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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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陌岚没有回答。宋钊的话令他产生须臾的恍惚。 第一次约会……那已经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他几乎想不起来当时的场景，只记得自己为了宋钊一个晚安吻仓惶逃下车，进家时耳尖都还在发烫。 只记得宋钊说，他想要的都会给他。 最后他给了他一个虚假的婚姻。 乔陌岚坐在日光里，阳光那么温暖，给他镀上的光晕却显得他冷漠。 宋钊看着这样的乔陌岚，竟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与自己同出一辙的漠然。 可曾经的乔陌岚，不是这样的。 宋钊不想表露出任何惋惜的模样，时光不可追，从这次与妻子重逢他便一直在品尝珍宝碎裂的苦涩。但在这一秒，预知到乔陌岚答案的他，仍觉得被无边苦水淹没。 果然，乔陌岚收起片刻前的讥讽，平静道：“我拒绝。” 他站起来，修长身形挥落一地日光，羽睫遮住金眸，垂首时看到了自己手指上不该存在的银辉。 乔陌岚微微一愣，随即将之摘了下来，他再次出口的话语气还是平淡，却比带着情绪的嘲讽更让宋钊难受。 “这没有意义。” 所谓最后的约会不论是挽回还是告别，都没有意义。 乔陌岚俯身把戒指放在桌上，心觉疲倦，婚戒可以重新再打一枚，但他们之间早就碎成一地鸡毛了，他不想重来亦不愿重来。 “好。我让海鲨送你回去。”宋钊看着那枚戒指被放置，没有强求，他早就知晓答案，还要问不过是为了求一个不可能的奢望。 乔陌岚走向门口，快踏出大门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回身。 “宋钊，当年我希望好聚好散，可惜没有成功。” “这次回来……算了。” “我不会再出访帝星了。” 宋钊注视着乔陌岚的背影，他深知从今往后他都只能这样看着对方的背影了，乔陌岚的决定他猜到了，也做好了追到联盟去的心理准备。 可真正听到乔陌岚说出口，宋钊还是觉得不甘又悲哀。 他从不知放手为何物，现在也必须亲自砍掉自己狂妄占有的双手。 他曾以为自己什么都能给乔陌岚，直到他的玫瑰不愿再被他饲养，原来他什么都给不了。 “这些年，你父母我让人好好照顾着，这次听闻你回来，他们还想见你一面。” “我替你拒绝了。” 乔陌岚走出大门，“谢谢，从他们把我卖给宋家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我父母了。” “之后我会让零去处理这件事。” 海鲨将乔陌岚送到了使馆，一路上他都在出神，宋钊跟宋则真的愿意放手了吗？倒也不是说他心底失望，就算乔陌岚不愿正视他对那两人残存的复杂情感，也没贱到时隔十年还想跟他们玩欲拒还迎等待被挽回的把戏。 只是出于对宋钊跟宋则的了解，乔陌岚无法轻易相信他们会放过他。 这与自身魅力无关，宋钊跟宋则当然有无数比他好的选择，但他们一直把他看成所有物。 仅仅十年，一场分别，真的能让这两个人学会把他当一个独立的人看待吗？ 乔陌岚思索不出答案。 他原本计划的报复还没真正展开，他却犹豫了，或许从他选择治愈宋则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结果。 他是恨的，他也不应当心慈手软的。可在重新与这两个人纠缠几日后，乔陌岚忽然感到极其的疲乏厌倦，既然是当初好不容易逃离的沼泽，如今又为什么要回来？ 他以为他足够强大从容到能以胜利姿态看宋钊宋则痛苦了，原来这滋味也并不如想象中快意。 好没意思。 海鲨停下车时没忍住出了声，“夫人，请原谅我仍这么称呼您，我先为自己的逾越向您道歉。” 乔陌岚从后视镜中望向这位年纪轻轻时就开始追随宋钊的侍官。 他对海鲨是熟悉的，在他跟宋钊婚姻没破裂时，这位沉稳可靠的侍官亦帮他处理过不少琐事。 宋钊身边的侍官都以宋钊的指示为最高命令，哪怕是让他们去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例如曾经去帮乔陌岚排队买一份可口的饼干。不提帝国的士兵们，宋钊身旁几个心腹，每一个都甘愿毫无理由的为他而死。 饶是乔陌岚跟宋钊走到今天这地步，他也不能否认宋钊是个天生的将领，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有着能令将士们情愿赴死的魅力。也因此，哪怕宋钊公开声明卸职，军部仍以他马首是瞻。 只要是跟过宋钊的士兵，认的都不是所谓“将军”这个头衔，而是这个名字。 海鲨他们不会也不敢越界替宋钊传什么话做什么事，所以当下对方的举动是让乔陌岚有些惊讶的。 “你说。” 海鲨沉声道：“先生在狱中时没有享受特权，他是真的在为当年的错误忏悔。” “我为先生说这样的话显得不可理喻，但是夫人，难道您不知道帝国的贵族都是什么样子吗？先生跟他们比起来，就真的那么罪无可恕吗？” 乔陌岚闻言淡淡一笑，“海鲨，你是在质问我吗？” 他并非在嘲讽海鲨没有资格，只是难免感到啼笑皆非。 “因为帝国贵族一个比一个生活糜烂，所以宋钊不过是在外面打打野食，没想影响我们的婚姻，就难能可贵了对吗？” “海鲨，难道因为一件事很多人做，它就是合理的吗？” “况且，我父母的事宋钊有没有推波助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做过的事无法抹去，不论他最后是要自我惩罚还是忏悔痛苦，那都是他自作自受。” “还是说你觉得他真心认错，我就该感恩戴德的原谅？” “夫人……”海鲨没想到乔陌岚会用这么一大段话堵他，他也知道如今的乔陌岚和当初完全不同，更内敛深沉但在一些处事上也更尖锐决绝。 就像……融合了将军跟二少的行事风格。 “我只是想恳求您再给先生一次机会，自您走后，宋宅的花园没盛开过一枝玫瑰，直到这次您归来，先生才令我寻了曜日。” “好了，海鲨。”乔陌岚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他拧开了车门，说：“如果宋钊以死谢罪，那我可以像对宋则一样，把我跟他之间的事一笔勾销。” ＊ 乔陌岚回到使馆没有看到零，不知宋则究竟有没有放人，他打算先去酒馆看看。 临走前乔陌岚吩咐侍官准备回程，他这趟行程该结束了。 乔陌岚自己驱车去了Gold的酒馆，进去后看到了一脸烦躁的费尔。 对方看到他松了口气，“阿岚，你没事吧？宋钊那货没缠着你？” “操，宋则真是他亲弟弟。” “我没事。零怎么样？” “被宋则搞休眠了，你去看看吧，除了你别人也启动不了他。我们的人刚给我消息宋则把你送去宋钊那儿了，我正愁怎么去抢人呢，虽然老子不惧他，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乔陌岚眼底浮现一丝轻松，温和道：“好好休息吧。” 他正要走去休息室唤醒零，又听到费尔在他身后问：“我们什么时候搞宋家，当初你接手Gold的时候，我记得目标是让Rose消失。” 费尔看出了乔陌岚的变化。 乔陌岚脚步一顿，回道：“费尔，算了。” “阿岚，你这十年是白过了吗？跟他们睡两觉就犯贱了吗？” 乔陌岚回过身来，他面色冷凝，不打算过多解释，他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旁人置喙。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干涉，要弄死宋钊还是报复宋则都随你便。这两日我就回联盟，之后我会慢慢放开Gold的权利，你要就拿去吧。” 费尔愕然，但乔陌岚已经转身走了进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初乔陌岚为了拿到Gold付出了多少心血，对方非要拿下帝星中的势力目的就是在于宋家，可现在…… 乔陌岚进入休息室，如同上次重新唤醒了零。 机器眼中是不会出现茫然情绪的，灰发绿眸的男人睁眼即是清醒状态，他单膝跪在乔陌岚身前。 “是我没有保护好主人，请您在回联盟后将我送到研发部升级系统。” 乔陌岚令他起身，“是该升级了。” 或许，他该给零设置情感程序，也该试着接触新的人，然后真正的从有宋钊与宋则的过去中离开。 “你联系翼火告诉他我回去的日期。” “是。”零应道。 ＊ “先生，有情报称，似乎有高级虫族混过了天使星的检查。” 海鲨那日回去后没敢告诉宋钊他的多余之举，男人面上也一直没表露出什么伤心情绪，似乎就这样接受了乔陌岚的离去。 “军情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似乎是什么意思？”宋钊正在花园中给玫瑰浇水，零代替乔陌岚送的这一园嘲笑，他没打算摧毁。 “他们不敢确定，您也知道高级虫族非常善于隐匿和撕裂空间，若是真的，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穿过了天使星进入帝国领域，难道是……” “是冲着我来。” 宋钊说。 虫族恨惨了宋钊跟洛衡。尤其几年前那场战役，宋钊杀了太多高级虫族，将它们驱离到更遥远的荒星之外，资源的匮乏使得虫族这几年繁殖量大幅度减少。 快入夜时宋钊收到了洛衡的私讯请求，他接通了。 屏幕中的老对手同样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令宋钊心烦的风流样子，洛衡说：“我听说有高级虫族出现了，你注意一下。” “还有别的事？”宋钊听了就要挂断通讯，又在听到那两个字时停住了动作。 “阿岚就要回来了，你知道他向我要求什么吗？” 一个雌雄莫辩的漂亮男孩走入镜头中，他扑进洛衡怀里，让联盟元帅宠溺地惊呼，“哎宝贝你压到老公肉了。” 宋钊微微皱眉，洛衡一直只对女人有兴趣，是什么时候……那他对乔陌岚又抱着什么心思？ 洛衡注意到宋钊仿佛要吃人的面色，笑得恶劣，“别胡思乱想啊宋将军，有阿岚那么个美人成天在眼前晃，我自然也好奇滋味。” “洛衡，不要试图激怒我。”宋钊冷冷道。 “阿岚跟我要求此生直到卸任都不再出访帝国。” 他侧首亲了怀里宝贝一口，继续说：“乔陌岚不想再看见你了呢。” “滴——”通讯被切断了。 洛衡毫不在意地笑笑。 宋钊结束通讯后沉吟半晌，唤海鲨进来：“准备军舰，我要送乔陌岚回联盟。” 他隐隐有些不安，不知是因为洛衡的话还是什么。宋钊原本打算彻底把帝星的事交代好再跟去联盟，以后就远远地看着乔陌岚，但现在虫族出现的情报令他无法放心。 虽然他跟乔陌岚离婚的消息已传遍了星海，虫族不应当对乔陌岚有兴趣，但这群虫子的逻辑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揣度。 他至少要把乔陌岚送到天使星，待联盟的人接上对方他才能安心。 宋钊也清楚洛衡特地来提醒他是想看他会不会护送乔陌岚回去，乐得拿他当免费苦力使。 他顾不上跟洛衡置气，乔陌岚的安危最重要。 次日宋钊亲自去使馆寻乔陌岚，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陌岚，我送你走。” 乔陌岚不解，“怎么？你的放手就是无数个最后一次吗？” “不需要，我有零就行。” 宋钊知晓乔陌岚的倔强，心中暗叹，没继续惹他厌烦起身离开。 出了使馆他吩咐海鲨：“换一架轻型的隐形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