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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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渊推门而入,屋内无人,显得有些冷清。这些日子他基本都住在祈福村,没怎么回到来。 贺渊的目光落在书桌上,想起往日他回来,阿浩有时会在书桌后看着杂书等他,即使是现在,也仿佛下一刻那声熟悉的“洊至”就会响起。 搬山知道他睹物思人,已经把屋里阿浩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可有些东西,不在形,早已刻进心里。 贺渊自个把自个逗笑了,听起来像阿浩英年早逝了一样。 他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西北今年冬天太冷了,闹了雪灾,许多灾民向盛安城所在的鼎州迁移而来。 贺渊准备去灾民必经的澜北城帮忙,明日出发。澜北城已经开了粮仓,因为有大灾极易发生瘟疫,太医院也得派人,洪华歌他们已经过去了。 澜北城离盛安不算太远,五六天也就到了,不需要带多少东西。贺渊环顾一圈,不知道自己除了衣物还能带些什么。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医书找了出来,准备先抄几个方子提前预备着,书上零零散散写着笔记,贺渊看了两眼,奇怪这是他的字迹,为何他对内容没有印象。 啊,阿浩写的啊。 其实阿浩离开的这些日子他也过得尚可,他并不是没有阿浩就活不下去。 但是,洊至还是无比庆幸,他和阿浩是同一个灵魂,一损俱损。 不然如果有一天,阿浩出了什么意外,留下他独自一人…… 他大概也会变成陆将军那样偏激的人吧。 贺渊最后把自己的宝贝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陆浩画的画,大多画得是他。贺渊取出最上面的那张他特意求阿浩画的鹤鹿图,打算一起带过去。 虽然随着陆浩离开,贺渊也隐隐理解了陆将军,但他晚上练武的时候,还是咬牙切齿地对稻草人拳打脚踢,一个劲念叨道:“陆将军看拳!” 搬山:……少爷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澜北城因旁经的澜水而名。 贺渊进城的时候,远远看见城门口的灾民在澜水中打水洗漱。 贺渊开始头疼了:“这是上游,随时可能有瘟疫,你们在搞什么!太医院的人呢!” 旁边的澜北知府忙道:“回世子,太医院的钱太医说不要让灾民靠近水源,只是士兵们正在赶来,还没到。” “还不快去催!” 知府和他的跟班们屁颠屁颠地去了。 贺渊叹口气,觉得自己以燕王世子的身份来此是个正确的选择。 贺渊先进城拜访了钱太医,钱太医是贺院使师父的儿子,自小就认识贺渊。 钱太医见到他先叹了口气:“贺……世子赶紧去做好防护。” 贺渊一惊:“怎么了?瘟疫还是爆发了?” “尚不确定。泾曲那边的知府拒绝让灾民进城,沿路饿死了好一批人,剩下人有了发热出血的症状。” “草菅人命!”贺渊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不用他泾曲出粮!” 钱太医安抚他:“事情已经发生了,澜北城外的灾民说不定就有泾曲方向来的,我们要保护好澜北城的百姓。” 贺渊深吸一口气:“我带了不少常用的草药和应急的粮食,知府说澜北城本就备着一批草药,再加上太医院的,应该足够了。” 钱太医点点头:“泾曲那边的太医说看症状疑似尸瘟。不幸中的万幸,尸瘟太医院是有记载的方子的。”他问,“院使、燕王不过来吗?” 贺渊摇摇头:“爹他现在轻易不能离开盛安。” “也对。”钱太医叹了口气,一个先帝遗子不安分守己还到处乱跑,岂不是扎了当今的眼? 贺渊去换了一身衣服。他把鹤扳指卸下来,找了个锦囊把扳指装进去,贴身带着。 他穿戴好面罩手套帽子,骑着马往城外赶,路上碰上同样捂得严实的洪华歌和曾修言,两人眼神挺好,远远就认出了马上的贺渊,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洪华歌带着面罩,闷声闷气道:“洊至,多亏了你,要不然那澜北知府根本不听我们的,非要信那些不知打哪来的大夫,我看那些人不是隐士高人,是骗子。” 贺渊下了马:“百年呢?” “他爹说危险,死活不让他来。” 情理之中,贺渊倒也不意外:“我去看看知府把灾民安置好了没。” 洪华歌和曾修言点点头,两个人绕着贺渊转了一圈。 贺渊:? 曾修言夸他:“这次倒是很细致。” 贺渊自小行医,不免少了些畏惧,遇见病人经常面罩手套一带就先莽上去了,洪华歌说了几次贺渊也老忘。但这次他倒是白色外罩穿得齐整,也戴了头巾。 贺渊道:“人老了,惜命。” 他死了就死了,总不能连累上阿浩。 呸呸呸,他才不会死! 洪华歌用胳膊肘捅他:“你还芳华正茂呢世子爷。” “呸。” 贺渊想,他是真的老了,他以前也会满脑子建功立业,满脑子纵横天下,可遇到阿浩之后,他就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静地度过后半生。 也不知道阿浩愿不愿意?阿浩似乎更喜欢边关的样子,确实,听起来就很帅。 贺渊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 曾修言猛瞪洪华歌。 洪华歌:?我说了什么了吗? 钱太医的动作很快,河畔已经有士兵驻守,不让灾民靠近,用水会烧开了再分发。 粮食暂时不缺,但知府怕灾民们闹事,特意给灾民找了活,让他们帮忙搭建临时营地换取粮食。 贺渊怕自己这身大夫的行头引得灾民心慌,远远看了一眼,绕路到了远处一个单独的大帐篷里。 路上碰上知府,知府又殷勤地凑过来。 单独帐篷是专为生病的灾民建立的。贺渊在门口了一眼,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估计是不管病情轻重,统统塞在帐篷里面。 贺渊瞪了知府一眼,知府哭丧着脸解释:“世子,我本来是想只把那些疑似瘟疫的人带过来的,可灾民一听可能有瘟疫,把生病的人都赶出来了。” “你就不应该提瘟疫这两个字。” “可是大仙说……” 贺渊挥挥手示意他闭嘴,往帐篷里走。知府虽然也穿了防护的布衣,可他还是不敢进来,只嘴上道:“世子您还是别进去了,多危险啊。” 贺渊不理他。 帐篷里面有点挤,白衣的大夫步履如风地来来回回。 贺渊看见一个瘦小的夫人抱着一个同样瘦小的婴儿坐在角落,那妇人看起来面色健康,许是孩子病了一起被赶进来了。 贺渊便过去帮忙,他穿得严实,忙得焦头烂额的众大夫本来也不认识他,他完美地混了进去。 因为灾民太紧张了,不少只是小病的人也被赶进来了。灾民常见的问题是营养不良,还有吃了奇怪东西腹痛的,真正重病的倒没几个,被几个大夫特别关注,生怕真是瘟疫。 贺渊把病得不重的几个人带到一旁坐好,心道这样下去互相传染着不行,得让知府多准备几个帐篷。 一个似乎是来帮忙的妇人快步走过来问他:“那边的小孩子吐了,我脱不开身,你能帮忙去看看吗?”贺渊应下,抬起头,对上那妇人的眼睛。 两人具是一愣。 “墨湘姐?” “少爷?” 贺渊没想到近十年不见,张墨湘还能认出带着面罩的自己。 张墨湘担忧道:“这里不安全,少爷你……”她最后还是说,“少爷快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经过一开始的鸡飞狗跳,大部分病人都被安置好了,众大夫的活轻松了不少。 一直晚上,值夜的大夫终于来了,贺渊走出帐篷,把外衫脱了,外衫需要集中焚化。 他正舀了水缸里的冷水洗手,一个泉水般干净地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没有人接少爷回去?” 正是张墨湘。 她也把白衫脱了,露出张沉静和煦的脸,十年不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了痕迹,那如水的眼睛却没变。 “搬山在那边等我。”贺渊笑道,“墨湘姐你已经不必唤我少爷了。” 张墨湘盈盈一礼:“啊,见过世子。” 贺渊无奈地让她别多礼:“墨湘姐怎么在这里?” 张墨湘笑道:“我以前跟着夫人学了些医术,太医院在城里找人帮忙,我也无事,便过来了。” 近十年未见,两人聊起近况。 搬山看见贺渊和一个眼熟的姐姐并肩走来。 搬山愣了一下,见贺渊侧头看着那姑娘笑得温和,不禁警惕起来,能让自家少爷露出这种笑容的人真的不多。 他听见张墨湘邀请贺渊去家里坐一坐,贺渊应下了。 墨湘姐?原来是张墨湘。 少爷当小时候喜欢黏着张墨湘搬山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少爷才多大,现在可不一样了,孤男寡女的,陆少爷那边…… 贺渊看他发呆,敲他的头:“驾车去。” 搬山:“可是……” “嗯?” “可是陆少爷来信了。” 贺渊怔了一下,转头对张墨湘道:“抱歉,墨湘姐,我改日再去你家。” 张墨湘笑道:“我听说过陆公子,是世子喜欢的人?” 贺渊连眼底都漫上笑意:“是啊。” 张墨湘也笑起来。 她见过那时两小无猜的贺渊和安恬晴,知道安恬晴嫁给典志远必定对贺渊打击很深。所以当她听闻少爷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反而替贺渊高兴,希望这个人是少爷缘定一生的那个人。 她久不见贺渊,只觉得以前那个孤僻的孩子变了,他过去身上总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如今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笑容干净的贺渊,毫无疑问是被人爱着的。 看来少爷喜欢的那个人也很喜欢他,多好啊。 搬山听贺渊提起陆浩,放下心来。明显在少爷心里陆少爷最重要嘛,而且少爷在张墨湘面前也没有在陆少爷面前话那么多。 说起来张墨湘当初离开贺府就是因为要嫁人,现在孩子估计都有好几个了。 贺渊准备先把张墨湘送回家,他在搬山旁边坐下,搬山诧异:“少爷你坐到车里啊?” 贺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总不能和墨湘姐共待一车,对她的名声不好。” 搬山这下更放心了,快乐地驾着马。 旁边贺渊想到马上能看到阿浩的信了,期待地乱晃。 搬山:“少爷别晃了,在马车上多危险啊。” 贺渊果真听话,然后搬山听贺渊念叨了一路阿浩来信怎么不早点告诉他。 把沉默寡言的少爷还回来! 李临送来了陆浩的信,还说贺院使让他留下帮贺渊。 贺渊没听他说什么,只是把目光落在信上,仔细看完。 他又苦涩又高兴。 苦涩的是陆浩的信很短,似乎没什么话想对他说一样,高兴的是陆浩总归在信尾说了句“我爱你”,就算是对两人分别时贺渊那句“我爱你”的回应。 罢了,总归他平安就好。 贺渊小心地把信折好,搬山要替他收起来,贺渊拒绝了。 阿浩的信不能让搬山看见,因为搬山肯定能发现阿浩的笔迹几乎和他一模一样,这怎么解释。 贺渊饭也不吃了,拿出纸笔写回信。 “阿浩: 皆丰城似乎是个好地方,你有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解决的。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吴州雪灾,我现在澜北城和华歌、修言一起照顾灾民,希望不要发生瘟疫。 百年的婚礼你没有去真是可惜了,新娘子是个娇小的姑娘,很可爱。景泰终于出发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做官,我对他没什么信心。 爹娘和姐姐都安好,我觉得姐姐肚子里应该是个小子,很调皮。 二哥说陆将军在为北征做准备,不过你肯定知道的比我要详细。 我还在澜北城碰到了墨湘姐,她过得不错。” 贺渊停下笔,除了旁人,他竟不知道写什么了。他除了思念阿浩,还剩多少值得写的事呢? 他不敢多写自己的心情,甚至不敢写我很想你,可他怕阿浩忧心。 鹤扳指放在内侧的衣袋里,贴着心脏。 贺渊写下最后一句:“我爱你,安好勿念。” 啧,这不是跟阿浩一样了吗? 十日后,泾曲确认暴发了瘟疫,情况愈演愈烈。 贺渊想泾曲那边帮忙,向洪华歌和曾修言道别。 洪曾两人知道贺渊的性子,洪华歌却还是忍不住道:“太危险了。” 贺渊的随身物品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他道:“你们俩又不能擅离职守,就我一个闲人,我不去谁去?” 曾修言便再未劝他,叮嘱道:“你别大意了,阿浩还在等着你呢。” 贺渊笑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