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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一)(走剧情:特务与傻老婆的开始)

    宋问以为琼御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她就死在他眼前,还是他亲手将噬魂锥插进她心口的。

    他早年间全族被灭,只他一人被路过的南竺仙尊所救,从此便被南竺收入座下,帮他做些摆不上台面的事。他聪明机敏,又是受正统世家教育长大,浑身上下一派端庄正直,再加上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容,任谁也不会将那窃取机密,潜伏通敌的腌臜事儿跟他联系起来。他一心想着报仇,南竺也懂他,派他处理的多是跟那灭族案有关的人事。他心里清楚南竺不过是借他这把刀来清除异己,却也无所谓,他这条命也就这点儿作用了,就算南竺不用他,他总有一天也会将那群东西挫骨扬灰。

    在遇到南竺的第一百七十七年,他砍下了最后一个仇人的头,将他的魂魄押进通天塔,与塔里那些失去神志的魔物呆在一处。百年间无数次同归于尽式的复仇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就算从此好好养着,也逃不过终日与药汤为伴的日子了。他向南竺辞别,准备找个地方了此余生,南竺答应的爽快,只要他走之前再帮他取一件宝物。

    他要鸣蛇一族的圣果。那东西八百年成熟一颗,有稳固神魂之用。宋问心想南竺倒是精明,以他现在的身体,等突破重重守卫给他取回圣果,基本上也就准备长眠地下了,倒不怕他以后再被其他人收用,还免去了自己被质疑卸磨杀驴的困扰,很是一举两得。

    不过也没差,他这条命是南竺救得,只当还他一次恩情。

    鸣蛇一族居于水源处,现任守护圣果的是大族长三子琼劼与二族长的小女琼御。据说这琼御降生仅一百八十年,神力却极盛,同辈之中无出其右,甚至被视为下任族长的有力候选人。但这些对宋问来说意义不大,他选择琼御的原因不过是——这人年龄尚小,且是乾元,最是适合他下手。

    他让邱褚楚在他身上落下七十道鞭伤,又将右腿打断,其他各处划出大大小小的擦伤,倒在鸠水下游等琼御来捡他。

    正午日头烈的很,伤口浸了汗扎着疼,他下半身泡在水里,伤腿痛的发颤。他给自己的身份是被诬陷做假账偷钱的管家,被主人家罚了后丢了出来,一路顺着水走体力不支的倒在青梧山下,求出来巡查水域的小贵人救救他。他趴在水边,咬着舌尖努力保持清醒,以便待会儿来人卖惨,神志昏聩间想这琼御倒是足够消极怠工,不过十里路却给她走了五个时辰,密报中形容她“年幼任性”且是一点儿没错。

    难受归难受,他却还得保持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最大程度的诱惑琼御。

    有够强人所难。

    在他几乎想要直接拖着病体爬上山躺在琼御面前时,突然听得少女惊呼前面有人,还没等他抬头求救,便听那人喊:“快把人拉上来啊,没看人受伤了吗!”随后直接被人从水里抱出来带上了山。

    山路颠簸,他趴在侍卫背上逐渐有些发困,朦胧间想着这琼御实在太没戒心了点儿,着实是个笨的,想是南竺也不知道,鸣蛇一族未来的族长会是这副德行,想让他为取圣果直接死在这儿,怕是要有些难度了。

    倒是可笑得很。

    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鸣蛇一族多得是老奸巨猾之辈,甚至琼御自己的长姐与二哥便常年斗得你死我活,可琼御却好像与这些心机暗算天生绝缘,全然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宋问起先是不信的,他见过的道貌岸然之人多得是,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出尘脱俗,内里还不是都烂透了心。可还未等他琢磨出怎样让琼御接纳他,他便发现这个琼御,似乎是有些喜欢他。

    这倒是给他省事儿了,送上门来的东西总归没有拒收的道理。他猜想琼御是爱他的脸,也或许得再加上自己这副温柔顺从的样子,这是很可以理解的,雏儿心里想要的那种恋人,这种总要有一席之地。他冷眼瞧着她为自己忙前跑后,面上常常万分欣喜,心里却觉得这喜爱实在廉价。

    波澜不惊地过了两年,日子平静到他有时会忘了自己在执行任务,直到第三年圆月夜。

    照着往常的经验算计吊着琼御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想是时候给她些甜头,同她上床了。

    他约琼御去他院里赏月喝酒,瞧着她因为自己主动邀约而高兴地一直冲他笑,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手里却也没手软的一直给她倒酒。

    这人实在是好糊弄的很。与她相处这两年多,他大概也能看明白这琼御不管是不是真的纯善,倒是真的没太多心眼儿了,她说喜欢自己是真的喜欢,就如同小孩子喜欢玩具那般毫无瑕疵的喜欢,只是她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喜欢却是很值得商榷的。

    “宋~问~”他被琼御甜腻的呼喊拉回思绪,抬眼看着对面喝的已经有些迷糊的少女,打算再灌两杯就把她带入房里。

    “你…你说你,干嘛老这么愁啊……”倒酒的手顿了顿,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琼御一年来竟是在他面前一直装出一副单纯少女的样子,还是自己不慎漏出了马脚?他面上眉头一皱,似是不解的嗔她一眼,倒酒的手接上:“怎得这么说,你日日围在我身边转,哄我逗我,我哪有时间去愁啊,难不成,你竟是喜欢看我心有郁结的样子的?”

    “怎么会!”琼御趴在桌上,冤枉地摇晃手里的酒杯,她抬起头看他一眼,又泄气地埋下头叹道,“你别蒙我了,我虽…虽是的确笨了些……你开不开心我还是瞧地出的。”她听对面没再出声,便也索性借着酒劲不管不顾地抖搂起话来:“你…你们这些人,总以为我脑子不…好使,常常来糊弄我……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了呀。”她说着自己先嘿嘿的笑了一会儿,继续道:“我是不聪明……但总归也不是傻的……琼劼想独占圣果……诬陷我想赶我下山,我……我且知道是他干的呢……”她突然静了一会,随后压着声音,有些烦躁地说:“还有琼释、琼乌……他们做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但是……但是……”她从臂弯里抬起头来,拿一双雾蒙蒙的眼瞧他,双颊粉红,显然已是醉了,“我就是不想去争那些,这也不行吗……”

    宋问张了张嘴,有些愣神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理智上知道他此刻应该顺着琼御的话头走,以便取得琼御信任,可他看着眼前醉的乱七八糟的人,心里竟有些奇怪的酸涩,让他头脑发空。

    “还有你!”琼御忽然撑着桌子晃悠着站起来,却又实在站不稳,不得不半趴在桌上。她有些烦躁的晃晃头,似乎是想把宋问看清,最终却也只是整个人都怼到宋问面前,鼻尖儿蹭着他飘飞的发丝,一双凤眼迷蒙,眨的他愣在原地忘了躲开。

    “你!你…你也当我傻呢……你不喜欢我…我早就看…看得出…”琼御抬手捏住他衣服上的带子,绕着指头玩儿,“可我喜欢你啊……你身子不好,我可以给你寻药材治……你想要什么玩意儿,我都能…能给你找来……但是你总是那么愁……”她松开手中的衣带,虚虚点上宋问的鼻尖,叹息似地说:“你看不上我倒没什么……但我就…就见不得你…你不开心……”

    她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直接睡着了,整个人就要往下倒,宋问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臂,免得她额头磕在石桌上。

    他看着桌上昏睡的少女,平生第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犹豫。他因着她一番话心软,却仍不能完全放下心中疑虑,只是下手也绝不再能果断。

    在桌前枯坐半晌,他终是唤了人来将她送回去。

    许是太久没接触过他人如此纯粹的善意,他有些不忍心叫这一颗真心直接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