由分说地往前走去，速度还很快。 白烨明小跑两步跟上，跟着他穿过了美食街，进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巷子非常窄，建筑有五米高，完美阻挡了阳光的照入，阴湿湿的。 这家伙怎么总是知道些奇奇怪怪的小店？ 周兴宇把他带到的是一家安静的咖啡店，店内灯光有些暗，但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微笑着迎了上来。 周兴宇往楼上指了指，老板会意地带他们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小包间。小包间是四人位，红木方桌，一面一排小沙发，旁边的方柜上还放着一只趴着睡觉的小瓷猫，慵懒的姿态栩栩如生、甚为可爱。 “喂，你之后没工作了？”白烨明坐下后，小声问他。 “今天就那一个通告，晚上的飞机回S市。”周兴宇故意用了个“回”字，然后去观察白烨明的表情，然而没有表情反馈，他有点失望。 白烨明用小勺子不停搅着面前的咖啡，搅腻了，又加了些方糖进去，继续搅，好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 “碰到什么事了？”周兴宇的声音在对面响了起来，低低的、柔柔的，很好听。 “嗯……”白烨明继续搅着咖啡，心思却在如何组织语言上，总觉得把“我害怕剧组的一个演员”这句话说出来很丢脸。 周兴宇不客气地从他手上一把夺过小勺子，威胁的口气说：“说不说？不说不还给你！” 白烨明抬头看他，哭笑不得。要是全国的宇航员知道他们的偶像是这种人设，是会速度脱粉呢，还是会觉得反差萌啊？ “看什么看？哥帅吗？”周兴宇挑着眉，满脸嘚瑟。 白烨明移开了目光，小包间没有窗，他就只好面壁思过。壁纸是一圈圈彩色罗纹状的花纹，盯着久了，还挺容易陷进去的。 “又被谁欺负了？” 嗯？这句话把白烨明的思绪拉回了八年前。 —— “又是谁欺负你？” “他们让我上台表演……” “嗯哼？好大的胆子！包在我身上！保准让他们好看！” —— “想什么呢？” 白烨明的额头被人拍了下，他倏地回过神，支吾道：“拍戏，没状态。”他习惯性地牵了牵唇角，马上额头又被人拍了下，斥责道：“笑什么笑？说正经的。” “和剧组一个演员搭戏，总找不到状态。”白烨明诚实交代。 周兴宇眯眼打量他，一会儿，说道：“你怕他？” “……”白烨明低下了头，继续开始搅咖啡。漩涡聚拢又散开、散开又聚拢，就像人生的不同阶段，身边总是会聚起一些人，然后又陆续散去，之后会有新的一批人聚拢过来，周而复始。 “比当年你们那个声乐老师还要可怕？”周兴宇笑道。 白烨明一怔，当年的声乐老师，真的很可怕！是个很有魄力的中年妇女，每天都一身喜气的红色连衣裙，她自个和人说这样穿显年轻，但事实上那上个世纪的款只会更暴露年龄，那帮孩子那会儿就偷偷叫她“老巫婆”。 白烨明因为五音不全非常不讨这位老巫婆的喜欢，加上全班同学都笑话他，老巫婆也会跟着一起刁难他。有时候上课会叫人起来试唱，其他同学都是选叫的，但每次白烨明是必点的！因此他非常讨厌去上老巫婆的课，上她的课等于出糗，他从来不是个厚脸皮的孩子。 这事儿周兴宇当然知道，因为每次老巫婆的课前，白烨明都会闷闷不乐的一个人蹲在墙角画圈圈，周兴宇见到了就会走过去给他捣乱，把刚画完的圈圈都给涂掉，然后看着白烨明嘟起嘴狠狠瞪着自己，哈哈大笑。白烨明生气了，就会捡起地上的小树杈戳他，周兴宇就会站起来逃，他一逃，那当然得追，追着追着，白烨明也忘了什么不开心，两个人嬉笑打闹到一起去了。 事到如今再听人提起当年的声乐老师，白烨明还是觉得脊梁骨发凉，不由哆嗦了下。 周兴宇见他那样，乐得笑出了声。心想，看来这阴影还是很大。 “我那个学声乐的朋友当年最怕这个老师了，你应该见过吧？一直穿红衣服的那个。”周兴宇装得一手好傻。 “见过，我们都叫她老巫婆。真的……很可怕。”白烨明双手捂住了咖啡杯，拿起来喝了一口，似乎想要取暖定神。 周兴宇道：“有她可怕？” 白烨明认真思考了下，嗯，还真没有。胡海超和她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他想起那一次次被架在火上当众烤的羞耻，能演戏就是一种幸福了！现在的恐惧就是奢侈的烦恼！ 没有什么事，能比当众让他唱歌，更可怕的了！！！ “不过她挺喜欢你的。”白烨明话一出口，立马愣住，心道不好，是不是说漏嘴了？ 周兴宇浑然没有在意，依然笑着，说：“就没有不喜欢我的。” 尼玛……竟然无法反驳。 “没事了？”周兴宇笑盈盈地看白烨明，眼神闪烁就像星星一样。白烨明发现，自从他们进到这个小包间，他吞吞吐吐最后还没说明白碰到什么事情，到现在，周兴宇一直保持着笑容，明亮得没有一点阴影，温暖得如冬日的阳光。 白烨明朝他点头微笑，感激道：“嗯，应该吧。”同时内心诧异，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感觉对方完全看懂了自己？并且一句话就把自己的疑虑给消解得七七八八了？ “那么！”周兴宇脸上的笑容一下变得狡黠起来，白烨明在心中拉起了一道防线。 周兴宇，他，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包东西！ 卧槽！什么鬼？ 白烨明看着周兴宇把那包装满深蓝色小水晶珠子的袋子递到白烨明面前，不怀好意地笑，笑得瘆人，他就冷汗直冒。 “说好的，你编给我！” 你妹……什么时候说好了？ “小黑屋啊！你忘了？”周兴宇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还真忘了。这大半年了，这人咋还记着呢？ 周兴宇把袋子拿手上，在白烨明面前晃了三晃：“托人从国外手艺人那儿搞回来的，一颗小珠子可贵了！我允许你偷一两颗给自己做条项链，其余的都给我编手链啊。” 白烨明扶额，心道，那么贵重的小珠子能不能不要交给我，丢了一颗两颗我可担待不起！ “说好的！”周兴宇又强调了遍。 白烨明被他叫得心颤，确实是他答应人的，被那么说了，他也不想要做个爽约的人啊。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并且抱怨了句：“既然从手艺人那儿买的，你让人家给你编啊。比我编的好看多了。” 周兴宇盯着他笑：“我就要你编的。” 白烨明给了他个白眼，把袋子乖乖收进了挎包中，并说：“拍戏忙，最近没空，你就先等个一年半载吧。” “嗯嗯！”别说一年半载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都等！然后，周兴宇又轻叹口气，非常遗憾地说，“我最近也忙啊，天天飞来飞去的，真想在天上买栋房子。之前说好一个月吃一顿的，到现在就过年吃了一顿。从三月开始算的话，你已经欠我六顿饭了！这样吧，等我们都闲下来了，去租一栋海滨别墅度假！天天你煮饭，我洗碗，然后白天就在沙滩上躺平晒太阳，不唱歌、不演戏，只有你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