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蚀骨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驶出黔州城，往闽中方向去。马车内，莫生揽过江梦的身子，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这样也少些颠簸。 “莫生，外面那些侍卫是暗门的人吧？” “嗯。” “你不问我为何知道暗门？” “知道便知道了，我不用清楚缘由。” “也只有你，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了。想必朝中已出了大事，才有人这么公然刺杀我。我来猜猜，是不是今上已同意削藩的主张了？” “尚未，在考虑。” “你说太女姐姐会不会已经着急得没法儿了？” “已派人知会她，不日将归。” “我体内的毒是什么？” 这有问有答的对话在江梦问出以上问题后，戛然而止。 他沉默良久，说道：“不担心，我们会想办法。” “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毒，又是谁下的？” “祁毓。” “皇族？” “皎凤第四任皇帝。起初种下凝碧，得神医谷相救活了下来。可未活过四十岁，此后苍家代代仅得一女，无一活过四十。体内残留毒性，称其‘蚀骨’。” 江梦久久不能言语，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没人比苍家人更了解蚀骨是什么了，毒发时形同废人，毒性会慢慢剥夺外界的感知能力。最后连呼吸、吞咽都没办法做到。 “纵使这样，那个人还打算动明王府。人说‘帝王无情’，真是不假。” “我……娘也未活过四十吗？” 她不由问出这一句，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莫生却毫不迟疑的回道：“老王爷三十五岁辞世。” “我爹……” “睡，别多想。”他的师傅一直都是苍华的痛。他不愿再提，他不愿这痛苦影响于她。 “明日差紫珩回去吧，我想让人帮我查查万俟邕在哪儿。” “好。” 入了神医谷地界，莫生紧着的一口气突然松了下来。那一瞬体内仿佛生了万蚁噬其心窍，他的手狠狠攥紧马车的窗沿，吩咐道：“再快点，进来一人扶我出去。” “是，”驾车的藏珷答道，“琮主，你的毒发作了？” 他几乎是用身体的全部力量来扶开熟睡的江梦。可江梦一向浅眠，在莫生把自己扶开的一瞬间她便清醒了过来。 “莫生，你怎么了？” 一醒过来，便望见莫生弯腰扶窗，分明是难以起身。不用细想都明白定是他的毒发作了，江梦要靠近他，却被他厉声阻止：“别过来！” “莫生，让我看看好吗？我不会做什么的，让我看看你。”她轻轻拉下他用来挡脸的手，就看见从脖颈处蔓延其上红色血丝一样满布莫生的脸，看起来十分可怖。她不由捂住了嘴，生恐自己会情绪崩溃，让莫生还要分心顾她。 “藏珷，可是进了神医谷了？” “是，主子。可这前面怕是只能步行，马车过不去。” “你们谁体力好？把莫侍君背过去找万俟灏。” “主子，男女授受不亲。莫侍君是您的侍，让属下们来背怕是不妥。” “这都什么时候，我都不计较了，你们倒是话多。进来！” “……是。” 谷圭蹿了进来，她正要扶过莫生时，颇是迟疑的看了江梦一眼。 “别看了，快背！” “哦……哦。” 谷圭一掀车帘，带着莫生瞬间消失在江梦面前。江梦看着谷圭背着一动不能动的莫生，平生第一次懊悔她能做的事有限。就只能干看着莫生那么痛苦，自己却束手无策。 “藏珷，我有点怕。” “主子安心，万俟灏绝不会砸了自个儿的招牌。” 莫生的安全暂时无虞，这她当然知道。罢了，想再多也无用。 “我们过去吧。” “主子，属下来背您。这山，您一个人可上不去。” 挡在她们的车驾面前，是一面笔直陡峭的山壁。山壁上不生寸草，连一个落脚点也无。若非有绝世的轻功，怕是终其一生也无缘得见那传得神乎其神的绝世医谷。 “主子，要不您把眼睛闭上吧。属下怕您给吓着。”纹玢看着自家主子的小身子骨，不禁提议道。 “我可没那么胆小。” “那您把属下抓好。”只要别勒着她脖子，她便阿弥陀佛了。 纹玢本以为自家主子不过是在逞强，可真等她背着自家主子踏上山壁，直纵而上，伏在背上的人全无动静。她脚下动作未停，却也出声问了句，“主子，您不怕？” “怕什么，你又不会把我摔下去。不过你们的轻功还真好，踏这山壁如履平地一般。”江梦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后一句话更不乏赞扬之意，烫得纹玢心头一热。 “主子，您放心，纹玢绝对会护好您。” “我知道。” 山壁之上寸草不生，但那不过是保护神医谷的一道屏障。等真翻过了那面直挺挺的山壁，展现在江梦面前的仿佛是世外桃源般的仙境。远处群山环绕，自山上倾泻而下的巨大水瀑，各色繁花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林中，不知哪儿来的鹿悠闲的卧在树下，几只白兔子腻在一旁。 不过翻越了一面山壁，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倒也没心思去细细欣赏这般美景，纹玢将她放了下来，她便急急的往前走去。 纹玢忙将她拦住，“主子，不可。容绿玙先知会此间主人，神医谷不比他地。” 绿玙朗声道：“暗门绿玙，代我家主人请见谷主，还请贵谷放行。”饱含内力的一句话在山中回响。 忽闻一女声说道：“谷主岂是尔等想见便能见的？还请回吧。” 看到江梦一示意，绿玙接着喊道：“不知，贵谷可想知晓万俟邕公子的行踪？” 只见一人从树上飞身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往江梦这边袭来。 齐刷刷的五柄长剑出鞘阻拦住来人。 “休得接近主子！” “无碍，让她过来吧。”江梦一挥手，守在江梦身边的五人纷纷收回配剑。 向江梦走来的女人很是年轻。娇颜上流露出的焦急之色，可见她十分着紧万俟邕。知道刚刚那句话是江梦特意让绿玙说的，她也不去追问绿玙，直接问上了江梦：“小师弟已经久未传消息回谷了，你从何得知他的下落？” “你们不知道，可不见得暗门就不知道。不过你想知道他的下落，可以。但我要先见到我的夫君，你们谷主利用他来做什么，你这个神医谷的人不会不知道吧。” 真没想到，拿其他人的性命不当回事的神医谷人也有属于自己的重要之人。 她还当神医谷里的都是些冷血冷情的无心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