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猛男回忆
金远山睁开眼时，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视野左侧有一包生理盐水，管道一路向下连到他隔壁上。简雅的吊灯挂在靠下的位置，刺得他眼睛有些疼。他转过头去，看到床头柜上放了杯水，他才察觉自己口干舌燥，嘴唇已经干裂了。 他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去拿那杯水。手指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杯子一滑，就落在地板上，伴随着清脆刺耳的声音碎成好几片。他有些沮丧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 冉辰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赶进来：“你醒了？没事儿吧？” 金远山“啊”了一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屋子里。屋内布置简洁，他困难地搜索记忆，判断这应该是在冉辰家。 林钰晚了一步进来，手里拿了杯水。他绕过碎玻璃，坐在床边：“你渴了吧，喝点水。” 金远山犹豫片刻，还是没和自己过不去，就着林钰的手喝了小半杯水。他终于感觉好了些，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冉辰焦急地问，他检查了一下生理盐水还剩多少，“你怎么会...会被关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金对他的问题缄默不谈，答非所问：“秋秋怎么样了？” 冉辰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似是要揍人，可是看金远山这副颓废虚弱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他愤愤不平地挥了挥胳膊：“你有病吧？被他那么对待，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我以前咋没觉得你这么...”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这么痴情种呢？” 金远山没说话，冉辰无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扭过头。林钰于是接过话头回答：“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两个小时前我们去秋先生家找你，发现你被囚禁了。想把你带走时被他阻挠了，情急之下我们把他关在了楼梯间下面，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出来了。” 听到林钰他们把秋水关起来时，金远山浑身明显紧绷起来，直到听到后面他才缓缓放松下来。他揉了揉眉心：“你们没对他怎么样吧？” 林钰刚想开口，就被冉辰打断：“我们对他怎么样？我们能对他怎么样？！”他都气笑了，指着金远山的鼻子骂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被他折腾成什么鬼样儿了，我们千辛万苦把你该出来，你还有空担心我们把他怎么样了？你听听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对不起。”金远山声音低哑，直勾勾地看着冉辰的眼睛。 冉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抱歉，我太激动了。” “那么秋秋他...”金远山追问。 “我们能对他做什么啊！”冉辰无奈道，“他现在可是金氏集团掌权人，想对他做什么才难呢。不过就是给他打了一针安定剂，让他睡了会儿。现在...”他翻了翻手机新闻，打开一条叫做“震惊，金氏集团竟落入他手中！”的头条新闻，配图是秋水下车时被抓拍的照片。他脸色不好，却不影响他的风度。 “你自己看，生龙活虎的呢。”冉辰把手机递给金远山。 “这样啊...谢谢。”金远山看到后，终于松了口气。他十分抱歉地抬起头，“抱歉，我...” “算了算了。”冉辰挥挥手，“要报警吗？” “不用。”金远山摇头。 冉辰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恼不怒：“行，不报就不报。但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总得让我知道你俩发生了啥吧？” 金远山纠结了一会儿：“真没啥大事儿，就是感情纠纷。” 冉辰被他这副死人样气得冒火，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可得了吧你，真没事儿能把你关地下室锁着？别以为我没看到他那一整个走廊的照片，整就一死变态，你包庇他就算了，还不跟我说？”见金远山仍不开口，他忿然道，“还是不是兄弟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金远山淡漠深沉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愧疚道：“对不住，老冉...可有些事儿我真不方便说。” “行。”冉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猛追猛打，“那你把你能说的都告诉我就行。” “你这家伙。”金远山苦笑一声。见他这副表情，冉辰便知道他是动摇了。就在金远山准备开口时，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打断了他。 冉辰心底暗骂是谁这么不识时务，一看手机，竟是秋水的来电。他下意识就想挂断电话，却还是忍耐下心中的怒意，接起电话：“喂？” “他在你那儿。”秋水的声音听上去冷硬强势，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人才会有的气魄，让冉辰一瞬怀疑自己在和谁说话，在他印象里，秋水只是一个在国外留学的普通学生，怎么会有这种气势。秋水继续说：“把他还给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冉辰敷衍道，稍稍侧过身不让金远山听到他们的谈话，“没事儿我先挂了，您贵人多忙。” “我知道金远山在你那里。”秋水打断他，“你们没有报警，就算报警了我也有的是办法，只要金远山还活着，我就会让他回到我身边。” 他话说得狂妄至极，冉辰听得额角青筋狂跳，捏紧手机想开口骂他，却被金远山打断：“秋秋，别做傻事儿了。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回去的。” 电话那头的秋水听到金远山的声音，呼吸一滞，接着兴奋地喘着气：“亲爱的，你在那里对吗？你在他身边？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过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好吗？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过去——” “操，你他妈神经病吧！”冉辰忍不住打断他，咒骂道，“听不懂人话？他说他不跟你回去！” 秋水的呼吸平复下来，冰冷的声音穿透耳膜：“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了我有的是手段把他从你手里抢回来。” 冉辰不知道他这个刚接手集团的小青年有什么底气跟他夸夸其谈，满不在乎地还想回怼两句，被金远山制止了。金远山淡淡地说：“秋秋，听话。我不会回去的。” 秋水似乎是刚意识到状况，再也无法扼制地呜咽出来：“你骗我对不对？”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他抽泣的声音，“你不喜欢我了吗？你说过我们结婚后，就会永远在一起的……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后悔了吗？你要离开我了吗？” 林钰听到最后一句，悄悄收紧了手指。不过其他两人注意力集中在电话上，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金远山回答：“对，我反悔了。” 冉辰讶异地看着金远山，从他的角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听秋水哭得凄厉。他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而金远山周遭的气压也愈发沉重。冉辰听秋水又哭诉：“你骗我、你又骗我……” “神经病。”冉辰挂了电话，将秋水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他坐在床边问：“你还好吗？” 金远山深吸一口气，揉着额头：“没事，有吃的吗？” 林钰拿了碗粥给他，金远山啊喝了两口：“谢了。”他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林钰，开口想说什么却只是摇了摇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冉辰笑道，“你别给我岔开话题，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人真难糊弄。”金远山失笑，他小心翼翼地瞄了林钰一眼，“我那会儿跟你分手，刚去国外。” － 金远山家境并不好，但他老爹硬是花了一辈子的积蓄把他给送出国，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改头换面，更是为了让他远离那冉家的臭小子。在他爹眼里，冉辰不仅不求上进，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还把自己金家的独苗苗带成了个同性恋。 本以为把金远山送出国，见多了那些金发碧眼的女郎就能矫正他的性取向，没想到金远山这不成器的小子转眼就被另一个亚洲男生勾走了魂。 那男生比他小三岁，有一张娃娃脸。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下巴尖尖的，眼睛也圆溜溜的。金远山原先根本不好这一口，他喜欢的从来都是身材丰盈性格直爽的，可是当他隔着一堵围墙看到这个内向的男生时，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点燃了。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那个男生身边，他向周围的人打听得知男生叫秋水，住在附近的富人区。他一穷二白的，倒也没有自卑什么的，毕竟在他看来，爱情和金钱地位没有什么关系。幸运的是，秋水也是这么觉得的。在金远山第十二次试图翻过围墙，去秋水学校偷看他时，秋水站在围墙下，一对漂亮的杏眼笑眯了起来：“下次你可以走正门进来。” 金远山被他吓得从围墙上跌了下去，被秋水手忙脚乱地接住，两人一起摔倒在草坪上滚作一团。他慌忙爬起，秋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娇俏地勾了勾金远山的胳膊：“你一直来看我，是不是喜欢我？” 金远山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是看着秋水含笑的双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秋水再也掩饰不住笑意，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 后来金远山被拐上床后，才听趴在自己身上的秋水懒洋洋地说：“我早就喜欢你了。” “一见钟情？”金远山此时幸福地要死，脑子里塞满了粉红泡泡，一翻身抱着秋水就亲。秋水似乎对他的热情极其满意，勾着他的脖子缠吻：“哼嗯...算是吧？反正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然后两人水到渠成地走到一起，只可惜被秋水家阻碍。秋水家是有名的政客家族，任职市长的父亲在听说独子被某个破小子追走后大发雷霆，要求金远山离开秋水。 金远山自然不肯，在秋水的协助下，在短短五年内白手起家，创建了金氏，证明自己能让秋水过上好日子。后来秋水家终于在失去儿子和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之间做出选择，默认了二人的婚约。 － 这些故事的大部分，其实冉辰已经听得都能倒背如流。金远山过去给他讲的时候都会刻意忽略一些细节，这次却都讲了出来。 冉辰惊愕道：“什么政治家？你不是跟我说秋水就是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吗？” “他家里对我还是有意见，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件事当作秘密...对外我都说我们是在留学时相遇的志同道合者，然后才相爱的。”金远山挠了挠脸，“我不是说你是外人，就是...” “行了行了，我没往那儿想。”冉辰摆摆手，“然后呢？你俩闹掰和这个有关系吗？那些照片呢？” 金远山缓缓点头，干涩地开口：“对，我本以为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但我逐渐发现...”他在太阳穴上点了点，“他似乎这里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