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是你小爸
美景猝不及防地撞进眼里,聂自行停顿了一下,及时挪开视线。 聂誓养孩子很舍得花钱,聂自行才刚要成年,就已经有了一米八几的个头,因为在发育期,身形显得很瘦削,但并不夸张,是匀称的,带着竹子似的挺拔气。 大概是因为学习好的缘故,身上的气质格外沉稳,皮肤也白,五官的形状都尖锐,本应该一股薄情渣男味儿,但因为气质的缘故,被压成了某种冷淡的,刀刃似的锋利。 楚越本来就紧张,看到自己大儿子的模样,心里就更紧张了。 他对聂誓的了解并不多,在那些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里,聂自行一个人,就占了一半的分量。 据说他们父子俩感情很深,聂誓养孩子养得认真,合理范围内,聂自行要什么就买什么,而聂自行也很争气,当年高考,和一个姑娘并排理科状元,被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录取了。 楚越文凭普通,自觉并没有多优秀,也就不觉得能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共同话题,他和聂自行的年龄相差不大,顶了天也就是叫哥的程度,但这会儿………他却当了对方的父亲。 有多少人能接受一个和自己没差几岁的后爸? 楚越不知道,因而心态悬空,只觉得不安稳。如果聂自行不能接受他,那么他和聂誓的婚姻在开头就已经先失败了一半………婚姻和恋爱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楚越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惶惶不安。 聂誓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能感知到小丈夫不安的情绪,他安抚性地揽住了青年的肩膀,用眼神向聂自行示意:“回来了?你小爸给你做的饭,从下午做到现在了,尝尝味道。” 聂自行很懂,他自然地开口:“这么多,辛苦了,谢谢——” 看到青年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小爸”两个字忍不住卡了一下,可能是因为面部轮廓过于柔和的原因,青年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温柔,他的皮肤太好了,没有一点瑕疵,白皙娇嫩,就像是还没有长成的少年人。 只看这张脸,聂自行甚至觉得对方要比他还小一点,那两个字眼在舌尖打转,但就是吐不出来。 ………他真的是成年人吗? 聂自行忍不住向聂誓投去了怀疑的眼神,而因为他的停顿,眼前过于年轻的小爸似乎以为他已经说完了话,脸上便浮出了略带期待的柔软笑容,他说:“没事,这些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你——” 楚越下意识地想说出“你爸”两个字,但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和聂自行其实还只是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这么说话可能会引起反感,于是连忙改口:“他一直在旁边帮我呢。” 顿了顿,又略带迟疑地开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的态度很谨慎,带着消不下去的紧张和拘束,聂自行明白要让他缓解情绪的办法是什么——但面对着这么一张脸,那一句“小爸”,实在是很难说出口。 聂自行实在是止不住心底的疑虑,他和聂誓对上视线,老父亲登时皱眉,用眼神向糟心儿子示意:他们都结婚了,法定年龄不到,他们怎么可能拿得到结婚证? 也是。 但青年的皮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容易让人产生某些错觉,他的瞳孔是很纯正的黑色,墨一样,偏偏又清澈莹润,像是一对漂亮的黑色琉璃珠,聂自行把自己的书包放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就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不自知的惶惶地看着他,而它的主人已经帮他盛好了饭——用一个不锈钢铁盆装的一大盆。 聂自行:“………………” 忽然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们爷俩都是男人,天生饭量就大,聂誓在部队里呆惯了,没那么精细,习惯大碗吃饭,聂自行也受到了他的影响,两人平常做饭,都是在电饭锅里倒上三碗米,蒸出满满当当一锅米饭,然后一人半锅就抱着吃了——平常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在楚越面前,聂自行却生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摸不清楚这情绪是从哪儿出来的,只能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开始干饭,餐桌是长方形的,他坐一边,聂誓和楚越坐一边,未来大佬不晓得自己儿子心里千回百转的心思,乐颠颠地给楚越碗里夹着肉。 鸡腿鸡翅猪排骨,好吃的肉被他在楚越碗里堆得小山一样高,还有楚越另外爱吃的一些菜,他也没放过,自己扒一口,就给小丈夫投喂两块肉,楚越被他明目张胆地照顾着,只觉得对面的大儿子投掷过来的视线针一样的扎人,他脸皮薄,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又羞又气,在餐桌底下踩了聂誓两脚,暗示他收敛着点。 才刚刚结婚呢!怎么就一副有了媳妇忘了儿的样子,这让你儿子怎么想? 楚越处处都小心,生怕给自己儿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偏偏自己身边的却是个猪队友,聂誓被踩了两脚,有点纳闷,一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偏头看一眼小丈夫通红的耳根,顿时便明白了什么,亡羊补牢,连忙收敛。 但为时已晚——他之前给楚越夹的菜太多了,而楚越体型清瘦,饭量根本比不上他俩,吃到一半就已经吃不下去了,但偏偏聂自行也才吃了一半,还在餐桌上坐着呢,楚越就只能强逼着自己继续吃饭。 聂誓对他的饭量有数,登时就想把他的碗拿过来自己解决掉——然后就又被小丈夫踹了一脚。 楚越都快把脸埋进饭碗里头了,觉得自己和儿子的第一次见面简直一团糟,也不知道聂自行现在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他眼圈有点泛红,忍不住委委屈屈地瞪了聂誓一眼——自己辛辛苦苦想要给儿子留个好印象,他可倒好,从头到尾净给自己拆台! 楚越是容易流眼泪的体质,情绪一激动,眼泪就会止不住地往下掉,聂誓的注意力大半都在他身上,楚越眼圈一红,他心底便被刺了一下似的发疼,顿时自责起来。 他把楚越的情况看在眼里,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只能向聂自行眼神暗示,让他快点吃完饭滚蛋,自己好哄哄娇娇嫩嫩的小丈夫。 楚越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十分隐晦,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聂自行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映在眼里,又接收到聂誓的暗示,只能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准备像个球一样地圆润滚蛋。 他下了餐桌,楚越只觉得松了口气,连忙放下碗筷,取出自己备好的礼物:“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给你买了支钢笔。” 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对着聂自行叫儿子,叫名字的话,似乎又显得过于生分了一点,只能含混地把称呼略过去,直接把精心包装好的钢笔递给对方。 钢笔装在深棕色的木盒里,那盒子外面还掉了一根长长的咖色流苏,楚越的皮肤本来就白,被深色的木盒一衬,他的手指就像是会发光似的,说不出来的好看。 聂自行停顿了一下,才把盒子接了过来,开口道了声谢,便在聂誓的眼神逼迫下麻溜地滚回房间了。 电灯泡没了,聂誓这才能把小丈夫吃不完的饭菜拉过来加着吃完,楚越松了口气,却还是委委屈屈的,不太开心,他怕被聂自行听到什么,小声抱怨说:“平常这样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在他面前这么………” “下次绝对不会了。” 聂誓连忙立下了保证,他几下加着吃完,顺手就把饭碗洗了,楚越想要过去帮忙,却被放到一旁:“马上就好,我这不是做错了事吗?就该罚一下,这个月的碗我都洗了。” 他态度太好,楚越的气一下就散了,但还是忧虑着自己在儿子眼里的形象,聂誓擦干净手,又耐心地安抚了他一会儿,这才把小丈夫领去了浴室,帮他温好水,拿了自己的睡衣,黏黏糊糊地蹭着他,低声询问:“我们一起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