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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的狼狗直接进入继父身份的适应中

    其实还是在分床睡的。

    林熙看着白氏搂着女儿睡在桌板的另一边,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思想低劣。

    床上放了个小桌板,吃饭用的小桌板划分了楚河汉界,白氏和女儿挤在一边,林熙看了会儿,觉着跟小女孩带着点奶膘的脸相比,白氏到底还是有些太清瘦。

    他脑袋枕着手臂,想起今天帮忙搬东西的时候听到的街头泼皮的秽语,说白氏腰身比他们那生了孩子的婆娘细。

    他叹了口气,他不是家境殷实的林家小子了,没那个底气揪着他们打一架。但是,想法子把白阿姐喂丰腴点,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他真的只是突然失了势没底气吗?电光火石间的念头惊得他在半夜里辗转反侧,他有点不敢往下细想。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门被开了个小缝,一会儿枕边人回来抱了捆干柴往洞里添柴,“冷的睡不着吗?将就下吧,别焯和了,再翻热气都跑出来了。”

    有些泛凉的手指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指尖有些细密的茧子,还有些开裂,碰到皮肤上有点像在被钝刀子刮,但是动作实在温柔,按到的地方有种化开了的错觉。

    林熙有些耳朵发热,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应了一声。

    耳边传来被子和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轻柔的哼童谣的声音。

    囡囡已经睡着了,这是为我哼的。

    伴着这样的认知,林熙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片寂静的狭小偏房里,白氏把囡囡拢在腿弯,扭头看了看并不能看清的床对面。污言秽语她听得多了,“替我这样的人出头多少不太值得。”这话她也听多了,倒也不是听,都是明明白白做给她看的,哪像这小子似的,一次没打上去就觉得于心有愧还半天睡不着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都习惯自己替自己出头了,突然冒出来个愣头青要替她出头,她再遇上了都不知道要不要自己出头了。

    下次,还是跟那些泼皮的婆娘上些眼药吧。白氏困得迷迷糊糊地,想着该怎么上眼药,不知不觉睡着了。

    狭小的偏房多了一个人,其实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白氏算了算手头的结余,有些发愁。娇生惯养小少爷多少还是怕冷的,柴火的支出增多了,虽然傻小子似乎有所察觉,隔三差五去城外砍些柴回来,但偷砍城外那些老爷们猎场的柴被发现可不是什么小事。

    白氏对着黯淡的月光把新扯的布料举起来看,计划着这块用做哪,大过年的,到底得给小家伙们凑出件新衣服。

    布料不太够,她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年还算吃得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她摩挲着手边的针,看了看压在床头的实木箱子,不是什么名贵木头,胜在结实耐用,还特意落了锁。

    虽然只是面上的锁,早就坏了,兴许饥荒那年就坏了,她还执意带着,想着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等安顿好了攒点闲钱下来找人修。后来才发现坏了就坏了,就那样吧。至于里面的东西,其实也早不是什么要紧玩意了。

    她从里面翻出一叠红布头,这几年年年都从这件上面扯布下来,红衣服变成红布块,再成红布头,将就也能凑点布出来用。

    也幸好近几年上头那几位搞忆苦思甜,水田衣正流行,几块布拼拼凑凑出一身说是那劳什子水田衣倒也不算丢面。大家都清楚底子,不过是过年撑个门面,不会有不长眼的非要戳穿。

    但是林熙对于新衣服并不高兴得起来。

    倒不是少了他什么,可真是好地狠,囡囡一件他一件,白氏却是没有新衣裳的。可真是视若亲子,林熙闷闷不乐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怎么了?不去放花子吗?”白氏正要领着女儿出门,寻不见林熙还以为他也难掩小孩子心性,跟着外面的半大孩子们放鞭炮去了。

    “放花花!放花花!”囡囡听到放烟花来了劲,摇着白氏的手吵着要玩。

    “你可别跟着去,泥猴们都放炮仗呢,转头又被吓哭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可不好。”白氏一把抱起来囡囡,搂在怀里晃着哄,“乖哦乖哦,我们上山上上香沾沾福气,大师傅请大家吃斋呢。你不是最喜欢庙里的小师傅们了吗?上次还给你吃大桃子呢。”

    林熙看白氏嘴唇有些发白,走过去伸手,“我抱囡囡吧,都七岁了还让人抱,看看你把你娘累的。”

    囡囡嘟着嘴嚷嚷着说自己不沉,白氏犹豫一下还是让林熙接过去了,平日里白氏都碍着男女大防不让林熙在外面抱囡囡的。

    林熙又美滋滋起来,他就是说哪有不让爹抱闺女的,他现在又近了一步了。

    但还是不免为白氏担心,“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白氏斜瞪他一眼,“大过年的哪有说这等话的。”临跨出门口,还是低声凑到林熙耳边,“你带她去山上庙里吧,我就不去了。”

    呼吸的气流打得耳后的汗毛立了起来,林熙莫名有些心猿意马,幻想着等白氏允许他上一张床之后,晚上白氏也能这样凑在他耳边说话,暖呼呼的气息打在他身上。

    白氏拍了拍他,把他从幻想里拉出来,“快去吧,这有几吊钱,给囡囡买点吃的哄哄她,剩下的你自己收着。”

    “你怎么不去?”

    “我身子不爽利,去了给庙里添晦气,怕是庙里大师傅要不喜欢。你们去吧。”

    说罢又推了推林熙,“快去吧,我在屋里煮点粥,等晚上你们回来了吃饺子。”

    “快去吧,我把炉子烧暖,你们回来暖暖和和的。”

    其实山上庙里的大和尚为人不错,逢年过节借着由头给开免费斋饭,小和尚们拎着装了做得好看的吃食上有钱人家去说几个吉祥话讨些吉祥钱,拿着这钱办流水斋席一让众人沾沾所谓福气,二也接济一下过年吃不上好东西的人——大和尚不觉得把素斋做得有所谓肉味犯什么忌讳,只要来的人吃得有过节该有的味就行。

    但是身子不爽利的女子上香还是犯忌讳的,大和尚能接受晦气的寡妇上香已经是天大的仁善了——大家都这么说。但是林熙还是很不爽。

    这股情绪不知从哪开始。从白氏不肯告诉她名字开始?每次一问白氏只说没有名字,给个亲昵点的称呼都不肯给。

    还是从这次白氏给他做新衣裳不给自己做开始?得了心上人亲手做的衣服本该是高兴的事,但是这不给自己做的架势,怕是自己来了把这个家拖得更拮据了,白氏还拿他当小孩,还不是自己家的,得整件新衣服显得自己没亏待没偏颇一样。

    “雪!”回程路上囡囡活泛了起来,自己在地上跑着到处抓雪玩,也不嫌冷。这会儿捧了一捧雪朝他笑,不得不说,囡囡确实像白氏,还正是嫩生生的时候,笑起来像一块嫩豆腐抖开个窝。

    当初林熙不务正业东逛西走的时候就正看到白氏卖豆腐朝人笑,后来心痒痒地去了几次,白氏回回递过豆腐笑笑,眼角挤出点笑纹路,脸颊荡开个粉霞光。没人上门时垂眸叹气的样子也颇有上课时候摸鱼看的仕女图的几分娴雅神情。

    林熙伸手,“是要给我吗?”

    囡囡笑着点点头。

    真像啊。

    林熙接过雪,夸囡囡,“囡囡肤白胜雪,是个美人胚子。”

    “你阿娘什么时候给囡囡起个正经名字,到时候我可要帮忙出主意。你看含霜履雪怎么样?含霜,跟囡囡非常相称呢。”

    “有起过。”声音小小的小小的人情绪也低落下来。

    “啊,抱歉。虽然很想做囡囡阿爹,但是囡囡的名字我可不能抢走啊。”林熙蹲下来揉了揉小女孩的头,“一定是很好听的名字吧,或者给囡囡起了很吉祥的名字。”

    “林哥哥是好人,所以不要做阿爹好吗?不想林哥哥变成可怕的人。”小女孩眼睛里已经泛了泪花,“我喜欢,不,我不喜欢我之前的名字。阿爹说不好。我也忘了之前的名字了,含霜,很好……”

    林熙不想再看小孩抱着他的手,眼里的讨好慢慢溢出来的样子,他捂住小孩的眼睛,“真的喜欢吗?不喜欢也没事,是我不对,名字应该你阿娘给你取的。”

    女孩破涕为笑,“阿娘没读过书,不会起名字的。之前的名字,是阿娘花钱找读书人起的。林哥哥起的话,阿娘不用花钱了,不会饿肚子了。”

    “好,那回去告诉阿娘,咱们含霜有好听的新名字了。”林熙半吨下来,“来,上来,骑大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