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旧怨

    希利尔有一个长久的困扰。

    那就是他的契约对象们实在是看起来不太聪明。

    沉迷于做饭且对人肉有谜一样执念的温柔精灵，私下里抱着血液香水吸得迷迷糊糊的优雅吸血鬼，经常装无辜装可爱有受虐倾向的凶戾金龙，每天叨叨逼逼一张嘴怼遍全屋子的桀骜恶魔，成箱购入验孕水晶每天盯着肚子想怀孕的冷漠天使。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群家伙是来搞笑的。

    平静地吃了一块刚烤好的饼干，希利尔靠在沙发上，看戏似的看着神秘的大人物们吵吵闹闹。

    白色的胖鸟停在客厅的吊灯上，恼火地发出“啾啾”的叫声，与之对应的是趴在希利尔脚下的小鹿和倒挂在窗口的蝙蝠一本正经地回应他，坐在沙发上的黑猫偶尔也会喵喵叫上几声煽风点火，蹲在沙发扶手上的小龙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嗷嗷叫着添乱。

    他们还在激烈探讨上次没能得出结果的关于从银月那里取材的问题，这几天围绕这个问题展开了无数次的争论，至今都没有得出结果。

    “干嘛这么小气啊胖鸟，”切斯特幸灾乐祸地嘲讽，“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把每次盯着希利尔看半天之后偷偷换的裤子给他们拧拧都够用了。”

    恶魔的口才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出色，三言两语就能在希利尔的脑子里勾勒出一个画面。

    希利尔：“……切斯特，注意礼貌。”

    “我没说脏话！”切斯特委屈兮兮。

    “……”并不打算提醒切斯特那种话没比脏话好到哪去，希利尔看了一眼时间，从沙发上站起身，“差不多该去竞技场了，鸦，过来吧。”

    “好的，亲爱的小殿下。”

    不只是小蝙蝠，另外四个小动物也纷纷动了起来，熟练地来到希利尔身上属于自己的地盘，然而离得最近也是第一个跳到希利尔身上的黑猫，却被希利尔顺手一拍掉回了沙发上。

    “除了鸦之外，你们四个今天都待在屋子里。”希利尔笑盈盈地看着如遭雷击的毛绒玩具们，说出来的话并不像表情那样温柔亲切，“别这么惊讶，我只是想给你们充裕的时间来探讨没解决的问题。”

    说完，希利尔并没有留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连从头到尾都是受害方的白鸟也没有带上，只带着安稳地趴在肩上的小蝙蝠转身离去，堪称冷酷无情地把一众眼巴巴望着这边的小动物关在了屋子里。

    走出一段距离后，希利尔才抬手点了点趴在肩上装死的小蝙蝠：“说吧，是银月哪里惹到你了？你总不会真的想要用那种东西制作绘制铭文的墨水吧？”

    最初挑起这个事的多半是鸦和艾纳中的一个，而艾纳只有在被惹到面前的时候才会主动做些什么，大多数时间他对于其他的同僚都是视而不见的态度，而银月显然不会闲着没事去挑衅艾纳，而这种不动声色把人狠整一把的事又格外像是鸦的风格。

    “说不定呢？魅魔的爱液有催情的作用，也许天使的也有什么特殊功效呢。”被希利尔戳穿了猫腻，鸦也没有感到尴尬，依旧很自然地与希利尔说笑，“而且有点遗憾，我其实的确对天使先生独特的结构很有兴趣，如果天使先生没有这么抗拒，我实在很想好好地研究一下那个部位的构造和功能。”

    “这话要是被银月听见说不定会跟你拼命。”闷笑了几声，希利尔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场景的样子，“唯独对那个地方，他可是相当保护的。”

    “是啊，如果是我拥有那样的器官，幸运地得到了为希利尔孕育后代的机会，我也会非常珍惜。”小蝙蝠翻身滚到希利尔的颈窝里，忧愁地叹息了一声，“所以我才格外想探究一下天使先生到底有没有怀孕的可能。”

    如果有的话……吸血鬼血红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再次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有的话，那他们无论如何也会在可能性成真之前将其掐死在摇篮里。那只精灵会如此配合，其中自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对天使的孕育能力非常感兴趣。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我实在不能够信任一个天使，当然要想方设法给他使绊子。”鸦理所当然地说着颇为阴险的话，“不管理由是什么，他曾是最受神只眷顾的信徒，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都足够让我不信任他。”

    “希利尔你明明也知道，人类也好其他种族也好，不管嘴上说着什么，每一个有智慧的生命体都是自私的，谁都不喜欢否认自己，高洁尊贵的天使长真的能舍弃以前的所有荣光吗？”

    说得这么认真，希利尔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对银月的意见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因为祈福日刚过最近心气不顺？”

    “不相信银月也没关系，但鸦该不会连我也不相信吧？”希利尔用指尖挠挠小蝙蝠肚子上的茸毛，温柔的嗓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像是手捧水晶球的占卜师在讲述着关于未来的故事，“我是希利尔·海斯维尔，你效忠的人类，我可是无所不能的，不是吗？”

    说的也是，他的小殿下连吸血鬼那颗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心都能牢牢地握在手里，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还是不甘心，那个天使明明站在最不利的起点，却凭空得到了最丰厚的筹码。

    吸血鬼不甘地抓住一缕搭在肩上的金发，显然还是对天使的存在很有意见。

    “别想了，鸦。”希利尔随手揪起被抓着的那一截头发，然后把挂在头发上被吊起的小蝙蝠举到面前，小幅度摆动着手腕看着小蝙蝠吊在发丝上像挂坠一样晃来晃去，“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越是天赋强大的种族越难以繁衍，如果对象是相对弱小的种族就更是如此。裘恩斯是近五百年唯一一个拥有巨龙血脉的人类家族，那天使和人类诞下后代的概率会是多少不是也很明显？”

    就着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闲聊着，等到希利尔和鸦散步似的来到竞技场时，刚刚好是学院级别的最后一场比赛准备开始的时间，与他一同站上大型竞技台的是在两场复活赛中接连胜出的凯纳和一个腰间别着两把短匕的学员。

    已经到了学院范围内的最后一场比赛，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希利尔这个堪称恐怖的存在，看到他走上竞技台，就连作为裁判的导师都不由得流下冷汗。

    还挂在头发上的小蝙蝠乖顺地松开爪子，变回了身穿晚礼服的绅士，手里甚至凭空出现了一个金属盘子，上面放着新鲜的点心和果汁。

    “那么要请我的小殿下稍等片刻了，如果觉得无聊的话我还准备了书籍和你喜欢的拼接模型。”

    希利尔早已习惯了鸦这种几乎不存在死角的细心服务，并不觉得惊讶，很淡定地从他手中接过托盘：“没关系，我偶尔也想看看学院内的学生的能力。”

    在裁判读秒的时间里，鸦体贴地为人类整理好刚才被自己抓乱了一点的头发，在读秒结束的同时也刚好整理完，而在所有人的视野中，看到的是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那个抱着托盘悠闲地品尝糕点的青年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竞技台上。

    “请不要见怪，只是一点障眼法而已，毕竟我要保护好我美丽的小殿下。”鸦转过身礼貌地向并不敢随意动作的另外两个人类微微一笑，苍白俊美的吸血鬼看起来完全是一位教养优秀的绅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就像是镶嵌在雕像上的红宝石一样迷人而神秘，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从额头被梳了上去，完全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与那双颜色诡秘的眼睛。

    站在台上的绅士看起来是可以轻易赢得任何女士放心的类型，但此刻却散发着无比危险的气息。

    鸦戴着白色礼仪手套的右手虚附在左胸口，微微低下头行了一个问候的礼节，微笑着询问：“那么接下来两位阁下打算与我较量一番吗？”

    凯纳体验过一次，已经对希利尔及其召唤物的嚣张作风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了这摆明是在威胁的话还是有的无语，他抬头看向对面同样无语的刺客，两人心里都有了结论：看来最终的决赛是自己跟对方之间的单独较量了。

    最终参赛名额有两个，跟水平差不多的同学还有较量切磋的余地，傻子才会去挑衅那边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