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雀在后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故意挪了挪坐的位置，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尽量不碰触他那根东西，免得蹭多两下又把他刺激起来了。 “我实在太冷了，才要在这池水里多泡泡来回暖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冲他笑了笑，顺手掬了一捧水往他胸口浇去。 结果手抬得有些高，一捧水大半都浇到他脸上。 不等他反应，我立刻故意娇声笑道，“哎呀，大公子别生气呀！” 话音未落，我已经趴低身子，整个人都潜进水中。这池子越往中间越深，似乎深不见底一样，我一口气往下面游都探不到底。 上次发现我可以在这温泉水里自如呼吸之后，就大胆起来。 不知不觉，周围光线都暗了下来，说明我已经到了很深的水域里。我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追上来，证实了心里的猜测。不知道为何原因，或许是对水的天生畏惧，那些非水生的妖怪们都不喜欢像人一样浸在水里。 正在我得意洋洋地继续奋力往下游的时候，脚踝被一股力量拽住，身子徐徐地被拉上水面来。 又用法术？这就没意思了吧。 等我被拖回到浅水处，正打算堆个假笑再找借口糊弄过去时，却发现眼前的人是夔牛。 “怎么是你？”我摸了摸脸上的水，左右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大公子的身影。 “大王召他过去了。”夔牛一边解释，目光一边往我胸上打量，“穿件衣服，我们也得过去了。” 我用脚环变化出一套衣裙之后，跟上夔牛，才听他解释。 方才鬼域八门钟突然作响，是有外敌的警报，所以鬼王才召集各路部下准备迎敌。我回想起刚才潜入水池中时，似乎隐约听到些嗡嗡轰响，还以为是我自己耳鸣呢。 不过等我们赶到时，前面的大部队已经出发了。 我只看到半空中黑压压飞过一群奇形怪状的身形组成遮天蔽日的一条巨型墨龙，绵延到龙尾，还不断有新的身影投入其中。 “看样子，已经开战了，那你先回去吧。”夔牛看了一眼远处，打算也跟上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不认识路！而且你走了，鬼王也不在，大公子的人又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伸手招来一个小妖怪，头颅的位置像是一盏小灯笼，“让它带路。”说完，他又塞了一件细长且硬邦邦的东西到我手掌里，摇身一变化作兽形，脚下腾云驾雾飞上天空追赶大部队去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截被打磨得像是发簪的骨头。 难道是让我散乱的头发收拾一下？我看不出这骨簪有何妙用，只能拿它先挽了头发。 灯笼小妖在我前面蹦跶了几下，它没有嘴，不能发声，只能靠动作提醒我跟上。 我跟在它后面走了两步，肚子咕噜咕噜叫得特别大声。 “等一下，我饿了，能不能带我去吃东西的地方？” 那小妖停下步子，回头望着我，虽然它也没有长眼睛，但我觉得那个亮着的灯笼脑袋上应该是有当眼睛的部位。 “我饿得快走不动了，我要吃东西！”我大声地抗议。 毕竟我可不像原主连肉身都没有，我现在与一般活人没什么区别，用不了灵力，还得忍受饥饿劳累。 灯笼小妖大约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蹦跶，我赶紧跟上。 它一路带着我走了许久，穿了树林，绕过了水池，直到一处山洞前面才停了下来。 没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熏得我掩住鼻子，皱紧了眉头。 “我说我要吃东西，能吃的！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不会是个厕所吧？你们鬼域都是吃大便的吗？”说完这几句话，我自己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 但是灯笼妖却坚定地要让我进去，甚至自己都已经往洞门口去了。 我瞧见里面确实有火光，似乎好像还有声响。 本着好奇，我跟着灯笼妖进去了。 沿着洞中唯一一条通道一直向下，没过多远就看到一处石室，之所以有火光，是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打着赤膊，面前生了一堆火，在烤什么东西。 那股臭味更加浓郁了，还混合着东西烧焦的气味，我挡着鼻子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的东西。 那家伙也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回头一看，发现了灯笼妖跟我。 “夔大人身边的？”他不认识我，不过认出了灯笼小妖。 我嗯了一声，心里明知不可能，可又有些饿得慌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问他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他呵呵一笑，伸手从火堆后面就提了一条腿递给我。 原先我以为是鹿肉，但东西递到了眼前，看到脚掌的形状，我惊愕道，“人肉？” “今早刚宰的一批，最是新鲜。”大块头笑呵呵地回答着。 我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人间，他们都是妖魔鬼怪，吃人又如何，不就是跟人吃些猪牛羊一样。我强忍着恶心，摆了摆手，“有没有素的？我吃不惯这些。” “素的？你要素菜早说啊！” 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里还是有能吃的东西啊。 然后就看见那个大块头提了一个小桶，推到我面前。 桶里全是各种内脏，还有白花花肠子眼球之类的东西，也分不清楚是人的还是什么动物的，反正我只看了一眼，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从山洞里逃出来的时候，我恨不得把带路的灯笼妖捶上一顿。 但它丝毫没有领悟到我的怒意，蹦蹦跶跶的无辜模样让我也没办法真的拿它撒气。 “我要吃一些能吃的东西，不要人肉，树上长的，地上结的果子之类的？有没有？”我耐心地跟它说着，但它似乎也没听懂，只是傻呆呆的原地蹦跶。 “不然，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饭店？酒馆？商业街……做买卖的？到底有没有嘛？” 我讲得口水都要干了，实在跟这小妖怪无法沟通，正犯愁的时候，脚下不知何时多了点东西。 等我察觉到异样时，对方已经收紧陷阱，用藤条一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倒吊起来，挂在附近的一棵树上。 “干什么？放我下来！”我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一点力都使不上，这具身体像极了精致的人偶，中看不中用。 “是你杀了菖蒲，对不对？”出现的只有藤女一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忽然面露悲戚，像是在一边回忆着自说自话，又像是在跟我诉苦，“明明他已经答应我了，还差一点我们就能合为一体，无女偏偏要派他去传话。自他去了，就再没回来，不是你，还能有谁？”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似的。 我撇了撇嘴，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那个叫菖蒲的已经形灭枯槁，比作人类那就等于是死了。 她忽然一扬手，一道藤鞭就打在我脸上，身上，疼得我叫了出来。 “你是不是疯了？敢打我？” “现在主事的都不在，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替我的菖蒲偿命来！”说着，她又抬手要施法。 “等一下！其实菖蒲他……”我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又压低了声音。 让她着急想知道下文，必然会将藤条放低一下，靠近我询问，“菖蒲他到底怎么了？” 眼看着她靠近了些，我抓起头上那根骨簪，朝着她刺了过去。 可惜，没刺到，藤女一眼就看出我的举动，向后一跳就躲开了。 但没想到，我手中的骨簪也在那一刻变长了，顶端发出白光，化作一道利剑，一下子就扎进了藤女的身体里。夔牛送的东西，果然是防身利器啊。 她捂住伤口，闷哼了一声，差点都没站稳。 而绑住我的藤条瞬间就散开了，我重重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见呼啸风声，余光看到有东西朝自己飞过来。 可惜我的眼睛脑子都跟得上，但身体的反应却慢了半拍。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灯笼小妖在我面前裂成了两半，咔哒散了架。藤女向我狠狠抽来了一鞭杀招，被它用身体给挡住了。那盏灯笼的光芒逐渐熄灭，小妖怪的身体也化作虚无，最后我眼前只剩下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弄死了一只小奶猫，鼻头猛地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我一把将那石头捡起来，攥在手心，然后举着骨簪就朝藤女冲了过去。 虽然这具肉身实在太弱了，但好歹我这灵魂经历过不少事，实战的经验多少还是有一点累积下来的。 夔牛的骨簪让藤女有些忌惮，而且她自己身上的伤口也不轻。 起初她只是不停地躲避我发疯了一样的攻击，与我重新拉开距离之后便运起所有的藤条将我围困住。这下反倒是我自投罗网了，我被触手一般的藤条推得连连后退，一脚踏上一处松动的石板。 身子一斜，只听咔的一声，我回头去查看时，藤女趁机又给了我一下，握着骨簪的手臂像被荆棘缠住了似的，疼得我松开了手，骨簪落地的那一刻，藤女急急想要毁了这东西。 只见一道亮光闪过，我下意识挡住眼睛，等周围恢复平静时，我放下胳膊，才发现自己已经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骨簪也不在手里，现在我就只带一个变回石头不明生死的小妖怪，战斗力全无。 不过还好，藤女没跟着过来。 我环顾了一圈，周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像是一处废墟，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似的。 忽然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肚子早就饿扁了，这个味道简直勾得馋虫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