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拍卖行的地下室有个被称为“水箱”的房间，里面豢养着卡尼曼·加菲尔德的“美人鱼”。负责新异的雅努斯高层这样戏称道。

    事实上，这个男人对他自己的这项工作内容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也不明白它的重要程度。他只需要遵守保密合同上的每个条款；每个月在会送到卡尼曼跟前的文件上落笔签字；在卡尼曼偶尔造访时陪同一下（通常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就能保住他在雅努斯的位置。

    不犯法、不违反公序良俗、甚至不影响他的日常工作，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有时男人还是会好奇“水箱”里的人到底什么身份，能让百忙之中的卡尼曼在一周中抽出两天时间，专门来一趟雅努斯。

    水箱里的人仰躺在沙发上，跟照顾他的老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老妪掐着点走了，他就只能观察在天花板墙角织网的蜘蛛。

    男人看了会儿水箱里的人，又看看他身旁的卡尼曼，最后无趣地耸耸肩，忍着不耐烦，跟着欣赏起了镀膜玻璃里的独角戏。

    新异5岁到25岁的成长轨迹都在卡尼曼眼里，他的小前半生像部无聊透顶的真人秀，观众不多，但未曾缺席。

    卡尼曼还能记起他们的初次见面，查尔斯指着新异，告诉他：“这就是卡戎。”对方手指的尽头是个发色乌黑的亚种男孩儿，尽管没有见过光，但他的皮肤却是小麦色的，阳光照射下还会微微反光。

    或许是有心灵感应，在查尔斯跟他介绍新异时，新异也看向了他，那双干净的黑色眸子定在了他的身上，没有半分偏移。

    卡尼曼被新异的动作弄得有些紧张，他六神无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跌倒，却被查尔斯及时扶住了，查尔斯浑厚磁性的声音从卡尼曼上方传来：“放心，他看不见。”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28mm的玻璃，不仅能隔绝双方的视线，甚至能阻挡子弹。

    而现在，他们相对而坐，中间空空如也。

    “雅努斯把你的所有资料都给我了，”卡尼曼回答得理直气壮，“所以我知道你的过去，很奇怪吗？”

    新异的眼珠转了转，看到了服务员托盘里的食物，顿时觉得卡尼曼说的没毛病，他压抑着对食物望眼欲穿的渴望，对卡尼曼郑重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先生，那是您的权利。”

    尽管新异装得很有诚意，但卡尼曼还是看出了他的敷衍，尤其是服务员刚好端上了酸甜可口的开胃菜。“你很饿？”受到冷落的卡尼曼不悦地皱起眉头。

    “嗯？”新异端正了身体，眼睛盯着服务员布菜的手，耳朵竖着听卡尼曼的话，脑子完全停止了转动。“嗯。”

    卡尼曼莫名吃味，他拿起刀叉，一言不发地摆弄着眼前的冷盘，可惜饿昏头的新异身陷美食囹圄，根本没发现他的冷淡。

    La　Stal餐厅，温暖明亮的橘色灯光，别致精巧的松木家具，原始粗犷的花草装饰；鲜嫩鱼肉，可口牛排，醇香奶酪，馥郁的葡萄酒，于呼吸蔬食之间体现出纯正的阿尔卑斯山乡间风情。

    卡尼曼和新异坐在窗边，无声地享用他们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