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女殿下
见她傻傻待在自己怀中，他莫名生出一股恼恨。但将她推离自己时，他愣住了。那双熟悉的双瞳里少了往日对他的不屑和厌弃，他突然发现原来这双眼生得这般好看。冰冷的声线多了几份不自在，江梦并未察觉，“前面就是你的澜苑。要是这样还迷路，我就丢你出府。”黑衣少年扯过她手中的白玉盒，“我去放好。不许接近穆月轩，你若执意，以后休怪我未曾提醒于你。” “穆月轩。”她低吟那个人的名字，“不要靠近吗？”即便他不强调，她想她也不会主动接近那人。身旁的压力猝然消失，等她回过神，身旁早已无人。 她感叹，那个黑衣少年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看来她还需要些时间来适应这种突发情况。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掉了。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梦一抬头，便被那个阵仗吓到了。一名十七岁少女带着一群“正太”对她行肃拜之礼。 凡不跪不为拜，跪而举其首，惟下其手，是曰肃拜。 江梦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微微平复呼吸，轻声说道：“起来吧。” 众人迟疑了几秒，还是起身了。江梦在心底长舒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其中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过来，却是低头望地，不与江梦对视。她声音柔美，“王爷可是要歇下了？容奴婢已备好沐浴事宜……” “这些人……”江梦迟疑着问出口心里的疑惑。 少女顿了一下，答道：“回王爷的话，今日与往常并无不同。奴婢同燕儿主持您沐浴事宜，这些侍童从旁协助。王爷，是否有所不妥？” 江梦整个儿傻住了，这庞大的人数仅仅是侍候原身沐浴的？这个明王爷究竟多大排场？脑门上不禁滑下一丝冷汗，她没兴趣让这么多人看她洗澡，摆了摆手说道：“让他们下去，今日留你们二人伺候便可。” “是，王爷。”绿衫少女示意那些人下去，想来她应该是这个年幼王爷的大丫鬟一类，那些男孩见到她的眼神示意，纷纷退了出去，“王爷，衣裳已经备好，王爷这就过去吗？” 江梦只得点点头，她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神啊，如果这是梦，就快些让她醒过来吧。显然神灵没有听到她的请求，直到凛儿引她前去沐浴，她也没从这梦里苏醒。 原身沐浴的地方名叫“裕华池”，想必极尽奢华。连凉亭的桌椅都是上好的白玉打造，可见明王府的用度。 随着少女七弯八拐，总算是到那个所谓的“裕华池”。不愧被称作为“池”，白玉质地的水池大到几乎可以容纳百人在里面泡澡。一走进去，氤氲水汽便扑面而来。水汽从那池中冒出的，竟是活水。 原来这裕华池是建在温泉之上的吗？ 少女领她进去，婢女燕儿连忙起身拜见于她，轻声快语：“王爷，请容奴婢为您宽衣。”说着便要走上前来。 “不必，”江梦后退一步，“你们也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们二人不敢反驳，答声“是”便退了下去。 褪下繁复的衣衫，江梦把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许久没有动静，蛰伏在暗的人都有点沉不住气。珠帘微动，在水中的小人儿冒出水面时停息了下来。 头发粘在额前，她也懒得去理，还有那无论如何理都理不清的思绪。 江梦举步，拾阶而上。水滴滴落了一地，还是那么娇小的人儿，却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妩媚气息。江梦丝毫没有察觉这里还有其他人存在，她拣起搁置在一旁的雪白丝绸，披在身上。好在绸缎够大，几乎把她整个人给罩在了里面。 她也不急着出去，反倒是蜷缩在浴室的一角，老老实实地待着。 或许她呆坐着的时间实在太久，总归有人按捺不住。 “华儿，华儿……” 一抬头，便看见一身黑衣的太女。江梦着实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本该在皇宫的太女，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等她反应过来要起身行礼时，却不知维持太久的坐姿，腿脚早已麻木了。压根站不住，眼看要摔个“五体投地”，太女伸手一捞，把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华儿，几日不见，怎和澜生疏这么多？” 注意到太女的称呼，江梦一呆。 额前的发被太女握在手掌把玩，只听她说道：“自己的发也懒得擦干，华儿真是不乖。要是着了寒，你这个破身体又得好几日养了。华儿，难不成是想让澜心疼？” 太女的声音缠绵在耳际，丝丝入耳。只是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已易主，和女子靠得过近，江梦只觉得别扭。 江梦推拒着太女的怀抱，“……澜，松开我。” 就算她再傻，也能感觉到这个明王爷和太女之间不单单只是王爷与太女的关系，是还要深层的联系。对太女直呼其名，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那华儿可要站好，不要摔着了。”太女闻言松开了她。她脱下把自己裹成黑团的锦衣，给江梦披上。动作十分纯熟，可见这种事太女没少为明王做。 “澜，这时候不在宫里可以吗？” “无事，前几日出使烨阎国累积了许多政事，母皇特别交待让我好好在宫里处理政事。”话语中带着笑意，江梦不禁无奈地想：倒是给了你好理由，可是偷跑出宫这种事为什么你要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口。 “明天母皇该召华儿你入宫了，在宫里小心老三给你使绊子。那孩子，哎，怎么劝也劝不下来，总是喜欢与你为难。也罢，你与老三周旋也一次不曾服软过。你们之间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儿，我也懒得管了。” “只剩一年了啊……”太女的呢喃江梦听不太清，只见她蹲下身，“走，咱们回房去。” “澜？” 太女回头看了看江梦的小脚，笑道：“你这样赤着脚还怎么回去？快上来吧，以前还吵着闹着要我背你，今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都这样说了，江梦再推辞反而会让太女起疑心。没办法，她只好乖乖爬上太女的背。尽管这里女子为尊，但女子体格并不比男人强壮。太女卸去那些了不得的头衔也不过是年方十九的少女罢了，并非十分高大的形象。 但江梦趴在她背上，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背脊笔直，仿佛能承受住所有常人不能承受的重量和责任。 “澜……” “嗯？”太女轻声和道。 “没，没什么。”这具身体的灵魂分明是自己，她却好像对这位太女殿下很是熟悉。只是靠着她就觉得无比安心，心中的各种情绪也好似找到了宣泄渠道。她几乎要哭出声来，只好紧紧咬住下唇，借疼痛来抑制自己哭泣的渴望。滚烫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沾湿锦服，太女一只手轻轻拍着背上人，“华儿，想哭便哭吧。澜知道的，委屈你了。” 大概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憋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在心里，江梦的哭泣让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太女丝毫不觉得意外。 ** 直到两人离开了，黑衣少年才从屋顶轻轻跃下，落在浴池旁。少年的动作看似轻灵无比，可直到他稳稳站住，旁边的珠帘一动没有动，足见这个少年的功力。而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江梦在这里遇到的第二人——莫生。 少年周身依旧萦绕着一丝凛冽气息，并没有凌厉的杀伐之气。可见，他隐藏于此的目的并不是伤害江梦。 少年看着池中的热泉，兀自出神。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如玉石一般冷硬的面颊出现了一抹绯红。只是匆匆一现，神色一敛，望着门外的瞳孔渐渐冷了起来。 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他不禁呢喃一句，没有人听清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