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集散区位于中城区最偏远地带是特区与基地之间交易往来的中转站，两者之间仅隔着一道长河遥遥相望。 车轮接触地面，在地面滑行一段才逐渐平稳了速度，在一处开阔的废弃工厂边停下。这里地处特区，基地和出入境管理局的交界地，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织，是集散区的一片三不管地带。 半荒废区没有光怪陆离的灯光，夜色比城区更浓稠，这里刚下过雨，轮胎浸在雨水里，漆黑的车身隐入夜色，车静静地停在场地中央。 过了一会儿，当车辆主控台上的时间显示变成了‘04:00:00’，原本漆黑一片的夜幕里亮起两道光束。 冷白的光越来越近，像两道凌冽的箭矢，迎面而来一辆黑车，他驶近绕着黑车旋转一周后在车前大约十几米的距离停下。 黑车的灯倏地亮起，两车对峙，四道惨白锋利的聚光灯融汇交织。 黑车的驾驶室打开，一双黑靴踏进了泥潭， 除了雨水，还有各色垃圾腐败后留下的渣滓。 鞋脏了，姜显的眉头微蹙。 对面车里的人见姜显下车也从车内下来，从这个角度往车内看，似乎来送货的就只有他一个人，是个瘦削的男人。 姜显在下车前利用了万凌飞个人终端中的数据易容成了他的模样，他的能力权限出于基地最顶层的那一批，在相似度上足够以假乱真。 对方显然是认识万凌飞的，在认清是他的那一刻才敢下车，即便下了车，对方的眼神仍然带着警惕，并且眼神不断地乱瞟，似乎非常不安。 “东西呢？”姜显问他。 “上次的东西呢？”男人压低了声音，问姜显，“你卖了吗？” 姜显犹豫了半秒，然而仅在他犹豫的那半秒间，对面正走来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将外套内别在腰间的手枪迅速掏了出来，枪口对准了姜显。 踏进水洼中的黑靴没有再起来，姜显停下了脚步。 “回答我的问题！”男人的声音更冷酷了些，语气里抑制不住地多了些急躁。 姜显动了下嘴唇，“刚出手。” “撒谎！”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他怒斥道，“你不是万凌飞你究竟是谁？！” 姜显没料到对方竟也如此警觉，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顶着一张别人的脸一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 “上次的货没谈拢，你能卖哪儿去！”男人厉声质问。 姜显此时越过了男人的枪口，视线绕到了男人的背后，看见黑暗中潜伏着的一道身影逐渐暴露在探照灯下，高大的身影被冷白的光线切割得格外生硬。 男人的后颅突然感觉一凉，一块硬邦邦地东西抵在了上面，“就是你想的东西，最好别动。” “把枪放下。”陆勖冷冷道。 男人捏着枪的手在发颤，但迟迟没有收枪。 “你大可以试试，是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反应快。” 男人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瞳孔颤抖明显是慌了，在他慌神的那一瞬间，手指扣动扳机—— 砰—— 陆勖在此之前看准时机，在子弹穿膛而出的前一刻，一个枪柄砸在了后脖颈，下盘勾腿，手在对方的手腕上紧扣一推，直接用擒拿把人控制在了车前盖上。 “市场是怎么派你这个废物来的？”陆勖说话时的腔调有些肃杀，听上去似乎极不满意。 “放开……放开！”男人挣扎不得，最后还是被死死地用姜显从车里寻来的绳索捆住。被捆还不死心，叫嚷着，“你们他娘的——” 他还没骂完，陆勖就将他的脑袋死死摁在了车前盖上，他似乎感受到了那双手上那可怖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的脑袋捏爆，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谁指使你来的，你跟万凌飞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又在交易什么？”姜显问。 男人冷笑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万凌飞呢？！” “问你话呢。”陆勖手上加重了力道 男人龇牙咧嘴，恶狠狠道，“我是六哥的人！我劝你们识相点最好快点把我放了，否则市场的人能扒了你们的皮！” 陆勖一拳打在了对方嚷嚷的嘴角。 姜显走到车边，开了车门进去搜查了一番，只从车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箱子，捧着有些分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被电子锁锁着。 姜显把它从车里取出来时男人试图挣扎，但被陆勖压着，不得动弹。 “这就是你们要交易的货？” “……” “里面是什么？” 既然已经被识破，姜显便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将调令从终端中打开放到男人面前，“十三军区查案，你是想现在就被逮捕，还是在这儿给我把话说清楚。” 男人的眼神紧盯着屏幕上的调令，不时打量姜显的模样，一时难辨真假，心中摇摆不定。 “把它打开。”姜显将黑箱放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姜显的脸上满是愤恨恶毒，“不把我松开我怎么打开！” 陆勖看了姜显一眼，显然是在询问姜显的意思，姜显点了点头。 陆勖将捆着男人的绳索松开，他这才直起上半身，装模作样地松了松手腕，就在他的手即将接触到那方黑盒时他陡然转变了方向，他袖间寒光一闪，随即亮出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朝姜显刺去！ 刀刃的寒光反射在湛蓝色的瞳孔前，陆勖的速度比他更快，他一个沉肩将男人的身形撞歪，拽过对方的手腕反手扭拧。 近在咫尺的刀刃在眼前被强行扭转了方向，姜显看见了男人脸上疯狂的神情变成了不可置信，接着出现了不甘，再到被陆勖彻底压倒在地时，一片死灰。 同时黑盒被扫落在地，落进水洼中激起的几滴乌黑的积水溅在他的脸上。 陆勖将匕首反抵在他脖颈间时，男人的脸上顶着污水，此时他才看清楚一直牵制着他的男人的正脸，眼神中的死灰逐渐消散，继而被震惊填满，他诧异地张开嘴，呆愣了好几秒才失声喊道，“六哥！” 陆勖皱眉，从对方漆黑的瞳孔里，他看见了自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伪装，姜显在解除易容程序的时候连带着他也一起解除了。 同时男人脸上出现一阵类似屏幕过电频率不稳定的波动，接着微光闪过，男人的面容随即改变，露出一张略显青涩的少年模样！ “梁艮，怎么是你？”陆勖的表情有那么一丝松怔，显然他也没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能遇到熟人。他将匕首从少年的脖子上松开，把人从地上拖起来。 梁艮一瘸一拐地面对陆勖时，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少年一旦露出真容就再也没有了先前狰狞凶悍的半分模样了。面对陆勖犀利的目光，他有些畏惧地往车边上挪，活像是个偷干坏事被家长抓包的不良少年。 “你们认识？”姜显也没预料到事情会产生这样的发展。 “说说吧，怎么回事？”陆勖肃然着一张脸，把跌落在一旁的黑盒踢到了少年脚边，那黑盒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有些分量，陆勖那一脚只让他挪动了些距离。 “五哥让我来送货，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年撇了撇嘴，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为什么让你来？”陆勖的眉头蹙得更紧，“市场没有人了吗，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每一次接头、运货、交易少说需要五人，他凭什么让你一个人来？” “……” “说话！”陆勖这次用力踢了一脚，黑盒重重地撞在了少年小腿上，让少年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小满的病需要钱，五哥说这趟只要我来，佣金分我一半！”少年死死咬着嘴唇，眼底的潮气里闪着不甘。 森白的车灯下，少年的话让陆勖眼底的阴鹜越来越深，梁艮口中的五哥是市场里专门做出入境走私生意的黑老大，能力大，手腕硬，手底下卖命的人多，什么东西都能被他搞到，因而在特区和基地之间，找他做生意的人络绎不绝。 特区与基地之间的人员与贸易往来严格被出入境管理局监控，走私难度极大，五哥有手段通过监控，每次走私必然是花了大功夫的，此人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绝不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梁艮看着陆勖阴沉的脸色，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了起来，“六哥……怎……怎么了吗？” 周遭空气紧绷，陆勖望着黑沉的夜色，“立刻离开这里！” 梁艮一愣，虽然陆勖没有明说什么，但从他的脸色上梁艮知道事情可能已经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了，他俯身将黑盒捡起，听陆勖的话想转身上车，却听陆勖说，“上我的车。” 几人才刚走没几步，除双方亮着的车灯外，黑沉的夜色中出现了另外一道光束。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三人仅在几秒钟的时间便被探照灯包围，无处遁逃。 夜空中由远及近，骤然出现了闪着红白蓝三色警灯的巡逻警车，陆勖认识那车门上漆着的标志——方舟基地出入境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