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李修一怔:“你说什么?” 谢衣尘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追求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做你的m,更想不止做你的m。” 李修眼中快速闪过复杂的神色,惊讶、疑惑、生气、焦躁,以及淡到无法察觉的刹那欣喜,最后通通化作克制的冷漠:“别开玩笑了。” 谢衣尘再上前一步,胸膛抵住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我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说胡话。李修,你能分辨得清的。” 李修皱眉:“我们之间不可能。” 谢衣尘猜到多半是这个答案,从容道:“你需要时间思考,好在我们还有时间。我会让你明白,我有多适合你。” 他望着李修,目中的坚定渐渐化作柔软的情思,仰起脖子亲吻李修的下巴。李修却仿佛被蜈蚣蜇了一下,用力将他推开两臂的距离,恼羞成怒道:“谢衣尘,我明确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可能,你趁早断了这份心思。” 谢衣尘踉跄站稳,心中刺痛却没有生气:“如果喜欢一个人说断就能断,我早在你和沈剑打情骂俏的时候就不喜欢你了。李修,我认为现在该冷静的是你,你说话已经不走脑子了。” 李修怔住:“沈剑?那个时候……” 谢衣尘没有接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李修这才终于确信,谢衣尘对他是认真的。 他下意识扶住墙,喃喃道:“你说的对,我应该冷静。” 他不再和谢衣尘说话,快速地收拾好回房休息。谢衣尘踯躅着上前一步,到底不好在这个时候再缠上去,只得默不作声也回了自己房间。 谢衣尘叹了口气,却也不后悔一时冲动。本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早一点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知道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他拿起电脑决定连夜赶工,第二天好给李修一个惊喜。 可惜他没有机会。 谢衣尘一夜没睡,做的还是废脑子的事,第二天早上却依旧精神抖擞。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特意提前起床,却与从主卧出来李修撞了个正着。 李修的脸色很差,显然也是一夜无眠。 谢衣尘见状立刻心疼起来,劝道:“回去多睡会吧。早餐我做就好,店里我一个人也能行。” 李修敛眸:“不必了。” 他表情平静,既非羞恼亦非亲近,让谢衣尘发懵。门铃突然响起,谢衣尘忙去开门,发现李修竟然订了早餐的外卖。 谢衣尘愣愣地接过还泛着热气的豆浆油条,心里七上八下仿佛有无数顽皮小鬼在恶意吵闹。李修只要在家就从不订外卖,今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没有时间吗? 谢衣尘将豆浆倒进碗里,油条摆入盘中,一齐端进餐厅。李修已经收拾完毕,衣冠整齐地只要穿上鞋就可以出门办事。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小行李箱,面前桌上放着钥匙、钱包、手机和一叠资料。谢衣尘认得,行李箱是李修的,桌上的却都是自己的东西。 他面色惨白,发出的声音好像不属于自己:“你什么意思?” 李修想了一夜,此刻已经完全平静:“确立训诫关系的时候,我们曾约法三章。如果你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会终止关系,送你去收容所。” 谢衣尘喉咙梗住。他记得当初的约定,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一起相处了四个月,他不信李修会如此绝情。 李修道:“我向来言出必行,本不该为你破例。可是现在你母亲离不开你,我也只能想别的办法。” 谢衣尘道:“你想怎样?” 李修看向桌上的东西,都是谢衣尘跟自己后按规定上交的:“我不送你去收容所,但也无法和你保持训诫关系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说没人会追究。还剩下最后不到六十天,正好你其实也不需要人管教了,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他抬头看向僵住的谢衣尘,从容道出之后的安排:“你可以考虑搬回自己家里,或者别的朋友亲戚家。但你还戴着颈环,容易被人发现惹出麻烦,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住在我这里。我和洛伦生说好了,之后去他那里住,一直等到你训诫期结束我再带你去收容所办手续。店我也托管给别人了,之后不再来,你也不用再去。” 谢衣尘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字,却好像每一句都听不懂。他觉得事情的走向匪夷所思,他不过是向李修告白而已,李修就要丢掉家和店搬出去,连训诫师最基本的规矩都不守了。 他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你这么做万一被发现,不怕被取消训诫师的资格吗?” 李修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说,没人会追究。如果你说了,你最后两个月就只能在收容所过,不会有机会看望你的母亲。而我除了被取消训诫师资格,不会有任何麻烦。” 就连被取消资格都不算是麻烦。谢衣尘之后,李修本就不打算再收犯人,而且早已想好两个月后就主动去注销训诫师身份。 谢衣尘不知道这些,但也能猜到李修能冷静地安排一切,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他不明白:“至于做到这一步吗?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多得是办法打压我,非得这么一走了之?” 李修垂眸不答,淡淡道:“先吃饭吧。” 谢衣尘怒火中烧:“你大清早来这么一出,我怎么吃得下饭?李修,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哪里恶心到你了,让你这么避如蛇蝎?” 李修低垂着眼没有说话,半晌才长出一口气,叹道:“罢了,晚点吃也没什么关系。” 他站起身,谢衣尘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擒住双手反扭在身后,一路拖着往二楼调教室走去。李修的力气很大,谢衣尘除了高声咒骂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路跌跌撞撞被拖进只放着一张铁床的禁闭室,惊慌道:“你要做什么?” 铁床上有手镣脚镣,被扣上后便挣脱不得。李修怕他挣扎时受伤,把每一环都固定得很死,脑袋下面还特意垫了足够厚实柔软的枕头,即使他用力往下砸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李修道:“本来是想一早走,给你留封信说明就可以了,没想到你也起那么早。不过这样也好,当面说你也更能死心。” 谢衣尘急道:“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修将手从他头上移开,淡淡道:“放心,锁链是定时的,半个小时后会自动解开。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完真的就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不舍。禁闭室的门没有关,借着休息间透进的阳光可以清晰看到每一处角落,不会有被黑暗吞噬的感觉。李修把谢衣尘困在这里,竟然仅仅只是为了安静地离开而已。 谢衣尘破口大骂,明知道李修多半听不见也不肯停下。四周过于安静,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更听不见楼上的声音,根本不知道李修是不是已经走了。锁链一解开他就奔上三楼。屋子里空空如也,桌上的早餐还剩一点余温,手机钥匙都规规矩矩放着没有移动的痕迹。 可是没有李修。 谢衣尘失力落在椅子上,天地瞬间黯然失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衣尘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睡了一觉,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谢衣尘麻木地接过,发现是徐峦山的电话。 “哥,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徐峦山的声音难得透出明显的关心。谢衣尘轻笑,回道:“我没事。是李修告诉你的?” 徐峦山道:“对,他没说具体的,只说有事不能管你,把手机钱包身份证那些都还给你了,让我以后有事直接和你联系。哥,你现在一个人在他家?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谢衣尘看了一眼时间,道:“不用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医院。放心,我没事。” 挂断电话后,谢衣尘看向手机屏幕上满格的电量标识不由好笑。李修当真是准备得妥当,连充电开机这种事都想到了,说不定还充了话费。他又拿起其他东西检查了一遍,果然是一件不少一件不差,保管得比他自己拿着还好。 他试着给李修打电话,如他所料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想是被拉进黑名单了。做完了无用的尝试,他才囫囵地吃完凉透的早餐,收拾一番便出了门。四个月没有独自出行,他点开手机app叫出租的时候竟然一时想不起怎么操作,心中又是一阵讥讽的笑意。 这半个月他已经很少来医院了。如果不是今天突发变故,徐峦山大概还会委婉拒绝他的造访。不过今天他也就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母亲熟睡的样子,小声问道:“都正常吗?” 徐峦山道:“病情有些波动,但医生说都在控制范围内,不会有事。” 谢衣尘轻叹:“那就好。” 有徐清在病房看着,徐峦山便把谢衣尘拉到花园里散步,担忧地问道:“真的没事吗?李修说让我有时间多去看看你,那语气好像你随时会出意外一样,但又不说具体怎么了。” 谢衣尘低头,苦笑道:“我向他表白了。” 徐峦山惊道:“你说什么?” 谢衣尘夸张地捂住耳朵,抱怨道:“怎么都是这个反应?这事很奇怪吗?” 徐峦山结舌道:“你……他……” 谢衣尘道:“他被我吓跑了,连房子都丢给我了。” 徐峦山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通现在的情形,安慰道:“你别难过。我看他也就那样,以后你肯定会遇上更好的。” 谢衣尘摇头:“我只要他。” 徐峦山愣住,再看谢衣尘却发现他一点受伤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是十分坚定的样子。谢衣尘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你好好照顾妈,也照顾好爸别让他太辛苦了。” 徐峦山愣愣地应下,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劝哥哥放手。 谢衣尘安抚好家人后就又回了家里。经过爱伦屋后门时一个男人龇牙咧嘴冲他打招呼,谢衣尘觉得面熟,多看了几眼才认出是曾跟着洛伦生来闹事的严科。严科皮笑肉不笑地告诉他,爱伦屋暂时由自己打理,让他不必再来。谢衣尘只是冷冷看他一眼,一个多余的字都没留就往楼上走去。 一个晚上而已,真是天翻地覆。 谢衣尘揉揉眉心,一夜未睡的倦意终于袭来。他定好闹钟补了一觉,醒来后点了一顿丰富的外卖,精神便已完全养好。 他出门坐上出租车,报出了洛家的地址。 洛家看起来比上次来的时候漂亮了许多,谢衣尘思考了一会才意识到是因为冬日的枯枝如今已长出绿叶红花。他找到门卫,想了想,说是来找洛伦生。 门卫打电话通报,挂断后冷硬道:“抱歉,洛先生不想见你。他说这是李修先生的意思。” 谢衣尘默然,半晌才道:“麻烦您告诉他们,我就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到李修愿意出来见我为止。” 门卫再次通报,依旧没有得到允许他进入的指示。谢衣尘简单谢过,便在门外找一个显眼又不碍事的位置站住耐心等待。他抬头看向不算太高的围墙,想起之前李修对自己的形容,不禁哑然失笑。 李修大概也是知道他难缠,才这么坚决地离开吧。 谢衣尘站了一会觉得累,就原地打转走了两圈。走累停下,站累再走,一直到耀眼的阳光蒙上朦胧的细纱,湛蓝的天色也被染得昏黄。他的手机终于响起,来电显示是洛伦生。 谢衣尘心跳骤然加快,他知道,那一头一定是李修。 如他所料,电话是李修打来的。李修的声音透着疲累与无可奈何,却偏偏还是冷硬地命令道:“赶紧回家,我是不会去见你的。” 谢衣尘用力抓紧手机,也用被冷静包裹住颤抖的声音回道:“除非你跟我说清楚,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否则我就一直守在这里。” 李修沉默了很久,才道:“小尘,别逼我在外面罚你。” 谢衣尘一怔,随即听见洛伦生的嬉笑声:“你早就该这么罚他。对付他这种无赖,就应该狠一点才对。” 李修道:“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十分钟后你还在外面,我会在大街上扒了你的裤子揍你。我说到做到。” 他说完就挂断电话,只故意空出一段时间让洛伦生起哄说叫街坊看热闹的话顺着手机传了过去。洛伦生兴奋地调出大门监控,等了七分钟的样子才败兴道:“怎么就走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他光屁股挨打的样子了。” 李修却松了口气,骂道:“别瞎起哄。” 洛伦生撇撇嘴:“过河拆桥。” 他把监控关掉,笑嘻嘻地看向李修:“被仇人屁颠颠追求把心送上蹂躏的感觉如何?光是想象他一边被你打一边说喜欢你,我就能高兴得笑一整晚。如果他喜欢的是我,我大概睡着了都能笑着从床上滚下来。” 李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洛伦生还在那边计划着:“要我说,吊他几天就可以了,之后便收他做个m,好歹也玩一阵子再扔出去。正好他的训诫期没多久了,借着这个由头又能多欺负他一段时间,多痛快。” “伦生,”李修打断他,颓然道:“别说了,我有点累。” 洛伦生一怔,才意识到李修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咽了口唾沫,不再出声。 谢衣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下班高峰期,马路上汽车奔跑的啸声好像能淹死人。行人匆匆来去,各有一番滋味,唯独他心中灰蒙蒙一片,如同洛家门口斑驳的铁栏。 李修比他想象中绝情,他在门外等了五个小时,李修才打给他一通电话。李修也比他想象中狠,简单的两句话,就逼得他不得不离开。 谢衣尘脑中反反复复,都是李修冷淡的命令,以及洛伦生幸灾乐祸的嘲笑。他麻木地挥手叫来出租,报上地址,觉得腿和嘴都不是自己的,而是被旁人操纵要将他赶回家去。 出租车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中年小胖子,看到他的脸色后却把自来熟的招呼都咽回了肚子里。他从后视镜频频看向这个奇怪的男人,只见他脸上肌肉平静地像僵尸一样,眼中泛伤的液体却像连续七日阴雨后积在陋巷角落的污水,浑浊粘稠让人看一眼就肌骨生寒。小胖子自诩是个十分尽职的出租车司机,不但把客人安全送到目的地,还能为客人谈笑逗乐疏解心结。可今天的这个客人太冷,冷到他不敢说话,只能安安静静在前面缩着。 回到家,谢衣尘将拇指弯曲咬在嘴里。拼命地咬,痛到极致就意识不到流泪,就算意识到了,也只当是因为疼痛而已。他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像是被主人丢在家里的小狗。好不容易手机响起,谢衣尘忙把屏幕凑到眼前,看到的只是徐峦山的问候短信。 谢衣尘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嚣张肆意,嘶哑难听,可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笑。等到笑到咳嗽,咳到四肢脱力才冷静下来,给徐峦山编了一条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平安信发过去。他想了想,又给许巍发了一条短信,把自己惨痛的失败告诉了他。 许巍的短信很快发回来,问他晚上需不需要人陪。谢衣尘看了一眼和李修一起生活了四个月的干净房间,回复道:“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许巍尊重他的选择,提出加他微信好友,说联系起来方便一点。这次谢衣尘答应了,才打开他已弃置了四个月的社交软件,很快就收到了许巍的好友信息。 除了许巍,还有一条信息,竟然也是今天发来的。 谢衣尘按向后退按钮的手指在空中顿住,怔愣地看向那条好友请求,半天没有回过神。 谢坚:好久不见,希望能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