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从巴哈斯帝国向南进发，有一大片怪诞诡谲的峰林峡谷。以卡兹平原为起点，向东的地势一路变陡，狂风与流水将原本应当是崇山峻岭的地貌腐蚀出千姿百态的峰柱与峡谷。山峦之巅融化的雪水通过无数的洞穴与地下的暗泉汇合，填满了沟壑，形成深水与高山衔接的神秘景色。 这里曾经居住着饲养飞龙的人类部落。然而，无论是飞龙还是人类都已遭到不动声色的抹除。从入秋开始，整片地域就被靡靡的淫雨笼罩：如果从高空向下俯瞰，只能看到从连绵的云雾突出的几根峰柱。 “……果然又开始下雨了么。” 在诡谲的群山之间，有一片水域填充了原本应当是深渊的所在。耸立的绝壁与峰柱都像是朝着水面倾倒。因为细雨而微波荡漾的江水上隐隐约约的能看出一大片轮廓清晰的阴影。而在那暗色的水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 又或者说，从纳萨力克取出的冒险用魔物。 这是一条实力在75级左右的巨型底栖魔鱼[Aboleths]，在经过特化改造后成了能够在其上建造“船舱”，供玩家“乘坐”的代步工具。而在防御阵线中，这类魔物被饲养于第四层的地下湖，虽然攻击力不强，但速度极快，具有较强的潜伏能力。另外，在YGGDRASILL中的底栖魔鱼还被设定为具有相当程度的智力，以及控制心灵的种族技能。 不过，现在的它只是背负着一个船舱的工具。仅此而已。 安兹微微揭开帘子。细细的雨丝被冰凉的风从空隙中吹入。越是往这片区域的中心进发，水雾就愈发浓厚，将那些跃出水面的存在全部涂抹成浑浊的灰黑色。 窗外的高山与峰柱都静默的耸立在水域中，无处不见的巨大的存在都向着水面倾倒，似乎下一秒就会坠入水中，掀起巨浪，最后慢慢地沉入深不见底的冰冷地洞。恐惧与孤寂盘亘在此处，难怪飞龙部落的人类全部住在高高的峰柱上，他们所饲养的飞龙也从不降落到水面：这里在习惯了飞翔于天际的种族看来就像是万丈深渊里流淌的冥河。 如果说有谁敢于泛舟于此处，那只能是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们和魔王。安兹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因雨丝而形成许多小小漩涡的水面，直到脚下的地板突然晃动了一下——底栖魔鱼似乎是因为什么而暂时放慢了速度。 “怎么了？” 安兹回头看向和他共处一室的守护者。 “安兹大人，前方是暗礁区。在通过此处后就会进入地下洞穴，请不用担心。” 迪米乌哥斯温柔而恭敬地说道。安兹淡淡的“哦”了一声，又扭头看向了窗外。 “竟然会是这样的姿态，自然还真是充满惊奇。” “我想，安兹大人是指原本应当是山脉的部分变成了烟波荡漾的湖泊与河流，但这些水系却未曾流出这片区域吧？” “是啊，卡兹平原与巴哈斯帝国都没有巨大的河流与湖泊。听说更东边就成了沙漠……真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因为身处此地，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里会有如此丰沛的水系。听我过去的同伴们说，这种地形是因为组成山脉的矿石类型特殊，不过，果然还是亲眼看见更加震撼啊。” “原来如此，拥有这样渊博的知识，不愧是无上至尊。” 哪有。迪米乌哥斯的赞美声让安兹差一点反驳出声。 如果在这里的是亚乌拉和马雷，安兹或许会想和他们讲讲类似于尼斯湖水怪的故事——虽说对于黑暗精灵而言这些故事根本算不上刺激，而且第四层的地下湖里就养了好几只，其中一只现在就跟在他们后面。 “……嘛，蓝色星球桑大概会很喜欢这里吧。不过……他不会隐居在这里。” 不是因为蓝色星球桑喜爱旅行，所以一定会满世界乱跑——虽然他就是那样的人——而是因为那个健壮刚毅，热爱自然的男人在离开YGGDRASILL时已经注销了自己的账号。 至少线下有见面过，所以能够认出自己来吧。不过又该怎么和守护者们解释呢。又或者也是一个人类，甚至是自己找到了幸福生活也有可能嘛。安兹不着边际的想着什么，直到迪米乌哥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安兹大人，可否允许我接收潘多拉·亚克特的讯息[message]请求？” 安兹转过身来，高傲地点了点头。迪米乌哥斯将那修长好看的手指贴在太阳穴附近，安兹坐回到柔软坐垫上，看着迪米乌哥斯那根银光闪闪的金属尾巴与橘红色西装下摆的连接处。 “是我。一切正常。” 安兹无意偷听迪米乌哥斯和他人的联络，但恶魔随即略微皱起了眉头。 “抱歉，如果你需要谴责什么，请挪至——” 是潘多拉·亚克特啊？安兹用口型说。迪米乌哥斯注意到他的主人的动静，立即恭顺垂首表示肯定。 “……呼。让我来和他说吧。” 讯息[message]只能用以直接联系的双方沟通。安兹和迪米乌哥斯都很清楚。 “请允许我转述安兹大人的话。”迪米乌哥斯看着安兹开开合合的嘴唇，“‘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是我自己想要出来去找同伴留下的遗迹，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对吧？拜托你乖乖的待在纳萨力克守护好大坟墓，抱怨的话等我回来再听，在此之前不准骚扰迪米乌哥斯’——转述完毕了。既然我等至高的大人已经发话，想来我也不应当置喙。请您准确履行起自己的职责，回见。” 恶魔切断了讯息。安兹闭了闭眼睛，对着迪米乌哥斯轻轻说： “让你见笑话了，迪米乌哥斯。” “安兹大人和潘多拉·亚克特的感情真是令我感动。作为造物，关心自己伟大的造物主正是忠义与敬爱的表现。” “啊……”安兹抬头看向天花板，“是啊，不过这孩子……嗯……” “天下父母和子女能够相互理解的又有多少呢，但是……要论平均值的话应当是懂事过头了，但即便如此意见不相同的时候还是会感到痛苦，不过他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啦。” 我在说什么啊。安兹微微苦笑。迪米乌哥斯依旧保持着沉默，安兹打量着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抱歉，迪米乌哥斯。由着我任性妄为，真是太委屈你了。” “呃，没有这回事，安兹大人……只要是您的意愿，我等守护者必将竭力尽忠，以期实现您的愿望，这是理所当然的。” 迪米乌哥斯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是吗？但是，我也有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尤其是有你们这样一群懂事乖巧的孩子，一比起来我真是感到惭愧啊。”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安兹拜托了迪米乌哥斯调遣各层的精锐仆役护送自己离开大坟墓，前往雅儿贝德正在调查的地区——在潘多拉·亚克特的强烈反对下。毕竟现在的安兹·乌尔·恭是由潘多拉来饰演，名义上无上至尊的权力都在他手里。因此，即使迪米乌哥斯出乎意料的迅速服从了安兹的意志，这种做法多少也有些问题。 然而，迪米乌哥斯在听到了这番话后却垂下了耳朵，像是在羞愧着什么。安兹不解地看着他，随即自嘲般的开口说道: “明知希望几近于零，却依旧像飞蛾扑火般不计代价的追逐，这对于你这样理性的恶魔而言，不是应当感到难以理解，或是嗤之以鼻吗？尤其是我啊，迪米乌哥斯。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做错了，不妨直抒胸臆——” “安兹大人，请原谅我的僭越：如果是我听闻乌尔贝特大人的消息，哪怕仅仅是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会奋不顾身的前往查看，无论交给谁都无法放心。而雅儿贝德曾告诉我，您将搜寻伟大的无上至尊这一任务列为最高级。虽说我们守护者们都深深敬爱与思念着造物主与无上至尊，但我想，恐怕都比不上您对其他大人们的思念之深刻——请您原谅我的擅自揣测。” （啊……） “唔，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没关系的，起来吧。”安兹柔和地对跪下致歉的迪米乌哥斯说道，拍了拍身边的坐垫让他坐上来。 迪米乌哥斯乖乖地坐上来。两个人坐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或许仅仅是过了十几秒。 “……迪米乌哥斯。” “是，安兹大人？” 迪米乌哥斯看向他挚爱的主人。无上至尊柔和的褐色眼睛正深深地凝望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 安兹想要提起话头，但最后还是化作了一个落寞的微笑。 “我想，这一次应该不会是我的同伴们。” 迪米乌哥斯睁开了宝石眼眸。安兹垂下眼睛。 “我会忠诚的保守秘密。” 恶魔低语着。最后的无上至尊静静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 “谢谢你，迪米乌哥斯。” 安兹轻声呢喃着，一边抚摸着自动凑过来的金属尾巴。迪米乌哥斯为自己心中关于主人的秘密又添上一笔，随即恭敬地对安兹开口： “安兹大人，我们就要进入地下洞穴了。虽然已经做好了完全措施，但多少还是会有些颠簸。为了以防万一，请问……您愿意坐在属下身上吗？” “安兹大人……安兹大人……” 像是有谁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安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借着残留的睡意蹭了蹭守护者的颈侧。 迪米乌哥斯抱着睡眼蒙眬的主人，轻轻地将稍微有些滑下去的安兹托起来，让他好好地坐在自己的腿上。困倦的主人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成调的微弱声音，接着又默默地靠在了守护者身上，抱住迪米乌哥斯的手臂又圈禁了一些，似乎是本能地对这种状态十分满意——又或许只是因为还没有回过神来。 “安兹大人，我们快要靠岸了。” “嗯……” 靠在胸口的主人带着倦意轻声回应着，一下子又没了声息。迪米乌哥斯侧过脸，感知到动静的安兹缓缓地坐起来，没有神采的双眼半睁半合，似乎还凝固在梦境中的黑色眼眸从颤动的睫毛下呆滞的注视着迪米乌哥斯。恶魔屏住了呼吸，接着小声对显然毫无清醒迹象的主人说道： “……安兹大人，无论发生什么，您都是我最爱的主人。” “……” 像是没有听见的安兹默默地看着他，接着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把玩迪米乌哥斯西服的扣子上。守护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把略有下滑的主人抱了起来。 人类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可怜而可笑，只有最低级的玩具价值的劣等生物。然而，当迪米乌哥斯的主人与恋人显现出了这样的可爱之处，即便是恶魔的心中也泛起了一层梦幻而甜蜜的温柔。 缄默不语的恶魔紧紧地搂着骑在他身上的主人，任由伟大的无上至尊将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朵上。二人又保持了一会儿这样的姿态—— “唔……” 直到安兹终于缓慢而迟钝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我怎么又睡着了.....） “安兹大人，您醒了？是否有哪里不适？” “啊？嗯，没有，谢谢你，迪米乌哥斯……” 安兹困惑的眨了眨眼，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不可思议。当然，坐在迪米乌哥斯身上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之前连那种事都做过了，拒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在守护者身上睡着这件事依旧十足羞耻。 （只是因为太舒服了……又暖和又舒服，在冷飕飕的地下水域里难免会放松警惕嘛！就像是冬天里的被炉一样，寒冷的下雨天钻进去实在是太暖和了，很快就会睡着的——而，而且睡着了就不会晕船。大概吧……？） 对。因为睡着了不会晕船。所以是自我保护机制啊，没问题的。 安兹对着自己的良心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并没有想起来应该从迪米乌哥斯身上下去，也没注意到迪米乌哥斯悄悄地伸出手，把自己身上有些松开的束带重新系好了。 “安兹大人，这里就可以登陆了。” 底栖魔鱼停靠在一片平坦的石岸旁。迪米乌哥斯像抱公主那样将安兹抱起来，从底栖魔鱼身上做到了岸上。然而，底栖魔鱼并没有跟着上岸，而是缓缓下潜，消失在黑色的水中。 安兹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与外面的高山深水不同，这里是一片潮湿而寒冷的洞穴景致。漆黑的流水中漂浮着一些圆圆的荧光斑点，不知道是生物还是某种发光物质；裹挟着水汽的寒风从幽深的洞穴深处中吹出，发出诡谲的声响。头顶与脚边都是各种各样的石钟乳、石笋和石柱。不知是孢子还是真菌的存在镶嵌在缝隙中闪烁着冷幽幽的荧光。 从嘴巴中呼出的气体变成了白雾。即使佩戴了潘多拉·亚克特特制的强化式视觉辅助道具，也只能勉强看清周遭。如果孤身一人被留在这里，不知会承受多大的绝望与恐惧——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失风范，但安兹还是下意识的寻找了一下迪米乌哥斯的身影。 “安兹大人，我就在这里，任您差遣。”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安兹的小动作，迪米乌哥斯异常柔和地对他的主人说道。 “……嗯。那么，从现在开始，没有多余的仆役，没有大坟墓的监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但总觉得有所不安呢。” （虽然这件事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啦……） 如果在大坟墓中等待雅儿贝德的汇报，那么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结局都会是“没有发现无上至尊的痕迹”——不，应当说现实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那么安兹宁可自己去面对它，而不是经由守护者之手，而且还是翠玉录的亲女儿雅儿贝德。 ——至少让自己和雅儿贝德一起分担痛苦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安兹依旧保持着微小至极，甚至羞于向外人道的希望。 或许是自己的话能够看到守护者们无法注意到的细节；或许藏身在此处的同伴看到自己的模样才愿意现身；如此种种，只要说出来就会发现这些都是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但时至今日，安兹依旧在祈祷着，并非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而祈祷，而是为了收集能够凑成这个愿望的碎片而祈祷。 （我变成人类和同伴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概率是哪一个更高？——所以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属下发誓，一定会保护好您。” 之所以选择了迪米乌哥斯，是因为现在的他确实是安兹最信赖的守护者。潘多拉·亚克特需要代替自己守护大坟墓，所以这属于人类，而非支配者的小小任性还是交给了迪米乌哥斯。安兹深知现在的自己在身体上已经离不开这位守护者，因此，或许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了。 幸好迪米乌哥斯妥善的接住了他的任性。 （如果总是不问原因，我或许会被宠坏的吧……） “嗯，如果有迪米乌哥斯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主人像是依赖着父母的小孩子那样微笑着说。迪米乌哥斯知道这并非理性的发言，但是，面对着主人的信任与依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况且，这位大人的一举一动都饱含深意。虽说这一次行动实在太过冒险，完全不似主人平时缜密而谨慎的作风，但迪米乌哥斯很清楚其中的理由所在。 （雅儿贝德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但是，难道眼前的这位大人竟然已经看到了一切隐藏于背后的计谋了吗？……还有关于潘多拉·亚克特的一席话——真是位可怕的大人，对待自己的造物充满了深沉的爱，因此才将他置于险地。） 不过，最重要的理由是——伟大的主人不能离开自己。 “我给你的戒指，有好好的保管在身上吗？” “是的，安兹大人。安兹·乌尔·恭之戒正妥善保管于属下处。” “很好。迪米乌哥斯。除了我之外，无论是谁，在离开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时都必须摘下戒指，因为这关系到全体人员的安危。即便是我也必须小心谨慎。但这次是例外。” 如果发生意外，安兹必须逃回唯一安全的地方——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之所以不是佩戴在迪米乌哥斯的手上，是考虑到对方理应能够分辨出强者与弱者，因此想不到弱小的安兹会持有这么珍贵的求生道具。 “迪米乌哥斯，为我佩戴上安兹·乌尔·恭之戒。” 安兹充满尊严地说道。迪米乌哥斯虔诚的低下头，从胸口取出戒指，无限敬爱的捧起安兹的左手，将安兹·乌尔·恭之戒亲手佩戴在无上至尊的无名指上。 “……” 凝视着眼前闪烁着光辉的安兹·乌尔·恭之戒与忠心耿耿的守护者，安兹感到一阵热流涌上心头。 （是啊，迪米乌哥斯就在这里。我的守护者……） 还有纳萨力克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消失不见了的同伴们。如果不是因为41人齐心协力，在漫长的岁月里携手共进，以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团结一致，安兹也不会有今天。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和支持，自己绝对不会有这样一群敬爱着自己，像家人一样待在身边的守护者们。 （现在轮到我为了大家而努力了……为了同伴们，为了迪米乌哥斯，绝对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为了制作完美的迪米乌哥斯，和乌尔贝特一起闯入未知的秘境，两个人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终于夺得了稀世珍宝的热血经历一一浮现：而现在，和这个集乌尔贝特与自己，两位无上至尊的心血于一身的守护者正要与自己一起进入未知的旅程，去寻找失落的同伴们—— “走吧，迪米乌哥斯。我可是被40位同伴们祝福过的男人。让我把他们送给我的幸运也分给你吧——这样，我们就是被全体无上至尊祝福的人了。” 安兹莞尔一笑，牵住了守护者的手。 “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不会有事的。” 雪山融水与地下断层中储存的水通过无数洞穴缝隙，交汇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暗湖。 而对于长居于阴暗潮湿之地的人造食脑者（Artificial Braier）一族而言，那一座地底悬崖下的瀑布池，则有着神圣的含义。 只是今天，被他们的神明所赐福过的圣池成了邪恶与牺牲的血池。 如果神明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看到这样惨不忍睹，血肉横飞的景象，一定会感到彻骨的寒意与恐惧。 苍白如溺亡之人的食脑者尸体将原本清澈的池水填满，即使是从断崖顶部流下的瀑布也无法让那血水横流的池子恢复到往日的透明颜色。一块块斩去四肢的躯干被抛入池中，数十只尖声惨叫着的食脑者被开膛破肚，暗紫色的内脏被利爪从柔软的腹部中挖出，伴随着蓝色的炼金血液一起被洒向空中。而在短短不到十分钟后，一切的惨叫声都停息了——因为没有一只食脑者能够再一次开口发出声音。 雅儿贝德微笑着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均等级高达85级的精锐仆役们屏息凝神，恭顺的拜伏于她身边——除了一个女孩依旧坐在瀑布地下，用脚趾玩弄着池中一截泡的膨胀的大腿。 “——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雅儿贝德看了看手下的情报。 “你们啊，都已经将他们顺利捕捉了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雅儿贝德露出了绝世美女应有的美丽微笑——当然，这微笑也是非常残酷的。 “很好，把最后的虫子处理完毕之后就可以结束了呢。可惜，没有安兹大人想要的情报……这可怎么办呢……只能杀掉他们作为处罚了。” 啪嗒。坐在瀑布底下的女孩将一块石子丢入池中。雅儿贝德温柔地对仆役们笑着说道： “现在就拜托你们将这里清理干净。真希望今天就能结束这一切，之后就可以回到安兹大人身边了呢……哎呀哎呀，差点就忘了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了呢。” 雅儿贝德可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黑色羽翼也欢快地抖动了几下。 “那么就请你们先开始整理吧。我还有别的事情，立刻就能够处理完毕。” 守护者总管挥舞着巨大的黑斧，毫不留情的甩掉了粘在上面的肉沫与血迹。斑斑点点的蓝紫色血液就像是洞穴中闪烁的荧光蘑菇。 “潘多拉·亚克特——是我哦，是雅儿贝德呀。” 雅儿贝德心情很好地对身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宝物殿守护者致意。 “亲爱的安兹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在做什么呢？” 唔——听到潘多拉·亚克特“安兹大人一如往常，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的答复，雅儿贝德像个恋爱中的少女似的嘟起了嘴巴。 “这样啊，那么你有没有见过安兹大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在好好休息吗……咕……” 对潘多拉·亚克特能够陪伴在心爱的夫君身边的嫉妒，与幻想自己与主人朝夕相伴的甜蜜交织在一起，让雅儿贝德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来压抑喘息。 “这边的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呢。真是太幸运……太可惜了，没有找到任何与无上至尊有关的痕迹呢，更不用说翠玉录——呵呵，翠玉录大人的踪迹了。虽然找到了七个人造食脑者的族群，而且明明居住在同一片地下水域却都不清楚另外六个族群的存在，这是一帮下等废物呢。” “啊——炼金术的痕迹？没错，确实找到了一些。不过，这个世界上能够使用炼金术的人也比比皆是吧？” 听到讯息中高阶二重幻影的言语，雅儿贝德柳眉倒竖。 “不，我可是认真搜查过了……关于安兹大人的事情，我都不会放过一点蛛丝马迹。至于卢贝多，我和她相处得很融洽，她真是一个乖孩子，而且非常的听我的话。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即使是用上世界级道具也是一样哦。我都要担心，万一她失手把安兹大人赐给我的珍贵下属们弄坏该怎么办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把战斗数值报告给你。对了——” 雅儿贝德将巨斧收起来，对着血池边的女孩打了个手势。 “你有注意到什么碍事的守护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