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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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时候李家还没有破产,他的妈妈仍旧风姿绰约看不出年纪,父亲源源不断在给他们钱,并将他们母子保护的很好。虽是见不得人的身份,可生活过得阔绰自在,已是比大多普通人来的舒适,以至于李文嘉从来都未意识到自己是个私生子,私生子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他长相漂亮,性格又是乖巧的,本就讨长辈喜欢,况且那李家是单传,正牌的儿媳没有生出男丁,若是不出意外,他迟早是能回本家的。 李文嘉对这些概念模糊,他和家境良好养尊处优的普通少年们一样,上着贵族学校,花钱学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勤恳认真地念书学习,对于其他事物不用操心,也不曾在意。 似乎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 少年时的李文嘉,顶着那么一张脸,哪怕行事作风稍微高调一点,都毋庸置疑会是学校风云人物之一,然而并没有。 他有几名交情一般,各方面都算得平庸的朋友,上课偶尔发呆却从没有传纸条的对象,业余报的兴趣班是极其冷清的民乐古琴班,唯一走的近的是美夏——一名长相差强人意,家境也不怎么样的女生。 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大概会是和胖子一样成为众人欺负的对象。 他只是没有存在感而已。 会有这样的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气场强大,让人无法忽视,那么当然也会有李文嘉这样的人,明明是活生生的,却像静物,长得很美,却只是一副挂在墙角的工笔画,无声无息。 很多他感兴趣的游戏,只需要两个人就能完成,美夏是他很好的玩伴,踢毽子,打羽毛球,买两份冰淇淋一边聊天一边散着步回家,路上会讨论一起在追的动画片剧情。 别的男生背上背着网球拍或者吉他,李文嘉背上背的是一张青布碎花装着的古琴。 美夏起先也会好奇:“你怎么会报古琴社啊?” “因为这个社团人最少啊。”李文嘉笑道:“而且我妈妈也是学琴筝的,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我上手快,学起来也容易。” “哇,看起来好厉害,这要怎么弹?” 李文嘉就把琴拿下来给她看,路边有供人休息的石板凳,他坐下来弹两声给她听。 弹琴的时候有一名观众,也是很好的事情。 当然,在外面弹琴,观众就不止美夏一个人。 是放学后的学校附近,会有同校同学围观,二人世界被渐渐涌来的人们打破,似乎是出乎意料,李文嘉也开始赧然,很快就收手了。 然而还是晚一步,美夏之后就有了男朋友。美夏告诉他,她和男朋友就是在那次他弹琴的时候认识的,他凑热闹跟着人群来围观,看上了坐在他旁边的她。 李文嘉就少了个玩伴。 因为美夏的缘故,他也和那个男生见过面吃过饭,人长得挺结实,就是黑,人一黑一结实就糙,况且听说也是跟着老大混的,李文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美夏至少应该找个正常点的啊。 “小刚很有男人味,对吧?”趁着对方去洗手间的功夫,美夏冲他挤眉弄眼。 “我以前看到过别的学校男生打架,拿着刀子乱捅,很吓人,听说小刚也和人打过架?”李文嘉不踏实地询问。 美夏似乎是陷入热恋,浑不在意:“你别听人瞎说,你看他长得多老实。” 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李文嘉都是独来独往。 午间,等学校餐厅人少一些的时候,他夹了一本漫画踱步过去吃饭。 像往常那样点了杯红茶和一份双浇的凉面,一边看漫画一边吃,凉面很好吃,等真正入了秋,餐厅就没凉面卖了。 吃得正投入的时候,美夏突然出现,满头大汗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哭腔:“文嘉!文嘉!小刚出事了!” 李文嘉一怔,“打架了?” 美夏用力点着头。 “我就知道……”他喃喃着,想自己是能帮他一起打,还是帮他去报仇,可似乎都很为难,对上美夏红红的眼睛,“我,你觉得我能打得过——” “现在不要你帮忙打架,小刚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断了条腿。”美夏哭泣道。 李文嘉暗自松口气,站起身拉开位子让她坐下,又去买了杯红茶给她。若是真要他帮忙打架,那可真是要命了。 “那么,我放学和你一起去探望小刚?” 美夏拿着纸巾擦擦眼睛,低低嗯了声,又道:“文嘉,和我要好的男生就你一个人,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之所以和美夏成为朋友,大概是在性格上有着极其微妙的相似之处。他们一样的傻,一样的天真,一样的会喜欢上不值得喜欢的人。 在此之前,他们是被圈养着的小羊羔,和那种整天打架,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完全没有过交集。 “我知道,小刚是跟着梁以庭他们混的。”美夏低着头说道:“小刚太固执了,就算这样也还要跟着他们,你和我一起去找梁以庭,让他们不要再找小刚,不要再让他去帮他们打架了,好吗?” 梁以庭是学校很有名的人物,恶名和好名参半,美夏为了喜欢的男孩子鼓起勇气要去找他,拉上文嘉这个男生陪着,壮壮胆。 再怎么恐怖,也只是高中生而已,况且还是一个学校的,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应该也不要紧,只要不是打架就好,李文嘉答应了下来。 ………… 那是个阴晴不定的天气,风里已有了秋寒,李文嘉迫使自己冷静沉稳,看起来不好欺负。 拉着美夏,他们一起找去了天台。 天台上总是三三两两聚集着那样一群学生,铁门口有人恶声恶气地说:“没看到有人在吗?滚。” 李文嘉攥着美夏,使着那一腔低软嗓音,不卑不亢地告诉他:“我们就是来找梁以庭的。” 忘记了那人又说了些什么,悬着挂锁的镂空铁门缓缓打开,发出低哑刺耳的吱嘎声。 梁以庭穿着黑白相间的学校制服,闲闲地倚靠着栏杆,过耳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然后风吹开云层,金色阳光铺天盖地地散落。 梁以庭拂了一把额前头发,与他对视了,嘴角散漫的笑容微微的有些凝固。 李文嘉望着他的眼睛,他们的视线交缠在一起。 真是太过漂亮的眼睛,睫毛纤长,眼尾微挑,一粒浅浅的褐色小痣,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甚至比画还要好看,画是画不出眼睛里那片满含的情意的,风情而又多情。 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在第一次见到梁以庭的时候,心跳好快,掌心好热。 心底有一个遥远的声音—— 梁以庭。 这是,喜欢吗? 柏舟吹了声口哨,从栏杆上跃下,打破了这奇异的僵局。 梁以庭睫毛微颤,错开了他的视线,嘴角笑容重新生动起来,声音散在风里,显得有点轻:“怎么,你是要找我?” 李文嘉掩饰地提高音量,低软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有个同学,叫宋小刚的,他是我朋友。” “嗯?” “因为替人打架受了很重的伤,我们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请放过他吧。” 梁以庭唔了一声,道:“难道不该是去劝他么,怎么来找我?” 李文嘉脑中颠三倒四,刻意地避开目光不去看他,急促地组织措辞,“他性格比较难劝。” 梁以庭听到这儿,笑了:“我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只要别再带着他,别让他有机会跟着去打架就可以了……”李文嘉又补充一句:“当他不存在。” 美夏在一旁点着头。 梁以庭笑了笑,看向柏舟:“宋小刚是谁?” 李文嘉听到这里,有了不爽的感觉。 柏舟道:“让我想想……” 美夏这时出声,受了点惊吓似的声音弱弱:“长得很高,皮肤比较黑,眼睛挺大的。” 柏舟回想了一下,哦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来了,放心吧,以后不让他跟着就是了。” “谢,谢谢。”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远去,像是两只按部就班制造出来的洋娃娃,连后脑勺都比普通人更秀气可爱一点,是统一的小巧溜圆。 柏舟道了声难得。 梁以庭知道他意有所指,并不理会。 “你们刚才互看对方的眼神,我在旁边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梁以庭低头笑了一下,“我刚才心跳很快……” 如果没有接下来那句话,他可真像是因为初坠情网才神色赧然。 “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碰到玩具车一样,会很好玩吧。” 文嘉和美夏一起去医院探望过小刚,那小子霜打的茄子一样吊着一条残腿,脸色还很臭。 美夏给他切着苹果,娇声安慰:“我和文嘉不也是为了你好,打架混帮派不是好事,这回是断了腿,下回指不定断了脑袋。” “闭嘴!” 美夏擦擦手指,“叔叔阿姨供你上这么好的学校不容易。” “婆娘真烦人。” 李文嘉看着小刚,有种莫名的厌烦。 顺着美夏,也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几句,探视过这次之后就再没来过。 日暮晨昏,太阳西斜,李文嘉做好值日,收拾好书包,在准备回家之前跑了次厕所。 厕所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所以在看到梁以庭的时候,他几乎是受到了惊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对方的班级应该是在另一座教学楼,是与他们普通班分开的国际班,并不需要来这里上厕所。 两名同学充当小弟,将其余人等遣散,李文嘉小解到一半,看着他们驱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在被驱赶之列,因为憋不住动作慢了会儿,等人都走干净了,才知道大概是特地来找他。 两名小弟在外面站岗,梁以庭也并没有什么动作。 李文嘉尴尬地拉好裤链,在洗手台洗手。 “你如果——” “我来是想——” 异口同声地开了口,梁以庭顿了一下,微弯起嘴角:“你想说什么?” 李文嘉看他离自己近在咫尺,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轻声道:“你如果想找我的话,可以直接去教室,不需要这样。” 梁以庭心不在焉地:“嗯……真的可以?”他的手背浮凸起血管脉络,是周身血液在快速流淌。 李文嘉有种被他压迫着的感觉,然而这感觉似乎并不坏,“你有什么事?” “哦……”梁以庭看着他,却又没有深看,目光从他精致的面孔上移开,落在他纤细的脖颈,又到他脖颈后的墙面,“宋小刚,他怎么样了?” 李文嘉不知道报平安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微笑一下,他不确定这算不算报平安,但他还是微笑了:“他没有什么大事,应该很快能出院。” 梁以庭的呼吸陡然有些粗重,李文嘉甚至能听见他那两声不太自然的呼吸声。 “嗯,那就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不正常。 梁以庭撑着他身后的墙,手指微微屈起,手背经络明显,他克制着一种奇怪的欲望,想要把眼前的人撕裂,或许不是撕裂,而是……品尝,想要噬咬。就像一枚汁水饱胀,熟到极致的果子,轻轻一戳就汁水四溅,他无法忍耐地想要将它刺破,看着它不再饱胀完整,流出一包甜美的汁。 那呼吸带着危险而陌生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耳畔,李文嘉的脸慢慢泛出红,那异样的感觉让他刺激却又惊惶。 而在无措中发现对方身体的反应,惊惶和恐惧瞬间扩散,压过了那怪异酥麻的感觉。 他猛地用力推开他,像是困惑又像是被吓呆了,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后拔腿就跑。 李文嘉一夜没睡好,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睡得不沉,但还是做了梦,梦里乱七八糟的,他梦见梁以庭。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会梦见他。 梦里的情景有的凌乱,有的却很清晰。 他在迷雾中行走,渐渐迷雾散开,眼前是一棵大树,大树白烟缭绕,很是飘渺,如同仙境,他甚至能够听见温柔潺潺的溪水声。 梁以庭如同那日在天台上所见般闲适,慵懒地倚在枝桠上,笔直修长的腿垂下来,用微挑的眼尾扫过他。 明明有些远,却又那么近,能够看见他闪着瑰丽色泽的乌发,染着清寒露水的眼睫。 他的手里握着一只熟透的红苹果,手指白到刺眼,苹果红到夸张。 在飘渺无声的梦境里,他美好的不似凡人,像精灵,也像是刻意伪装起来诱惑众生的恶魔。 洁白修长的手指举起那枚鲜红到刺目的果实,他清清脆脆地咬了一口,而后微笑着看向他:“很甜,想不想吃?” “叮铃铃——” 李文嘉陡然睁开双眼,一时惊愣,突兀的闹铃声尤在耳边狂响。 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意识到时间不早,急忙穿衣洗漱。 上课迟到的紧张让他无暇去回顾那个梦,早饭没吃就赶去了学校。 还好并没有错过早自习,一边喘息着一边终于放慢步子走向自己的位子,因为奔跑太快,额角还渗出了汗。 果然刚坐稳,早自习铃声就响了起来。 空气里还有同学们早餐的香气,李文嘉饿着肚子,没来由的怨起梁以庭,如果没有看见他,就不会做梦,没有做那神经兮兮的梦,就不会赶时间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自从进入青春期之后就几乎没有不吃早餐的印象了。 摸出课本,开始和同学们一起念书,不过那整齐划一的念书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稀稀落落,彻底消失了。 李文嘉从课本后面探出头,看清来人之后好似被人打了一闷棍,加之饿着肚子,脑袋里更是一团浆糊。 他怎么会来? 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怎么可能啊李文嘉,你别自以为是了。 脑袋里有声音这样说着。 “梁以庭,你个子比较高,就坐在后面的位子吧,可以吗?”班主任说道。 “哇靠,梁以庭,班主任这回麻烦大了!这厮谁能管得了!” “也别这么说,看上去挺斯文的啊,而且听说学习不差,这就够省心的了。” “传闻还说他是黑社会继承人呢!默哀……话说他怎么会突然转来我们班啊?” “难道是……” 李文嘉竖着耳朵听旁边几个同学窃窃私语地八卦,听到这里也想催促“赶紧别卖关子!” “妈的!卖什么关子!” “陆清予。”那同学讳莫如深地报出一个名字。 “哈?”另一名同学露出惊诧的表情:“是因为陆清予才特意换班?哦我草,同性恋还敢这么高调,真不愧是梁以庭。” “陆清予才高调好吧?” “行了行了,他走过来了!”那名同学推搡着另一名同学。 李文嘉朝着前面瞄了一眼,迅速地坐直身体,低下头。 梁以庭穿过他,在最后一排抽出椅子,放下书包。 两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上课的时候李文嘉总忍不住想回头看他,可能只是因为好奇,但是他忍着,不好意思回头看他。 为什么会不好意思,他就不明白了。 两节课后,他终于没有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 梁以庭刚巧抬起头,和他视线撞到了一起。 一点热意悄悄地爬上他的耳朵尖,李文嘉硬着头皮朝他笑了一下,梁以庭也朝他露出微笑。 随后他迅速地转过脸,用手指半撑着自己的脸,仿佛能掩饰什么似的。 好像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好意思了,“我在和你见过两次面之后就梦见了你,而且还做梦到差点迟到,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稍微试着想一想,就臊得浑身都冒鸡皮疙瘩。 李文嘉很乐意和梁以庭成为朋友,所以当对方主动接近的时候,他也毫无保留。 “你是什么社团的?” “古琴社。” “那些民乐类的社团都是女生啊。” “啊,虽然是这样,但确实是因为喜欢古琴才报这个社团的。”与他说话的时候,李文嘉一直是笑吟吟的。怕冷场,他的话也多了一些:“其实,这里也有很多故事的,钟子期与俞伯牙、周瑜和小乔,刘正风与曲洋……、,都很美。” “有时间的话,想听你弹一弹曲子。”梁以庭作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路,心中却是兴趣缺缺,评价他“真是无趣至极的人”。 当然,李文嘉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腼腆地点点头,又掩饰不住喜悦地说:“好啊。” 自从美夏有了男朋友之后,李文嘉就常常独自一人吃饭了,后来他也会和梁以庭一起吃饭,当然不是每天。 “我以前都不怎么在学校餐厅遇见你。”李文嘉说。 “……” “其实这里的食物味道还不错,你要试试凉面么?下个礼拜起餐厅就不提供凉面了。”他诚恳地说。 梁以庭打量了一眼菜单,嗯了一声。 李文嘉犹豫着是不是要帮他一起付钱,梁以庭已经付掉了自己的。 他有点讪讪的,和梁以庭一起吃过两三次饭,每次付账都有这种感觉。虽然把他当做和美夏一样的朋友,但是和美夏在一起不会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可能还是不够熟吧。 “还不知道你是什么社团的?”李文嘉一边卷着面条一边说。 “篮球社。” “唔,我之前有看过你打篮球。” “是吗。” “你们下次有比赛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你加油。”李文嘉低着头说。 梁以庭支着下巴,根本没有动过碗里的面条,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对方的发心——李文嘉始终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他的发心。 嘴角淡淡的笑容变得有些敷衍,事实上从男生的角度去审度他,李文嘉太过懦弱,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作为男性,不说要多么挺拔伟岸、雷厉果决,至少也该落落大方,声音不那么轻。 谨小慎微,腼腆内敛得像个小女生,哪怕是收个小喽啰都不会选他这样的。 可他真好看,大概也只是好看吧。 李文嘉咽干净嘴里的食物才抬起头,像对待美夏那样,把自己多买的小菜往他面前推:“梁以庭,一起吃吧。” 梁以庭笑道:“不用,你多吃点。” 小菜是凉拌干丝和花生米,里面放了很多香菜,是他根本不会碰的东西。 他望着李文嘉,那让他想要继续下去的目的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突兀的生出了,即使厌烦也不曾打消,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他是甜的,像是一定要证实一样,想去品尝。 李文嘉吃完面,发现梁以庭还没怎么吃,柏舟端着餐盘走过来打招呼:“嗨。” 于是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李文嘉听着他们的谈话,发现自己并不能够很好地融入,便找了借口先离开。 他走在那条熟悉的林荫道上,发现自己的人际关系真是匪夷所思,美夏和梁以庭,一个是女生一个是男生,他对他们的感觉好像颠倒了。 梁以庭见他走远,拿起餐盘就往垃圾桶旁走,被柏舟拉住了,他笑嘻嘻的:“喂,你不爱吃留给我啊。” 梁以庭把碗往他面前一放,重新去点了餐。 “不喜欢吃面食和带气味的蔬菜就不要点啊,面条加这么多葱,哈哈,要死啊,你没吐出来?”柏舟喋喋不休。 “盛情难却。” “哼,我没看出哪里‘盛情’,你根本没搞定好吧。”柏舟吃面条吃得很开心,“枉费你那么多周折,我看那小子别说和你上床,他根本还没开窍吧!他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他知道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吗?” 梁以庭看着他。 柏舟抽张纸巾擦擦嘴,“他大概连怎么和女人恋爱都不懂吧,让他和男人上床,你的耐心够你等到什么时候?” ………… 李文嘉收拾好书包,临回家的时候又去看梁以庭的位子。 像是忽的意识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拘谨,自己也觉得厌弃。 这样的话,和他交朋友会很难吧,其实平时不是这样的,不会拘谨到这种地步。 李文嘉坐上回家的地铁,决定不再想这些事情。 处在放空状态的时候,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李文嘉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叫不出名字。 “李文嘉?”那人不怀好意地叫他名字。 “嗯。” “我是陆清予。” “嗯?” “离梁以庭远一点。” 对方有着一种清高的美貌,还有点凶巴巴的,是李文嘉从来都会退避三舍的对象,“我没有和他走很近。” 对方的手忽的放在他的面孔上,粗鲁地拍了拍:“听话。” 周围有人朝这边看过来,李文嘉扭过脸,从位子上站起来,躲过他。 下一站很快到了,李文嘉头也不回地下车。 一开始跑了一段路,发现陆清予没有跟上后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到家后在玄关处换鞋,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脸上火辣辣的。 厨房里传来忙碌的炒菜声,并且伴随着浓郁的红烧肉的香味,李文嘉动作迟疑了半拍,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同以往。 母亲拿着锅铲跑出来,笑眯眯的:“文嘉,快点换好鞋子进屋,你看今天谁来了。” 李文嘉带着疑惑进了客厅,才发现沙发上端坐着一名发丝银白衣着端正光鲜的老太太。 母亲将他往老太太面前带,平时能言善辩的,此刻却和他一样,仿佛忽然变得内向,也会露出怯怯的模样,单只是笑,欲言又止地说道:“老太太……这是文嘉。” 老太太也不多言,望着李文嘉“嗯”了一声。 “文嘉,这是你奶奶,叫奶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奶奶,或许小时候也曾经见过,但自己没印象了。 老太太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存在,似乎也缺乏了一些老者该有的慈眉善目,他很礼貌地叫了声奶奶,语气里自然没有多大情谊,又问了母亲:“爸爸没有来吗?” “你爸爸他忙。”老太太代答道。 “哦……”李文嘉有点失望。 “文嘉长得像你,不太像明河。”老太太对母亲说道。 母亲在她面前一直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听闻之后,更是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和明河也挺像的。” 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倒是笑了:“长得像你没什么不好,这瓜子脸大眼睛的。” “……” “只是品行别像你就行。” 一时沉默。 母亲握紧了锅铲,因为这句话手有点抖,声音也有点断续了,“老太太,我去厨房看下菜,让文嘉陪您一会儿。” 李文嘉给她添了些茶,一一回答了她的一些问题,譬如学习怎么样,和母亲生活得如何。等她问得差不多了,他音调软和地开了口:“为什么我的品行不能像妈妈,我妈妈很好。” 语气是温和的,然而所说的话却像是在顶嘴。 老太太有些诧异,而后露出那种让人看了不舒服的笑容:“文嘉,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嗯。” 老太太依旧是带着那样的笑容看着他。 李文嘉避开她的目光,冷硬而生涩地说道:“一定要谈这方面的话,难道像爸爸就好吗?有了妻子还在外面和别的人生孩子,一个巴掌拍不响。” 厨房的炒菜声音消除了这无言窘境。 等声音渐渐消下去,老太太道:“文嘉,你在生气?” 李文嘉声音里没有怒意,只是语调很淡,淡得清冷:“我妈是顶着压力生下我养大我的,就算她有再多缺点,我也见不得别人说她不好。” “你还跟我倔上了。”老太太笑着放下茶杯,“好好好,你妈什么问题都没有,是你爸不好,行了吧?” 李文嘉抬起眼睛看向她,像是突然说无可说,然而拎了书包站起身,他又觉得一定要说些什么,“我妈因为你来才辛苦做那么多菜,打人不打脸,这句老话连我都懂……” “你又懂什么是非!”老太太像是被泼了冷水,硬着脖子说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文嘉。” 她跟着站起来,将手边一只大盒子提起,递给他:“这是奶奶给你捎带的礼物,你收下。” 李文嘉犹疑着不动。 老太太放缓了语气,又说道:“我也知道,你们这样的总是比不上正常家庭,今天是特地过来看看你们娘俩,你也快满十八了,我有心想着让你认祖归宗,以后你能跟着你爸多学学。” “爸爸……”李文嘉动了动手指,终是接过了老太太递来的盒子。 老太太察言观色的,见他眼神渐渐放软,又恢复了那湿润晶亮的本来色泽,不由的一笑。那眉眼间浮出一丝能令人会心一笑的略显幼稚的期冀神情,仿佛是很受感染,她这一笑没头没尾,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李文嘉一夜无梦。 次日早晨,他能够用充足的时间好好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吃饱了肚子,不紧不慢地去上学。 未到早自习时间,教室里人还不多。 他看到梁以庭的位子上坐着别人,那人正是陆清予。 像是要示威似的,对方用冷冷的目光杀过来,让李文嘉有点措手不及。 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陆同学和梁以庭的传闻,李文嘉只是觉得他有点太过于小心眼了,自己和梁以庭不仅没有那种暧昧,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仅有几次一起吃饭而已,这么久以来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和在美夏在一起时一天说的话多。 目前在他看来,即使和梁以庭做朋友,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陆清予朝他走过来,手撑在他的课桌上:“欠揍啊你?” 李文嘉一脸莫名。 “昨天跑那么快干什么?” “怕你打我。” “胆小鬼。” “……” “昨天的话听进去了么?” 李文嘉点点头。 陆清予很满意。 “但是……” “嗯?” “偶尔和他说一下话没关系吧?” 陆清予看了他片刻,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来,片刻之后只说道:“那个没问题,但是你不可以和他亲吻上床。” 李文嘉霎时瞪圆了眼睛,愣愣地抬起头,确认似的看向他。 “不要和他谈恋爱,懂吗?” “……”李文嘉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陆清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留意到梁以庭的身影正从走廊穿过,要进教室。他不再组织措辞,伸手抬起了李文嘉的下巴,迫使他扭转了角度,而后朝梁以庭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周围一片惊叹。 李文嘉的眼睛原本就大,此刻更是大得快要脱窗。 陆清予很快放开了梁以庭,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奔逃出教室。 梁以庭擦了一下唇,看到李文嘉睁着一双奇大的眼睛震惊不已地看着自己,仿佛是活见鬼。 在他的目光之下,梁以庭不知何故,嗓音有些滞涩了:“我和他没什么的。” “我、我知道……”李文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随口就道。 梁以庭走到他跟前,“真的。” 李文嘉看着他红润的薄唇,下意识地往后退:“……嗯……哦。” 梁以庭的气息又包围了他,那是一种要近在咫尺时才能感受到的气息,带着奇怪的魔力,会让人手足无措。 梁以庭的手指触碰了他的脸颊,也许碰了,也许没碰,速度太快了,他又没有留意,记不清了。 李文嘉憋着什么似的,他没有和梁以庭一起出去吃饭,把所有心思投在学习上,一本正紧的,望着黑板的时候目光炯炯,极其投入。因为这个,还破天荒地被老师连提了好几个问题——平时的他没有存在感,一般是不会被提问题的。 一天结束,李文嘉咬了咬唇,发现自己嘴唇干得厉害,嘴角也火辣辣的发痒,是个要长火泡的光景。 当晚果然再次失眠,迷迷糊糊早起的时候,又被时间吓了一大跳,没吃早饭就冲去学校。 李文嘉饥肠辘辘,嘴角果真是顶了个大火泡,嘴唇也略微的肿了起来。 中午时分,梁以庭主动邀他一起吃饭:“不去学校餐厅,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煲仔饭特别好吃,价格也不贵,一起去?” 李文嘉望着这个让他连夜失眠的对象,很谨慎地拒绝了。 梁以庭微微皱眉:“为什么不去?” 李文嘉只是说道:“我在学校解决午饭就可以了。” “李文嘉。”梁以庭若有所思地叫了他的名字,“你在躲什么?” “……” “我和柏舟天天一起吃饭,是朋友的话这样有什么问题?” “……” “我记得不久之前,你还说要弹琴给我听,让我邀你看篮球赛。” “……” “现在你这样,那么之前的那些话也都不作数了吗?” 如果李文嘉能够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那他必定会连自己都认不出。 他像是被梁以庭问住了一样,有点出神,眼睛湿亮,像一只不在状态的豚鹿,面孔也微微发热,一贯白皙的脸上有了一种色泽适宜的,健康明丽的神采。 在梁以庭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没、没有的事,我和你一起去。” 梁以庭脚步微顿,嘴角轻轻上扬,当做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李文嘉不出所料地快步跟上去,“梁以庭,等等我。” 本来以为只是学校附近的餐厅,跟着走到了车站,才知道原来有一点距离,还需要坐车。 李文嘉已经答应了和他一起去,再犹犹豫豫地询问有多远的话自己觉得不太合适,而且也是多余,于是就默不作声地跟着上了车。 等公交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李文嘉终于忍不住问:“还要多久?会不会太远了?我们赶得及回学校吗?” 梁以庭的笑容和话语都很具有欺骗性,他颇温和地一笑:“快到了。” 约莫十分钟后,两人下了车。 在一家装修很是豪华的餐厅门口,李文嘉趁着梁以庭不备,偷偷地去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钱,摸了摸口袋之后,又犹犹豫豫地看了眼这餐厅大门。 不是说煲仔饭而已吗?这餐厅只外观看起来就知道里面食物价格不菲。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进去,即使是往常那样各付各的,他也有可能付不起钱,这太丢脸了。可如果打退堂鼓,似乎也不好,要不要和他直说自己钱不够呢,可这也很不好意思开口啊…… 他手心冒汗,在短短的几步路里就觉得自己要纠结而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餐厅。 这太不妙了,李文嘉暗自想。 不管是哪个方面。 梁以庭翻着菜单,一一点了菜名:“芝士扇贝,金针菇牛肉卷,蜜汁鸡翅……南瓜汤,主食的话,一份蛋包饭,一份香菇滑鸡煲仔饭。” 看起来是经常来这里的样子。 合上菜单直接还给服务员,梁以庭并没有过问他想吃什么,而只是笑微微地说道:“点的都是这里比较好吃的菜式,香菇滑鸡是特色,你不挑食吧?” 李文嘉摇摇头,他这样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食物一样样送上来,梁以庭面前的是蛋包饭,李文嘉面前的是他的煲仔饭。 梁以庭笑着示意了一下,“对蛋包饭有没有兴趣?” 李文嘉在他面前迟钝并且常常智商不够用,还没有反应过来,梁以庭已经开始用勺子往小碗里舀了一勺饭。 勺子是干净的,小碗也是干净的,他的手长得特别漂亮,修直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普通的动作也看起来透着优雅贵气。 然后那只堆满了饭的小碗就递到了他面前。 李文嘉不是个会和食物过不去的,更何况是好吃的食物。 美食让他忘记烦恼,充盈的肠胃传递出生命的力量。 梁以庭看他人挺瘦,却未能料到他这么能吃,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对方那标志性的纤细小下巴,又看了眼桌上干干净净的菜盘子,梁以庭没有再叫服务员添菜,他几乎要怕他吃出了毛病。 “够不够?”他问。 李文嘉默默地打了个饱嗝:“够了。” “吃不下不要硬撑。” 李文嘉早饭都没有吃,而一想到没有吃早饭的缘故,立刻就追溯到自己失眠的问题上,之所以会失眠,又要想到梁以庭。 他想到这里,靠着椅背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像是忧郁,又像是无奈和满足。 梁以庭笑了一下。 “我只是……”李文嘉缓缓地说:“我只是不喜欢浪费食物。” 梁以庭招来服务生买单,李文嘉在桌子底下默默地摸自己的肚子,看着对方买单,他低着头,腿不由自主地要动作,先是抖了一会儿,又立刻停止了,贴着桌腿缓慢地蹭,仿佛能缓解某种不自在。 梁以庭付完帐,喝了两口水,片刻之后,他忽的抬起头望着他。 李文嘉一怔,只感觉自己蹭着的桌腿突然消失,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了一口,瞬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捧了杯子慢吞吞地喝水,梁以庭不催,也不提醒他。等一杯子水见了底,他蓦地挺直了背脊,骤然之间的,杯子搁上桌发出了一声巨响:“完蛋了!我们上课要迟到了!” 梁以庭非但没有和他一起紧张,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反而觉得很好笑。 他看了看时间,不置可否:“那么,一起去看电影?刚上映,两点开场。” 李文嘉是一幅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几乎能够感受到他因为着急而焦灼的呼吸,或许此时心跳也异常的快速。梁以庭欣赏般默然看着他,随后悠然地开了口:“下午本来就不上课,你不知道?” “……真的吗?” “上面来了个专家,要开什么讲座。” 李文嘉想不出梁以庭想要欺骗自己的理由。 梁以庭又道:“是去看电影还是去听讲座,随你。” 半小时后…… 二人在宽敞的电影院里看。 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电影院人不多,两人选了角度最好的位子,并排坐着,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 李文嘉不停咀嚼着爆米花,不知过了多久,爆米花见了底。低头看了一眼,却看到梁以庭目不斜视地将自己那满满的一份递到他眼前。 李文嘉顺手接过,又开始大嚼。 嚼了片刻,他走了一下神。 手里捻了两颗爆米花,他晃晃然地思考着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李文嘉跟着梁以庭厮混了一整个下午,厮混得稀里糊涂。 三四点的光景,商场和街道上行人依旧不多,KTV里也是。 梁以庭靠在沙发中拿着铃鼓打拍子,李文嘉手持麦克风在唱。 他蹦蹦跳跳,嘿嘿哈嘿唱得满头大汗,制服外套也穿不住,于是死板的长裤便勒着一截小细腰利落地展露出来。 那是属于少年人的标准形体,甚至是偏于漂亮了,没有篮球社那帮运动少年那样偏于硬挺的肌肉感,也不似成日伏案的书呆子那样虚软轻浮,他的比例堪称美好。 梁以庭一直是个要笑的模样,即便也觉得他那把劲瘦的小细腰引人遐思,还是忍不住要嘲笑他五音不全得太过分。 李文嘉蹦的毫无章法,走音数不胜数,曲子已经结束,他勉强加快速度,念书一般将剩余的歌词追赶着念完。 梁以庭再也无法忍耐,在沙发上笑的打跌。 李文嘉余光扫他一眼,也是知道自己唱歌完全没法听,但难听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不由有一点挫败和羞恼。 随后他坐回了沙发,抹了把热汗在心中茫然:我怎么会被他嘲笑?我怎么会真的跟着他一起来唱歌……太奇怪了。 “再唱一首。” “不,我不唱了。” “为什么?时间还早啊。”梁以庭把麦克风往他面前送,看着他一点点地往后躲,很不自在似的,却又不肯果断地凶一点地拒绝。 “真的不了。”李文嘉捂了捂脸,半笑着拿了一罐啤酒,到最后连脚一起缩进了沙发里。 这么躲了一会儿,他头一次主动说:“梁以庭,你还没有唱过,让我一个人唱怎么公平?你也唱!” 梁以庭不再强求,听他这么说了,便是莞尔一笑,“好,不过我唱的不好,实在难听可以把耳朵捂上。” 李文嘉殷切地盼望着他也是个五音不全,可惜事实证明他不是。 梁以庭点的几首都是较早的粤语歌曲,李文嘉对粤语不通,光是那一腔听不太懂的语言就能唬一唬他。 欢悦的伴奏在耳边回绕。他嗓音低柔,旋律准确,还带点自身风格,从他一开口,李文嘉就知道自己希望落空。 然而并没有失望或者郁闷。 纯净的音质有种引导的力量,把他带入了歌声里。温柔的,带着一点活泼,梁以庭唱的轻巧自然。 ………… 夕阳醉了 落霞醉了 任谁都掩饰不了 因我的心 因我的心早醉掉 是谁带笑 是谁带俏 默然将心偷取了 ………… 寻寻觅觅这一生因你 寻寻觅觅这缘份接近 斜阳别让我分心 好吗 斜阳浪漫可惜放任 红红泛着酒窝的浅笑 何时愿让我靠近 ………… 桌子上横七竖八摆了几只空啤酒罐和可乐罐,液晶屏已经切换成了电影。 此刻外面夕阳正艳。 李文嘉缩在沙发一角,因为失眠终于困顿地睡了过去。 他的唇红润微翘,眼睫毛纤长,闭着眼睛的时候会显出很清秀的眉骨。梁以庭看了他很久,蓦地放下了手中的饮料,无声地朝他走了过去。 李文嘉在睡梦之中感觉唇上温热,本能地舔了一下,尝到了些微甜蜜的滋味。 ………… 柏舟伸手,正要按门铃,门自动开了,正是梁以庭家的钟点工张妈:“柏少爷,你来了?快进去吧。” 她是从C城梁家本家跟着出来照顾梁以庭起居的,在梁家服务过很多个年头,柏舟与梁以庭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她自然都熟悉,也很客气。 “少爷他也是刚回来。”张妈让开一些道,手里拿着自己的包,是个收工回家的架势。 “嗯。你收工回家啊?”柏舟也很客气。 “是啊,少爷这儿一个人住,没多少事情。” 柏舟点点头,“拜拜。” 张妈冲他一笑:“拜拜。” 梁以庭拿了一杯加了冰的红酒,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杯?” 随后不待他说什么,拎起酒杯就给他倒满了。 柏舟把他的书包扔在沙发上,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看他这副熏熏然的模样,便笑道:“怎么今天兴致这么好?” 梁以庭在沙发上坐下来,微仰起头,手指不经意地抚过唇,而后渴极了一般拿起酒杯,几口将剩余的酒喝了干净。 他的面颊露出一种奇异的绯色,眼睛也亮得惊人,然而被密长的睫毛半掩着,始终是内敛的。 “柏舟。” “嗯?” “过来。” 柏舟并不多犹疑,往他身旁坐过去了一点,侧着脸望着他。 梁以庭嘴角微挑,用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 他的瞳仁被密长的睫毛遮去了一半,看不清眸光,朦朦胧胧的,是种多情而又内敛温柔的模样。 随后他挨近他,棱角分明的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辗转着亲吻。 柏舟短暂地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你又耍什么花样,不在乎卫不卫生了?” 梁以庭紧贴着他的唇:“不要说话,也不要回应我。” 他的舌带着酒气,吸吮了他的唇,探入了他的口腔肆虐,吻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他自己觉得似乎是够长了,却并没有品味出自己想要的味道。 分开之后他拿过柏舟的酒又喝,似乎是真的有点醉,身体被抽去了骨头般懒洋洋的,从骨髓里沁出一种酥麻。 柏舟打量他片刻,忽的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手往他胯下一摸,攥住了他的命根子,惊诧地笑了一声:“你这是……吃春药了?” 梁以庭被他这么一捏,除去刺激别无他想,闭着眼睛由他惊诧确认了一番。 柏舟的手收了回去,梁以庭睁开眼睛。 他扭头看着他,软在沙发里的长腿忽的一横跨到对方的身上。 与柏舟面对面的,他忽的不再软了,浑身都是种想要宣泄的劲,他很硬。 微微俯视的姿态看着他,伸手解开下身束缚。柏舟终于能够看清他的眉目,该死的傲慢和妩媚。 “帮我弄出来。”他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胯下按,淡淡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