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调音
从海洋东南方吹来的暖风将极地雪原的霜凌吹回了万年冰封的盎格鲁，乌拉诺斯大陆各处冰雪消融，南方的阿尔诺王国早已百花齐放，而北方的埃里阿多王国也迎来了生机盎然的春季，那分自俄刻阿诺斯河，贯穿王国的希圣纳利提之河终于解冻，河水欢快的流至下游，最终汇入海洋。即使莫康托山的积雪终年不化，那冰雪下亦有苔藓悄悄的向上攀爬。 在那俄刻阿诺斯河分流之地，人类的自由之都，光明女神欧诺拉的圣殿里，一早有忠诚的信徒在神殿的台阶上摆满了鲜花。争奇斗艳的鲜花吸引来了无数蜜蜂蝴蝶，嗡嗡得环绕在圣殿门前。 销寂了一个长冬的圣殿这几月络绎不绝，上有被圣骑士团簇拥的君主，携带祭品渴求丰收的各地领主，下有拿出家中最好食物花朵的平民走夫。 但不论献上的是珍奇的珠宝还是低廉的食物，那巨大的欧诺拉女神雕像总是平静的注视前方，大理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洁白的光泽，女神悲悯的目光净润着每一个信徒。 传说中的欧诺拉是大地之母盖亚用希望和怒火熄灭前最后的光亮作为基体所孕育，她是一切光明与美的象征。 据那流传至今的歌谣所诉，欧诺拉的头发如流动的金子般闪耀，她的眼睛是漂亮的银色，充斥着繁复的圈层图纹，她的肌肤如盎格鲁最圣洁雪原般亮洁，但底下却透着粉蔷薇色的生机。 即使那些应神而生，由清晨透入森林木隙的第一缕阳光所创的光明精灵，也没有她十分之一的美貌。 “奥克菲洛！”一声压抑的呵斥打断了小姑娘试图向祭台上攀爬的动作。 “对不起，马修大人。欧诺拉女神太美了，我只是想触碰一下她的脚尖。”金发的小姑娘抱歉的低下头，细白的小脸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小手低垂至小腹前不安得绞动。 “算了，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事了。”手捧经书巡视的红衣主教收起了严肃的神情，他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如同大部分有幸被选进圣殿侍奉的神职人员一样。奥克菲洛知道，这位新任的红衣主教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更不会向一些 上了年纪的主角，对唱诗班里的孩童做一些奇怪的事。 见到小女孩还有些紧张，马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孩蓬松的发顶，安慰道：“不必担忧，我相信仁慈的欧诺拉女神会宽恕你的，但你要好好完成下个礼拜的唱诵任务。” “我……我会的！马修大人。”女孩的脸颊红彤彤的，她又撇了一眼身后的女神雕像，眼里全是敬慕：“能为欧诺拉女神唱颂春之圆舞曲是我的荣幸。” 红衣主角满意得点点头，女孩朝练习室跑去了，他转身看着那高大的、低垂眉目的女神雕像，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作为一个从阿尔诺王国的偏殿调任过来的红衣主教，来圣殿殿第一年就负责了春祭的主要事则。很多人感叹他的年轻有位，但也有人在背后偷偷猜测他究竟使了些什么手段。马修并不在意这些好奇、试探或是恶意的目光。这一路的艰辛和竞争远不是那些贵族出身，好逸恶劳，做事偷工减料的主教们所能想象的。 马修和那些为了某些利益混入圣殿的家伙不一样，幼年的遭遇让他从心底信奉神明欧诺拉，那对光明的渴慕就像一把烈火，让他如一匹永不停歇的马车一样一往直前。 想到美好的回忆，他仰望女神恬静的面容，握紧胸前的十字项链，真诚得祈祷：尊敬的欧诺拉女神，爱与美的起源，我愿倾尽我的一切，将一生奉献给您！ “马修大人，教皇陛下请您到内殿一议。”一位助祭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默念。 “我知道了。” “教皇陛下。”马修在助祭的带领下来到圣殿后部的内殿。 带着单片眼镜的克里斯托夫正在查看各地领主上缴的祭品清单。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对马修展露了一个微笑。 克里斯托夫来自北部王国埃里阿多，他有着一头埃里阿多贵族典型的银发，现在正整整齐齐得扎成一个辫子垂与脑后，一双蓝色的眼睛犹如阳光下平静的海面。 克里斯托夫刚满三十，在这个年纪做上教皇宝座的人可不多，但他是当年有名的神迹之子。克里斯托夫是埃里阿多国王的第三个孩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埃里阿多靠北的所有港口第一次没有在冬季冰封，其中最大的一个在今后的年岁里也不曾结冰，那个港口逐渐成为了埃里阿多王国最重要的不冻港。北部的人民为了感谢他，将那个港口以他的名字命名。 “亲爱的马修，这一个月来你辛苦了。”教皇离开书桌与他握手，忠诚的感谢他。 马修有些诚惶诚恐，急忙回应道：“能为欧诺拉女神的祭典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教皇的笑意更大了一点，拍了拍他的肩：“马修，你对女神的敬爱和圣殿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最近唱诗班的排练还顺利吗，我听说那个主唱的小姑娘很是淘气。” “奥克菲洛生性顽皮，但她对女神的爱不比任何人少，我相信当她空灵的歌声回响在穹顶中时，女神也会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的。”提到奥克菲洛，马修有了笑意。 “嗯，奥克菲洛可是有着被神吻过的嗓子啊。”教皇的微笑里带了一丝神秘：“由她唱颂这首轻快的春之圆舞曲是再好不过了。届时南北两国的皇室都会到场，一定要筹备妥当。” “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办好这届祭典。” 马修离开后顺势带上了门，偌大的内殿顿时寂静一片。教皇蓝色的眼睛里褪去了一贯的温和，空洞的有些骇人，像是那个属于教皇的灵魂被踢出了这个躯壳。他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般按部就班的得将书架上的几部书交换了一下位置。地板上的一处传来机关作响的咯吱声，一条通向地底的暗道展现在眼前。教皇点起烛台面无表情得向下走去，地板则在他银色的长发消失在地道里的刹那悄然闭合。 克里斯托夫走过长长的地道，掏出教皇才有的钥匙打开了一道古旧的木门，木门上的浮雕刻着诡异的符文，犹如地底爬出的扭曲的魔鬼。难以想象，在神圣的圣殿，圣洁的光明女神圣像底座下竟然埋藏着来自地狱的密室。 克里斯托夫走进密室，昏暗的密室被微弱的灯光照亮，露出四周墙壁上可怖的图案，那是传说中乌拉诺斯地底，第二层间狱的景象。那里是离混沌最近的地方，是黑暗男神厄瑞波斯的领地，只有魔鬼大公和死亡骑士们才能忍受那样的灰暗和阴寒。 克里斯托夫看着那些像是在叫嚣的画面，蓝色的眼睛透出浓浓的厌恶，但目光在转向密室中央那张巨大的象牙黄金大床时，那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爱恋和依慕。 象牙洁白的光泽和金子明亮的黄色在这个密室中十分突兀，好像是落入了地狱的太阳一般熠熠生辉。 教皇将烛台轻轻放在床头柜，掀开厚重的天鹅绒床幔。大片大片金色的光辉从那温暖柔软的床被中氤氲开来，甚至盖过了烛光。一下间，壁画上所有可怖的景象都在这圣光的照耀下开始模糊面貌。 克里斯托夫捡起那被单上散落的一缕金发，柔顺明亮的长发像流动的黄金一样从他的手心滑落。他蓝色的眼睛中充盈着爱意，慢慢地附身看向那长发中掩着的一张小脸。 那双银色的眼睛如今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有些不安地抖动，白嫩的脸颊上布满了粉蔷薇色的红晕，小巧的翘鼻下被润泽地有些发红的小嘴似张未张，鼻息也有些急促，像是陷入了一个绮丽的梦，睡的很不安稳。 克里斯托夫细心的拂开那些掩住半边脸颊的金发，女子的面容终于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张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脸，仿佛集齐了世上所有的爱与美。 如果她是一位人类女子，骑士会跪下轻吻她的指尖，权贵会倾尽所有奉献给她，而心怀不轨的人则会想尽一切办法侵染独占这神一般的美貌。 但她，是光明女神。 克里斯托夫想要掀开被子，再好好地看一眼那有着起伏曲线的柔美酮体，但就在他手指触碰到被角的那一刹那，一根带刺的藤蔓从被中钻出，如毒蝎般蛰向他的手，饶是克里斯托夫反应迅速，也被那刺化开了一道口子。 克里斯托夫赶忙退后了几部，光源照射不到的地方，壁画里的魔鬼们面目狰狞地咆哮着，克里斯托夫吮吸掉指尖的那滴血液，凝视着黑暗冷冷地开口：“没想到你已经来过了。” 藤蔓的尖端触角一般的在空气中探索着扭动了几下，像是确保他不会再靠近后，就慢慢地缩回了被子中。克里斯托夫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床中的女子，蓝色的眼睛重又变回了空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