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喜
三日后的夜,近冬的天里蚊虫绝踪,窗外亦无星无月,既不吵闹,也不过分明亮,实在是个极适合烧上热炕,猫在被窝里安眠的时刻。 但张家庄外的林子里,却仍有一豆灯火顽固地亮着,被门缝里溜进来的风一带,一明一灭的光同它那战战兢兢缩在床上的主人保持着同样的频率,颤巍巍的。 只因它和他都在等,等着子时来临,等着一位恶客,或是强风,又或是某人,打开门来,给他们一个痛快。 关山月就是在这样既惧怕又期盼的复杂目光里如约而至,扣响了门,吹灭了灯。 两次见面无甚区别,他仍是病恹恹顶着那身无常样的打扮,一袭鹤氅一柄素伞,身后站着个仿佛融入夜色的黑衣男人。 只衣角的纹路略有不同,但又有谁会分辨出呢,起码被骇了一跳的石老爹不能,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开门的瞬间,他也仍旧被吓得要死。 但关衡注意到,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扣着什么东西,仿佛那物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勇气一般。从大小判断,当是三日前作为定钱被掷到桌上的那粒银子。 怕成这样还要钱,倒也的确像是这人能做出来的事,不然又怎做得出贪图财利就克扣木材的缺德事。 关衡将伞递给三爷,自己跟着石老爹前去验货,将那口杉木的棺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了形制、材料和做工都没有问题,这才点头差人运走,放在它该在的地方。 这棺材当然不是三爷为自己订的,他只是习惯了,每次出门,到了一地,便买上一口。一来是对外示弱,满足他的恶趣味,二来,他仇家也多,一人一口,总归是不愁用完的,也不怕浪费了钱财。 石老爹习惯了贪便宜,已许久没认真做活,这棺材打得中规中矩没甚出彩,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对得起价钱。 但他家屋后的林子里,却自有一个惊喜等着。 “可真是叫人吃惊,我活了这么多年,竟从不知道,这树上除了蘑菇和果子,还能长出个少侠来。” 关山月笑眯了眼睛,眉毛挑动时,左眉上的三颗小痣也被牵动着,凑得更近了一些。 他转过头同关衡调侃道:“可真是叫人吃惊,我活了这么多年,竟从不知道,这树上除了蘑菇和果子,还能长出个少侠来。” 他那双失了血色的唇本就生得薄,这么一抿,便成了一条线,再配上齿间露出的一点嫣红舌尖,有种惑人的性感,直直勾住了少侠的眼。 辛子瑜原本是蹲在树下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上沾着星点泥土,仍带着稚嫩的娃娃脸在寒风里冻得有些发白,但那刻意做出惹人怜爱的神色经了这么一出,早已维持不住。 “我在这等你三天了,只有干粮可吃,又冷又饿,又生怕走了就错过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辛子瑜再干巴巴说出这话,虽可怜意味尽失,但这种能被轻易戳破的小心思,实在是有那么点幼稚的可爱。 于是兴致上来的关三爷也假装并未发现空气里还残留的一点油香,还有辛少侠脚边没埋干净的烧烤痕迹,好心情地陪他演了下去,“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作为赔礼,就由关某请少侠去明月楼好好休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