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在噩梦中做美梦
林钰做了个梦，梦里他仅仅比书桌高出一头，手掌如枫叶大小。沉重的刘海盖住眼睛，将世界分割成一条条狭长的格子。他不记得自己想做什么，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等待什么。。 随着嘎吱一声，沉重的脚步落在木地板上一步步向他逼进。脚底突然渗出黑色的液体，很快就没过膝盖，一双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托着他的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上的每一条皱纹，十根手指如章鱼的触手般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拖入暗黑浓稠的液体里。 他伸长了手，想要挣脱控制，呼吸却被逐渐剥夺，大股大股的空气被从肺里榨出来，变成白色的气泡消散在渐行渐远的水面。光线逐渐被黑暗替代，粗壮的触手裹紧他的每一寸肌肤，窒息的痛苦很快就消失了，他开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安心地沉睡在这狭窄的湿地。 “...钰...”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有人在叫我？ “林钰...”仿佛被挡在几百道墙外，声音听上去浑浊不清。 是谁，谁在叫我？让我睡吧，别叫我了... “小钰！” 如同一束光驱散了阴霾，淹没他的粘稠液体炸开四散，林钰这才发现缠绕在他身上的不是一只章鱼，而是一双巨大的手。手指深陷在他的皮肤里，将他捏得畸形，四肢向诡异的方向扭曲，五脏六腑都被压扁，争先恐后地要从他的嘴里挤出。 他尖叫起来，努力挣扎着撕扯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可那玩意硬如钢铁，纹丝不动。 “小钰！”白色空间的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来。林钰看不清他是谁，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片光芒。 下一刻，那人将缠绕着林钰的手指如折断枯木般扯开，林钰突然感到无比恐惧，他抓紧了那些手指：“不，不要，不要拿开它们。”可是那团白光没有听他的，终于他扭曲畸形的身体暴露在日光下。 冰冷的皮肤接触到光芒后逐渐恢复温度，可他的身体却愈发佝偻，跪在地上拾起那些破烂不堪、血肉模糊的东西往自己身上贴，试图躲避那团光，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血肉终究从他身上滑落，露出早就被黑水浸泡得皱巴巴的皮肤。 林钰发出一声无助的呜咽，崩溃地低下头，抱紧自己尖叫道：“不要看我！” － “啊！” 林钰睁开眼睛时，面前一片模糊。他茫然地摸了摸脸，手上湿淋淋的一片，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用被子擦了把脸，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自己正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装潢高级，床也柔软透气，一看就价格不菲。 身边放着他的泰迪熊，他将膝盖贴在胸前，下巴搁在上面抱紧了自己的双腿，随即意识到什么，仓皇无措地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睡衣，这才放松下来。 “你醒了。”冉辰端着一份早餐进来。他眼底一片青黑，眼睛里尽是红血丝，也难怪，他一夜未眠，先是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后又是带林钰去做药物检测。为了做个私人的药物检测，他托了不少关系，等待结果的期间他根本不敢睡，生怕下次被摇醒时看到的就是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可是现在检查下来他没被染上什么性病，林钰的血液检测也没显示用过非法药物。冉辰的神经却还是没有丝毫松懈，他把早餐放在茶几上，眼神阴沉地盯着林钰。 林钰天真浪漫地想要抓他的手，却被他迅速躲开。冉辰后退一步：“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林钰虚抓了两下手，失落地收了回来：“昨天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嗯。”冉辰坦然承认。 “哦...”林钰抬头，“你看到多少...算了，你不问我那是谁吗？” “不问。”冉辰干脆回答，看着林钰略微惊讶的表情，耸肩道，“反正你要是想骗我，我问什么你都能糊弄过去。我干脆不问了，随便你。” 他语气阴阳怪气得很，林钰不由得皱眉，但很快就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那是我爸爸。” 冉辰额角青筋一跳，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被轻易点燃，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还打算和林钰谈谈，换来的不还是这种敷衍。他咬牙切齿道：“行，你不想说实话我随便你。你没别的要说我就走了。”说着转身就走，却被林钰一把拉住，他听上去似乎是真的很无辜：“那真的是我爸爸，亲生的。” 冉辰彻底恼怒，一把甩开林钰的手指着他的鼻子：“你要骗我也不想个好点的理由？还是说你现在连骗我都觉得麻烦，以为随便说两句我就会信你？别逗我了，哪个当爹的会让自己儿子穿成那样去情趣酒店，还动手动脚的...”冉辰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林钰的表情想要揪出一丝破绽，可林钰只是抿着嘴唇平静地听他怒吼。他忽地意识到什么，面部顿时有些扭曲，不可置信地问：“那真他妈是你爹？” 林钰点头：“你不觉得我们长得有些像吗？” 冉辰如雷轰顶，脑子里霎时间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着男人的长相，只记得他是一个在他那年纪算是精致漂亮的男人，是那种旧时代说到读书人，会让人第一时间想起来的长相：乌黑发丝梳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挺拔的鼻梁端正的面孔，怎么都无法叫人将他和他在做的事儿联想到一起。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眼睛...对了，他有一双永远带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你时就好像在用眼睛说话。 冉辰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钰，脑海中男人的眼睛和林钰的渐渐重合，他看到林钰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对吧，我和他还是长得挺像的。” “你、你...他这么对你...”冉辰脑海里一片乱麻，他先是感到不可思议，接着是愤怒，最后一切激烈的情绪融合在一起化作静谧。他坐在床边，声音沙哑：“...这样多久了？” 林钰愣了会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你要听吗？” 冉辰点头。 林钰试探着去摸他的手，在指尖即将重叠时又收了回去，十指交叉在一起摩挲着，多了好久才开口：“最初他对我表现出兴趣是小学时吧。” 冉辰呼吸一滞，沉痛地点头，几乎想让林钰别说了，可他还是继续开口：“那时候妈妈变得不那么漂亮了，开始有皱纹了。妈妈出门的时候他会来家里玩，他让我坐在他腿上。他时候我吃得少，又瘦又小，正好能整个坐在他怀里，他抱着我给我吃好吃的，说我长得像妈妈以前的样子。” “一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夏天的时候他太粘我了，就会弄出一身汗...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他说我吃太多汗，就用舌头帮我舔干净了，但其实一点都不干净。我觉得不舒服，就弄了条毛巾，以后出汗他就用毛巾帮我擦。你怎么了？”林钰注意到冉辰脸色难看，他怔愣片刻，微笑，“没事，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觉得很恶心啦。” “然后妈妈知道了，打了我一顿，可疼了，直接往脸上打的，就算打了我她也不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啊。”林钰轻笑几声，“后来每次男人来家里，妈妈都会把我藏进衣柜里头，不让男人找到我。她以为把我藏得很好，可他早就发现我藏在哪儿了，每次离开时都会对我笑。”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出手了。在家里，他让我穿着妈妈的衣服，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大概才十岁吧？差不多，记不太清了，妈妈回来了，然后...”林钰突然停顿下来，眼神涣散地看着正对面的墙壁，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过了许久，冉辰终于忍不住追问：“你没事吧？” “啊...”林钰回过神来，“然后我就被送去祝以笛家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知道的那样，我自己跑了出来。大概没过多久吧，大二开学没多久，认识你之前他就找上门了。他变了很多，我一开始没认出他，他说是爸爸，要带我出去玩。当然，他带我去的不是普通父子会去的地方，他抱着我说很想我，嗯...那是我第一次性经验，怎么说呢，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但是那不是令人愉悦的经历，你应该不会想...” “我想听。”冉辰打断他，他眼角发红，“但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林钰眨了眨眼，宛如一个小孩儿那样天真无邪：“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场景比较糟糕，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个昨晚那样的情趣旅馆，是学校主题的。真亏他能找到我初中时的校服让我换上，让我坐在书桌旁学习，他同意我做大学的课题时简直像是做出了人生最艰难的决策，甚至连那里都软了些。不过他很快就勃起了，射了三次在我的校服上，然后被他脱下来收进怀里了。然后他从身后抱住我，让我靠在他怀里，摸我的阴茎，直到我射在他手里。”他的语速变快，呼吸有些急促，直到说完最后一句才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嗯，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 冉辰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头疼欲裂。他的呼吸在颤抖，极度忍耐下声音破碎：“你报警了吗？” “我都成年了，还是个男的，再早的未成年时的那些事情也追究不到了。”林钰无所谓地提了提嘴角，手臂却收紧抱住怀里的小泰迪熊，“我会解决的，所以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 他的问题让冉辰胸腔涌起一股浊气，可怜、可笑还愤怒至极。他狠狠挠着头发，一拳打在床上，拳头深陷在床铺里，逼进林钰吐出浊气：“你他妈的说的是人话吗？我以为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不止一次了！”他眼眶酸涩，狠狠吸了吸鼻子，“我喜欢你、爱你！我是你男朋友，是想和你一起走完下半辈子的人！无论是喜怒哀乐我都想和你共有，我的任何问题都不会是我的私有财产。你呢？你遇到问题永远想着瞒过我，你的信任怎么就这么难得？” “遇到霸凌污蔑，你想着瞒我。” “差点没了命，你不告诉我。” “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果不是你消失了，我自己去查，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林钰，你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不值得你信任的人，让我觉得我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个笑话。” 林钰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每多一句，脸色就苍白一个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却终是什么都没解释：“对不起。” 冉辰在房间里迈着沉重的步子转了两圈，掏出烟塞进嘴里，却在余光撇到林钰时把烟扔在地上，走向林钰将他一把抱进怀里，眼泪终于在触碰到他纤细的身体时落了下来。林钰眼睛一亮，正打算回抱住冉辰时，对方却突然松开。 “我还有事，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我找人来接你。”冉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带上，林钰攥紧了怀中的泰迪熊，苍白的手指用力陷入毛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雪白的门：“我早就知道...你也不会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