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夜雪
在寒冷的冬夜里,能饮上一壶温酒,再在热汤里泡上一会儿,是再舒坦不过的享受了。 罗山城里有两口泉眼,一口被明月楼买下招待贵客,保证了其生意兴盛不衰,另一口温度更高效用也更好的药泉,则悄无声息被圈进了关府后院。 负责他的医师说过,药泉的热力虽不能治病,却可舒经活血通络,立冬之后,病发之前,每日泡上一泡,寒症反扑时也能少几分煎熬。是以分明有更合宜的避寒之地,关山月仍择了此处过冬。 自被关衡丢进明月楼梳洗过,虽碍于时间短促没能好好体会,辛子瑜仍是爱极了这般乐趣。发现了这口泉眼后,三五不时就要顶着管事的眼刀来泡上一泡,虽嘴上说着叨扰,动作却一点都不曾客气。 后来关山月有所觉察,道了声无妨,没人盯着之后,他便待得更舒坦了。只要人在府中,便每晚洗漱好,再拎上酒来,说是怕阿月一个人治疗太过无趣,他来陪上一陪,说两句话解闷。 说这话时,他仿佛丝毫不觉亏心,全然不顾关山月同他只是偶有同浴,多是他自斟自饮自娱自乐,便是同浴之时,关衡也必定在一旁侍候。 这夜格外的冷,已有零星雪花飘过,不待落到泉中,便被蒸腾的热气化了个干净。 辛子瑜从外跑回来,照旧带着温好的酒翻墙,大咧咧褪了衣衫,只留了一条亵裤,便飞快将自己浸在水里。 温热的泉水和寒凉的夜雪交相作用,他一个激灵,不由又往下埋了些,只露了肩膀以上在外面。 “怎么,小火炉也有遭不住的时候?” 自从被辛少侠笑过体虚畏寒,又抓住手送往怀里暖,关山月就没少反过来用这个词打趣他。见他又沉了几分,快要将脑袋都埋进去了,又忙提醒,“莫再往下了,小心又泡晕了过去。” 这说的是第一次来时,辛子瑜初尝了温泉的好处,难得能尽兴一次,不免贪了一时享受,把关山月离开时不宜久待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只说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再加饮了酒,他直把自己泡得晕乎乎,久不见人拐回来找的关山月被他抱着腿怎么也不肯撒手。泡傻了的辛少侠一边叫着阿月嘿嘿笑,一边折腾着要站起来,非要证明自己没事。 关山月无奈,辛子瑜不配合,自己便无法顺利为他擦干穿衣,只好脱下身上的大氅一裹,把人打横给抱了回去。 受了一惊,辛小傻瓜人是老实了,不再挣扎,手也乖巧地移到颈后交叉借力。 临被放下时,他却又不知想得什么,一双光裸的长腿结结实实盘上了关山月的腰,把人带得往下坠了一节,不得不用手肘支到床上,在他身旁撑住。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 离了热泉又被冷风吹过,辛子瑜终于有一分清醒,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恨不得再晕过去。 自欺欺人地半闭着眼睛,不去想如今的状况,不去看阿月被他身上水迹沾湿半透的衣衫,他听到耳畔一声伴着吐息的轻笑,被遗忘的双腿才后知后觉松开。 身上压着的人体贴地起身,那隐约带着侵略性的气息也随之远离,他松了一口气,又为失去的体温而遗憾。 这之后,害他尴尬的温泉着实让他爱恨交织,实打实迁怒了几天,还会小心翼翼避开罪魁祸首之一的阿月。但没过多久,只出了一趟门,便又乐颠颠捧了衣物过来,贴在阿月身边。 唯有一点不曾改变,只要稍一提起,他就又会回到那晚。 果然,辛子瑜闻言是立刻红了脸,猛得半站起,动作快得近乎是窜了上来,湿透的亵裤被风吹得一凉,他意识到什么,又急急坐了回去,把水都溅了起来,还是关衡用掌风逼开,才免得溅到关山月身上。 他到底年少,脸皮子薄,被阿月眼中不间断的笑意看得遭不住,面上快要比泉水还热,热气蒸腾中仿佛视线都要模糊了。辛少侠仗着年纪小,忙不迭向人撒娇讨饶。 这厢两人正闹着,那边突然接到了一声通报,“三爷,五爷来了。” “倒是稀客,冬至将近,他怎得来了,今年祭祖……” “自然是看你病得怎样,死了没死。怎么的,有了新欢,就不许旁人近身了?”姬五爷熟门熟路踱步进了后院,他睨了三人一眼,面上带着一贯的骄矜,他身份贵重,又同关三爷合作拼下了不俗的基业,自也有这个资本。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似乎永远都言不由衷,分明想表达对三爷的关心和对辛子瑜的警惕,经他的嘴说出来,却总是要带上几分额外的嘲讽之意。 相处久了,又吃透他秉性,关三爷自懂得解读他话里潜藏的意思,以及如何教他破功,“你这话说的,倒像你自己是我的旧爱一般了。” “关三!你胡言乱语,你瞎说!”只消一句话,姬五爷俊秀的五官就气鼓鼓皱成了一团。 关三爷知晓撩拨的技巧,自也了解何时应该见好就收,“好了,不说笑,你这一路远道而来,不如下来泡泡解乏?” 看了一眼清澈的泉水,瞥到三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到底都是武者,即便被白气模糊部分,也能看出身材一个赛一个的好。 自幼被母虎带大又接受亲卫训练的关衡自不必说,身形修长矫健充满力量,又不曾有一丝赘余。辛少侠虽未完全长开,但只是较成人更单薄,该有的肌肉也初具规模。 最教人吃惊的当属关山月,分明年年重病损耗颇深,底子也一直算不上好,看起来过分瘦削高挑的身子,脱下衣衫竟也肌理分明,线条流畅。 反观自己,常年奔波虽不曾长胖,但到底荒废了武艺,缺乏锻炼之下,只有一身软肉。 姬五爷强自挽尊小声嘀咕道:“有伤风化。” 在场的几人全听到了,却都默契地假作不知。 他义正言辞,仿佛自己先前什么都没说过,“哼,不必了,我此行带了不少药材,要先回房安置一番,晚些再去找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临出门时又顿了一下,“你对你的小朋友未免也太好了些,只希望我的屋子没被你一起许了出去,哼。” 我是来给你送药,我调查过辛子瑜,身份上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小心些,你对他关心过头了。 准确得到隐藏信息,再听那两声不满的哼,关山月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由失笑。 当然是无声的,他在该有的地方,总是格外体贴。自己似乎很招这种孩子气的人喜欢,他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