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遇

    于珩再次见到林忘初，是在一个混乱闹腾的酒吧里，那时于珩正因为应酬事儿多的客户而心烦气躁，去到包厢外透气。

    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松了松领带，走到吸烟区点了根烟。

    林忘初就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男人，操着一口老江湖的语气吹嘘着自己的见识，揽着林忘初的肩把他带到了吸烟区的角落。

    当时于珩并没有确信这个人就是林忘初，他只是觉得这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直到那男人拿出根烟递给对面低着头的人，说了句，“忘初啊，酒吧好玩儿吧？”

    这时于珩才猛然想起来那个人的名字，可是模样有些陌生，他记忆里的林忘初不是这样低眉顺眼奉承苦笑的人。

    不过他们快有十年没见了，人总是会变的。

    “嗯，好玩儿。”林忘初接过男人的烟，夹烟的姿势像是在拿笔，十分稚嫩不熟练。

    男人拿出打火机给林忘初点了烟，督促他赶紧抽一口试试看，“这玩意上瘾着呢！”

    林忘初点着头，赶紧拿着烟送进嘴里，猛地仰头深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

    他被呛得不像话，咳得脖子连着脸蛋红了一片。

    男人大笑着拍着林忘初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多抽抽，很快你就习惯了。”

    “嗯，”林忘初盯着指尖仍在燃烧的烟出神，“我会多练习的，谢谢李哥。”

    这有什么好练习的？

    于珩摁灭了烟头，收回毫不光明正大的目光，把烟蒂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包厢。

    今夜要谈的生意在于珩出去透气前已经谈好了，这会儿客户正享受着左拥右抱的乐趣，拿着话筒嘶吼着，无论好听还是难听，总归都会夸他好，为他鼓掌喝彩。

    于珩坐回沙发，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靠在沙发上沉默地盯着屏幕上来回晃荡的演员，耳朵里全是吵闹。

    “总经理，”一旁的助理孟保仁俯在于珩耳旁，“合同定在下周二上午签，已经跟王总这边约好了。”

    “嗯。”于珩懒得开口，在手机上迅速打出一行字——一会儿看他要开房还是要叫代驾，你都安顿好，钱我们出。

    孟保仁连连点头称是。

    于珩又待了几分钟，实在觉得吵，便跟忘我的王总打了个招呼，拿着外套出了包厢。

    震耳欲聋的吵闹声被门挡在身后，走廊上的声音更杂，但好在每一扇门都挡住了不少，勉强可以忍受。

    一个端着各种酒的侍者迎面走来，于珩路过他身边时，瞥到了侍者飞快移到杯口丢了颗药又迅速收回的动作，他的心头一顿，停在原地片刻，没有继续向外走。

    等到他回头看去时，侍者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最后去向了哪间包房。

    于珩收回目光，步子向前挪动，只迈出一只脚，他便又停下了，那视线又望了回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模糊不清，却又久不散去。

    他们早已断了联系，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他去了又能做什么？

    于珩自嘲地笑了笑，他在这种时候居然动了善念，甚至还这么做了——他回到了吸烟区。

    真是可笑。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吸烟区外愣神，那一刻他竟觉得这地方弥漫着的烟味令他恶心，那乱丢在地上的烟蒂令他蹙眉，空荡的角落跟这吵闹的酒吧格格不入。

    分外格格不入。

    于珩回身向外走去，他觉得自己是喝多了，脑子不清不楚地做着糊涂事，他觉得今夜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走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结局是他无法掌控的。

    他步子迈得大，走得越发快，走到拐角时没注意，带着劲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他的下巴撞到了那人的脑袋顶，磕得闷响一声，那人捂着脑袋头也不抬地弯腰道着歉。

    于珩认出了这身衣服。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就等着这人抬头看向自己。

    他知道的，像林忘初这幅模样的人，最怕惹麻烦，对方冷漠不言，他们就会更加殷切主动。

    果不其然，以为对方心情极度不好的林忘初怯生生地迅速抬头瞥了于珩一眼，立刻又低下头。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眼，这回于珩盯住了他的眼睛。

    于珩承认，自己的眼神恐怕有些过于可怕。

    林忘初挠了挠头，而后又鞠了一躬，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打算从于珩身边绕过去。

    于珩本没打算说什么，至少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意识到林忘初确实是要抬腿离开，并未打算跟自己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叫住了林忘初。

    “见了老熟人，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