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见光

    感觉到父母似乎有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周琪一直在试图找到机会单独去医院做检查。不过毕竟他是学生，生活路径毕竟简单，想不让父母知道的去医院还是困难，这一等竟然又快等到学期结束了。说来也巧，他本来是要去口腔医院治疗的，但因为需要需要抽血检测。

    “你把这个单子交到化验科吧。”医生递给周琪一张纸，在上面勾选了乙肝。

    周琪看到那张纸上包括很多门类，有他看不懂的各项指标，也有他能看懂的血型和···第二性别激素。他想自己再多勾一项，应该也没什么影响，于是拿出笔在第二性别激素那里画了个勾。

    周琪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焦虑地等待着结果。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他希望有的结果，他感觉什么都可以接受，只要这是合理的。当然最好他希望自己是健康的，如果不是，哪怕是一个发育不健全的Omega也可以，他需要对自己的情况有一个真实的了解。他思量了许久，终于给林芊茂发了一条消息，“我去做第二性别激素的检测了。”

    林芊茂很快就回复了他，“怎么样？”

    “还在等。”他叹了口气。

    “你一定会是健康的，而且不管你是什么性别我都会喜欢你。”

    “我是Alpha呢？”周琪故意逗他。

    “可以，但Alpha之间信息素打架，我还是得适应适应。”林芊茂一本正经地回答。

    周琪在屏幕那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是Alpha，你力气比我大那么多。”

    和林芊茂聊天终于让他放松了一些，检测等待时间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周琪！”他听到窗口有人叫他的名字，就立刻走了过去，“把这个交给你的大夫就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一点都不关心乙肝的事情，即使这才是他来验血的本来目的，他翻到了激素那一页，老实说他也不是很懂，不过光看数字的话，他的Alpha激素和Omega激素都很低，数值相差无几。

    就像他和林芊茂说的那样，他不觉得自己是Alpha。无疑他和林芊茂的力量差异愈加明显，林芊茂看着纤细，甚至可以把他这么一个高挑强健的青春期男孩抱在怀里搞。可是Omega激素也很低···如果···如果···他想，最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他其实是Beta。

    他心砰砰地跳着。医生说他只需要乙肝的检测结果，所以他把激素那一页留下了。仅仅是一张纸而已，他却觉得很沉重。一时之间，各种情绪都涌向了他的心头。他一边有一种终于解放了的感觉，如果真的是Beta，他就不再需要困扰自己不像Omega了，也不用做一个期待中的Omega。他不需要叫人看起来柔顺，并把这个当成一个优点，然后和Alpha结婚生子，让他们的孩子继续这条老路。他另一方面又有点迷茫，如果他是Beta的话，他就不再是家族中最有希望的继承人了。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还不到17岁，世界对他来说仍就是丰富多彩的，只是他想到同样对自己有很高期望的父母，一时之间竟有些难过，好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最后，他又想到了林芊茂。这实在是太尴尬了，终于能接受Omega的林芊茂发现自己是个Beta会怎么想？

    他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了林芊茂这件事，“我的Alpha激素和Omega激素都很低，数值差不多，看来我可能是个Beta，但想完全确认应该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对面似乎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周琪也能多少理解点他的心情。之前一心希望和Beta结合的林芊茂，选择了Omega，或者说自认为选择了Omega，应该也经过很多思考才做出的改变，结果自己现在说他其实也是Beta，林芊茂应该会有种尴尬的做了无用功的失落感吧。许久之后，对方才发来几个简单的字：“没关系，我还是很喜欢你。”

    “你不会因为我几乎没有信息素才喜欢我吧？”这个疑问突然产生在了周琪的脑袋里。他知道有点太矫情了，喜欢就可以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呢？可是他也不想被人因为信息素很淡才喜欢，他也希望林芊茂喜欢他这个人。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就是我们信息素每天打架我也会喜欢你的。”

    周琪看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一会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是林芊茂的电话。

    “喂？”

    “是我，林芊茂。”

    “我当然知道是你啦。”

    “我打电话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嗯，你说吧。”周琪突然觉得手里那张报告单变得轻松了不少。

    “从前有一个小Alpha，他的家人从小就告诉他以后要和一个Omega结婚生子，说大家都是这样的，这就是最好的。他很不解，这是为什么呢？又没有人给出他信服的道理。于是他觉得Alpha和Omega的结合，都好像养鸡场里的鸡的爱情，它们朝夕相处，还以为就是恋爱，其实不过是充满局限的设定好的程序。所以他想，绝对不能和Omega在一起，这样人生就被框住了。所以呢，他遇到了一个很符合他心中伴侣形象的人，得知了他是Omega，就装模作样地拒绝他，因为他觉得这样就不会给自己的人生套上枷锁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原来有Alpha，可以不因为物理固有吸引的喜欢着一个Alpha，他开始逐渐正视那个Omega的感情了。他开始不戴着有色眼镜看Alpha和Omega的结合，因为还是有不少因为感情在一起的。他突然明白自己之前一直在反抗世俗的枷锁之中，不在意世俗固然有好处，但是过于当回事而认为其他都是不好的，也会变成枷锁。他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也不在意第二性别了。他终于释放出来了压抑的对那个Omega的感情，Omega也接受了他。不过我的问题是，如果Omega告诉他，他其实是一个Beta，你觉得他会在意吗？”

    周琪的心突然有一种热的发烫的感觉，“他···不会在意吧。”

    “嗯，是的，他当然不会在意。”

    “我，我还以为，你花了很大力气说服自己接受一个Omega，最后被告知可能是个Beta，你会觉得很失落呢，那那些心理建设，不是都白做了吗？”周琪一边说一边无奈地笑。

    “完全没有。这又不是无用的过程，我这不是知道了Alpha和Omega也有无关于物理联系的真爱吗？用政治正确把自己框死了，其实也是一种枷锁。可能从结果上来看，这确实都是没用的心路历程，如果我喜欢的人真的是个Beta，那看起来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了。但这是两码事，之前如果我选择了Beta，其实和我必须找Beta伴侣的心态有很大关系，但一旦抱有了这种想法，我也没有资格嘲笑必须找一个Omega的Alpha了吧。但现在不是了，如果我喜欢的人是Beta，那只是因为这个人正好是个Beta。我认为不同于主流的人生经历可以是幸福的，也绝不会否定世俗眼光中的幸福。”

    “谢谢···谢谢你···”周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但总归在公共场合哭还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他故意说，“林芊茂我知道你中二，没想到你还能说出来更中二的话。”

    “喂！”林芊茂显然没想到自己一通真心发言后，靠谱好男友竟然这么评价自己，“我明明是怕你想有的没的才说的。而且中二怎么了，这么年轻不中二多浪费啊，以后不能中二的日子很长，有的是机会表现的像个正经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你···”

    周琪挂了电话，感觉轻快了很多，林芊茂的话也给了他启发。他之前会认为父母的期待和他个人的意愿可能是矛盾的，会成为他的枷锁，但他现在也意识到不能否定父母眼中对于幸福的看法。他好像充上了电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把这件事告诉家长后怎么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