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目光

    海编辑接到鹰发来的讯息时候，是感到疑惑的。

    他滑了滑讯息，还是那一句：想给你推荐一个有才华的孩子。

    「这想跟我推荐谁呢？」海编辑思索着鹰的人际关系，很单纯，感觉不像是会认识其他有得没得人。难道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然交了些其他朋友吗？

    海编辑还不是编辑以前，叫做海洋。他不是人类，是一种洋流化身的存在，活了多少岁月他没记清楚，不过从他有记忆以来，就记得鹰了。

    鹰已经忘记过去的事情，这也是他的手笔，自从把鹰从远方拐回来後，他就想着该怎麽跟鹰谈谈。放走了那个小男孩，将鹰带进小房间後，两人的谈话还没开始，他就对鹰下手了。虽然早知道鹰也不是人类了，但充其量也只是不会老的人类，并没有其他的能力。所以记忆修改非常成功。

    也许哪个将来，鹰会发现自己都不会老的事实，不过那也只是将来，在那之前，海洋觉得自己有把握让鹰回心转意。

    他不是没发现鹰的一些改变，包含看他的目光都有点含情脉脉，然而鹰以为他装饰得很好，而海洋也没有想戳破。他觉得鹰会这样子，也有可能是雏鸟情节的关系，就像是当初的鹰，从以为捡到他开始就细心照顾，直到他离去。

    离去是为了他们好，不过鹰不懂还在等他，直到发生让鹰转变的事情，他才回来，虽然这样说太晚，不过他还是回来了啊。

    前半生无法弥补的事情，他想用後半生来弥补。

    不再有那些糟心事，转换身分与立场，想来可以顺遂一点吧。

    ＊

    鹰不知道海编辑住哪里，一直以来都是海编辑来他家的，所以他发了讯息邀请海编辑过来。自己则是在厨房思索要不要先准备晚餐，说不定海编辑也还没吃晚餐。想了想，他准备了两份总汇三明治。

    虽然跟海编辑相处了一段时间，不过鹰还是不太了解他，连他喜欢吃些什麽都不知道，毕竟海编辑感觉都不挑食。

    海编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鹰脱下了围裙，他微眯起眼，像是个归家的丈夫一样，欣赏眼前的风景。

    似乎感受到目光，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海编辑。

    「哎呀，你怎麽就进来了。」

    「你门没锁啊，虽然是单身男子，但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海编辑收敛了目光，拉开椅子坐下，正好看到桌上的三明治。

    「想说要晚上了，就弄了些吃的，你还没吃吧？」

    「是啊，正好我也饿了。」海编辑笑笑捧起三明治吃。

    「喝奶茶可以吗？」

    海编辑点点头，其实什麽饮料都好，两人相处就是这麽简单温馨。

    鹰冲泡了香草奶茶，装在知名卡通小鱼儿马克杯中，递到海编辑眼前。

    「没想到你保留这个卡通的杯子啊。」

    「毕竟是我第一本投稿你们出版社的作品，我也没想到会出成卡通。」看着马克杯，鹰想了起了过去投稿出版社的那个作品。

    「那是个好作品啊，题材特殊。」

    「就我一时脑抽写出来的。」

    每次想起，鹰都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啊。

    那个作品啊……鹰想起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的青色小鱼儿悠游的模样，谈不上是不是欣慰，感觉他自己把这个角色坑惨了就是。

    .拥抱

    小鱼儿，是一只悠游海中的青色小鱼儿，路上他认识了帅气的海鸥先生，两只成为了好搭档，努力想打败邪恶的洋流一族。

    这个洋流一族的设定，是一群千变万化的大海思念所化成的，听说是集结了海洋所有生物的念，当恶念大於善念的时候，这时的洋流一族就会危害大海。

    而小鱼儿之所以出发讨伐洋流一族，主要是因为家里的其他鱼都被洋流一族的恶念所抓住，剩下他一只鱼，所以他背负着整族鱼的命踏上旅程。

    而在这之中，除了帅气的海鸥先生，他还遇到了一个神秘有着蓝色鱼尾，上半身却是陆上人类样貌的人，看起来像是传说中的人鱼，不过那个人自称是个海妖。

    这个海妖先生看海鸥先生很不顺，常常用蛊惑的歌声引来海风喧嚣，把小鱼儿拐到一边去。小鱼儿起初是很讨厌他的，但海妖先生似乎乐此不疲。

    小鱼儿又一次逃离了海妖先生的魔掌，找回了海鸥先生，最终到达了洋流一族的城堡时，居然看到海妖先生坐在王座上。

    原来这个海妖就是洋流一族的王，还是以途中戏弄他们为乐。

    小鱼儿和海鸥先生很生气，同心协力打败了他──你如果这麽想的话就错了，擅长蛊惑能力的海妖先生他，再一次将海鸥先生放逐，独留下小鱼儿。

    是的，这不是个好结局，所有的童话都该向正面看起，然而这本却不是，不过鹰原本也没打算把他设成童话分类。被放逐的海鸥先生很努力想着回来，却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挡住，而小鱼儿似乎被海妖先生所迷惑，忘了原本的自己。

    当海鸥先生终於挣破了那个透明的屏障，直冲洋流一族的城堡时，却发现周遭一切破败，顿时心里一阵慌乱，当他终於来到王座前──

    只见小鱼儿跟海妖先生拥抱在一起，却是以石像的模式。

    拥抱的石像是如此细致，就像是他们本人被石化了一样。

    海鸥先生思索他没有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不过大海似乎恢复了平静，洋流一族也不再作恶，而是往陆地发展去。

    小鱼儿第一部就这样结束，结束的特别突然，不过出版社就是喜欢这种发展，而且大众还相当买单。所以周边出了不少，鹰也成为这个出版社的作者之一。

    鹰在写完这部後，他其实有想着第二部，而第二部──不知道为什麽每次下笔的时候，都感到一阵子脑抽疼。第一部他写的是大海的故事，第二部他写陆地的故事，一样是围绕在洋流一族中，只不过主角变成海鸥先生。

    其实在第一部的时候，海鸥先生始终都像是配角一般的存在，当然所有读者也这麽觉得，大概也想不到其实海鸥先生才是主角吧。每次鹰在填写主角栏的时候都很犹豫，所以他乾脆全空白，让读者去瞎猜想。

    虽然第一部的视角几乎是小鱼儿，连卡通制作人也这麽搞，然而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有一点不自然。比方说每次小鱼儿被抓走後，都是海鸥先生去寻找，一大堆的内心戏，偏偏很少描述小鱼儿被抓走後变成怎样。

    所以看到最後，有不少读者/卡通迷在说这个海鸥先生太抢戏了，他们想看虐恋情深，偏偏又一直播放这个配角奋斗的过程。

    直到看到结局，不少人玻璃心快碎了，但架不住青色小鱼儿善良、天真、好看，哪怕知道这剧情没边了，还是不少人前扑後继来看。

    当然这对鹰和出版社以及制作卡通的公司都是好事情。

    2020/4/30

    35.热情

    「想到以前投稿的那个作品，我还没想到後续呢。」

    「那个作品你不是打算慢慢来？」

    「是没错，虽然现在我也没头绪。」

    海编辑看到鹰似乎很烦恼，放下了马克杯，转移话题说：「你找我来是要推荐谁呢？」

    「哦对了。」鹰像想到了正事，连忙拿出蓝徵的作品集。「这是那个蓝微的弟弟的作品。」

    海编辑接过了作品，上头的标题写着热情，里头是各种鲜艳的色彩，形形色色、五彩缤纷，让人迷花了眼，担当的上热情二字。

    「很特别吧。」鹰看到那些图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搞艺术的，果然很有特色，他不是很懂，却能看到缤纷的色系。

    他有问过蓝徵，蓝徵只是回答热情。

    「特别，这是怎样的作者呢？」

    「一个国中生，住在地下室。」

    「住地下室？」

    「嗯啊，好像是他自愿的，连他姊也说不过他。」

    「我想见见他。」

    「可以啊，跟蓝微说一下就好了。」鹰说着，拿出手机来，给蓝微传讯息。

    ＊

    你：蓝微，海编辑说要见你弟弟。

    蓝微输入中……

    你：你看什麽时间方便，我们去蓝调咖啡厅见你们。

    蓝微输入中……

    ＊

    鹰没有看蓝微传什麽，抬起头来跟海编辑比了个OK。

    「我跟她说在蓝调咖啡厅见面，到时候看她怎麽说吧。」

    「也好，在咖啡厅见面会比较方便。」海编辑点点头。「不过你怎麽会认识蓝微的弟弟？」

    「上次给你看了作品後，不是说要润稿的嘛，可是我左思右想没什麽头绪，感到很混乱，就给蓝微问了一下。」说到这个，鹰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蓝微就说了我可以去她家一趟，她弟弟说不定可以给我点意见，就因为这样认识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这麽苦恼。」

    「没办法，你之前给的建议有点抽象，所以我……」

    「那是我不对，没有给你具体一点建议。」

    「我觉得这跟具体没什麽关系，就算我自己罗列详细，有时候也不知道改了。」鹰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再把脉络重新理一遍，理过了，但还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再下笔时，反而没了最初的感觉。

    铃铃铃──手机传来来电响铃，鹰拿起手机一看，是蓝微的通讯来电。

    「是蓝微打来的。」这麽跟海编辑提了一下，他接下手机。

    ＊

    鹰先生。

    蓝微怎麽了？

    ……那个，我弟弟他不太喜欢出门。

    那我们要去你家吗？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来。

    可以啊，不过有个事情想问你。

    什麽事情？」

    我忽然想起先前你传讯息跟我说你家长不在这件事情，跟你弟弟说的好像不一样？

    啊那个呀……

    嗯？

    我们的确是跟养父母撕破了脸，我不好意思跟人说家长不在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都跟人说出去旅行。

    原来如此。

    那我们约明天晚上七点在蓝调咖啡厅见，我在带你们去见我弟弟。

    七点是你的下班时间吗？

    是啊，明天要上班的。

    辛苦你了，明天晚上七点见。

    好的，掰掰。

    掰掰。

    ＊

    挂了电话後，鹰发现海编辑正在走神，头微歪，背靠在椅子上。

    「等到快睡着吗？我没讲多久吧。」鹰打趣说着。

    海编辑像是醒了过来一样，摇摇头说：「没那回事，说的怎麽样？」

    「明天晚上七点在蓝调咖啡厅见，不过她要直接带我们去她家找她弟。」

    「她弟弟不愿意出门吗？」

    「似乎是这样子的，他之前跟我说一些往事，我猜也可能跟那些有关系。」

    「是怎样的？要不要说来听听。」

    「这个嘛……说来话长呢。」

    鹰把自己在蓝家姊弟家时，蓝徵跟他说过的经历，再一次覆述给海编辑听，而对方听着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

    「蓝家姊弟看来也不容易。」

    「可不是嘛。」

    「是国中生吧？不满15岁？」

    「是啊，应该不满15岁。」

    不知道为什麽说到这个不满15岁的时候，海编辑的眼神就变了，鹰感到有点奇怪，不过海编辑很快收敛了眼神。

    「这个画册我先收着，我先回去了。」

    海编辑说着就回去了，留下鹰感觉有点百思不解。

    总觉得海编辑的语气都上扬起来，是在期待艺术孩子，还是有其他呢？抱着这种微妙心思，鹰静静躺床入睡了。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