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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来福客栈的柿红灯笼悬在春风里虚虚艳着,落着遒劲墨字的门匾后头,或细或厚的喝酒吃菜声搅成一团,续而散开在江南二月绢似的冷意里。许迎火吸着鼻子急忙忙掀开门帘儿,檐下那几盏花亮的玩意就乘着凉风一带,珠串般连排往星斗间斜了斜。

    前庭里头倒是红堂堂热着。好些住店的商人侠士围坐一桌谈笑,斯文些的执木筷撩菜,莽惯了的就徒手抓几块油腥的猪头肉来,蘸着辣椒面下肚了。周遭漫着一股子白酒的烈味,映着黄黄红红的飘忽烛光,却是弥起醉醺醺一片江湖做派。许迎火避开欢欢喜喜的几堆人,直往屋子南面的角落去。那儿静坐着一位着白衣的仙人,原先该是端得板板正正,这会不知怎的,竟竖了只手撑脸,任绣了蟹殻青云纹的衣袖蹭上桌板,迷愣愣的,倒是管也不管了。他系高的乌发往右泄开,同溪边黑卵石似的腻滑,乍一看颇有些“银河落九天”的气势,顶端却是贯了支雕成土狗样儿的粗糙木簪,顺着仙人身子往下的力道将掉不掉。

    许迎火走到这人身边坐了,然后变戏法儿似的掏出包油纸裹住的东西,乐道:“师父,徒儿给您捎了点心。”

    那白衣仙人这才有了动静。他杵着脑袋的手顿顿收了回,尔后抬头,露出张白生古气的文人脸。许迎火扫了眼桌上摆着的酒碗,又用打量稀罕事物的神色回探师父。这人一对浓眉蹙起,略利的眼角阖成银钩,偷酒得来的酡红从下睫往面中掉,却还动着嘴唇喃喃认道:“迎火,我是醉了。”

    许迎火凑上他颈间嗅了嗅,往日皂角平平的香气被酒味一遮,倒显得这么大个清白端方人沦为了青楼里的浪荡公子。许迎火移开身子,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师父怎么着也只能说是染上人间烟火气,哪能拿来同油头粉面之流做比较——他于是实实抚了下仙人儿的发尾,半开玩笑道:“李洱,是谁教我的切忌贪酒?”

    李洱缓缓耷下眼皮,松在膝上的双手反思般蜷了蜷,然后把酒碗推远了。

    “为师之过。”他偏过头,盯住许迎火手上的油纸袋良久,倏尔抬眸,眼睛瞪大了些,竟是在气恼,“你回来很晚。”

    许迎火正想趁师父不备碰口白酒,闻言便消了动作,装上副乖乖面孔蹭上去解释:“教完沈小姐武功肚子就饿了,想着去买些点心解馋。那街上稀奇玩意儿又多,走着走着便没注意。”

    李洱饮了一坛多的酒,眸子却还是清清,就这么似严厉又似思量得注视人,叫谁挨上都得发怵。许迎火于是匆忙打开那包油纸,捡着点心一样样说过去了,又发誓:“师父说勤俭,徒弟可是牢记于心。每一样吃剩的都没扔,带回来嘿,叫您给……”他没敢接着说了。

    李洱仍是板着脸。许迎火闪着目光将师父的面色瞧了个清楚,正纳闷这除了两块殷红也看不出其余醉态罢,就见李洱伸了右手直奔自己身上穴位——一呼吸间,许迎火便被定在了原地。

    李洱起身扶稳了脑后的土狗木簪,舒开手将挤着眼卖力讨好的徒弟拉到跟前搂住,这才惬意般叹了口气。周围那群吼着声大笑的汉子还是原来模样,即使眼神遛来,也跟瞧天瞧地一样空白。许迎火垂下眼不再折腾,心想这大抵是师父的仙术了。

    李洱这仙没事儿最厌用法术,今日破了例,确是醉酒。

    许迎火皱着眉思忖,正想寻几句漂亮话兜了师父的招,就见李洱抬手摸上他眉间,轻些揉了揉,还捎了句平常少念的话。

    “乖了迎火。”

    许迎火恍然又见十二年前那片麦海,他倚着师父朝前走,身旁布景就似月阳替换,由漫开青雾的山水,转至沙土横贯的边疆。他虚着眼愣神,终等散去的魂魄归了位,才发觉自己同李洱已身处客房。房内点了盏灯,黑蒙的夜色收到他师父脸上仅剩小小一簇烛光,恰同日升日落。许迎火清晰见着李洱浓墨拓的眉眼,两粒眼珠子就跟滚了好些年头的檀木那样含蓄亮堂着。火光颤了颤,他正端坐在软塌上,双手向前虚揽。

    换了个地方许迎火还是动弹不得,只能卡在李洱腿间同他求饶。

    师父平日最听不得“好哥哥”“俏仙君儿”之类的话,这会更是羞了,耳垂也落色,像菩萨眉间的痣。许迎火见这招有用,还想再来几句把人磨软,就觉案上烛光忽闪,背后袭来一记凉风,师父净而润的手正挨上他屁股,发出声闷闷的响动,连着臀肉都颤了颤。

    许迎火一时竟反应不及,点了穴的身子僵在原地,嘴却惊诧开了,从喉头里蹦出个急急的呻吟。李洱由下自上看他徒弟颤动的睫毛,更得乐趣,就在臀峰处刮蹭着来了好几下,把两瓣肉鼓得窜起了热,直往许迎火面上烧去。

    那小子忍着臊出来的泪,嘴里堪堪挤出“师父”二字,就听李洱掐了个诀,将他身上的玄色劲装替成了件红底蓝边锁金链的肚兜。许迎火停在烛灯边缘,针细的光掩在他黄白平整的皮肤上倒是棉絮一般雾绒。红肚兜绕过那段腰环了个精巧的结,系在后头的金链铃铃向下坠去,终是搭进发烫带红的臀肉间,不再动了。他的性器微抬了头,前端蹭上肚兜浓蓝尖角,斯文的,像柱挑盖头的喜杖。

    许迎火连唤了几声“师父”都没见回应,屁股还挨了揍,心头的臊也全成了委屈。他半是故意半是真情得放了两滴泪,落在肚兜上立即渗成水痕。李洱盯着那线暗渍半晌,忽而闭紧眼骂了自己句,就解了许迎火身上禁制,揽着他仰去床铺。

    许迎火乍得自由,身子还是僵硬,只能压在师父身上陪他老人家发愣。李洱这会正睁着眼,鼻息混乱,长发散在额间、耳廓及面上,形容得这仙是在风月里浸了遭。许迎火搅着师父的发转了转,又蹭他下体,见人还是副认罪面孔,就格了半身上去,捧着李洱的颊细吻。

    他贴他嘴唇问话:“师父可是呷醋了?”

    李洱瞧远处半晕不晕的黄雾笼了徒弟的面,叫他有些忆起许迎火龆年,于是笑了下,抬起脖子回吻,倒还是坦率的:“我以为你同沈小姐玩儿了。”

    许迎火嘻嘻乐着,窝在李洱颈窝蹭了蹭,才悠悠驳道:“我与沈玲珑是相看两厌,她正愁没法子赶我走呢。”语毕,他就解了李洱衣裳,露出师父那张莹白紧实的上身。

    仙人扶着许迎火缓缓坐起,拇指在对方眼下揉了揉,用醺醺的声音问道:“可是受委屈了?”

    “我掀了他们沈府也不叫自己受委屈——”许迎火跨在李洱腿上,阴茎抵上些二人的发丝,触着龟头发痒,流出一溜透亮的水来。他把头搁上师父的肩,接着道,“但您问,我就是委屈。”

    李洱咬过许迎火脖颈,趁着二人开始谈天,捞了枕边一勺脂膏,曲开腿将手探去自己股缝,往后庭送去。他的手素来洁净,此时裹了层腻滑的膏体,倒像夫人小姐调芍色做蔻丹,在穴口处精细碾了,才没进去半个润润的指腹。李洱的性器咬在许迎火屁股缝里,应是得了绵软热乎的趣,竟拟着交合的幅度蹭动起来。马眼甩出的粘液滚上金链,亮盈盈的,勾得那绳似的东西在两瓣肉间滑走,让许迎火忽一下怀疑自己那处是不是埋了串天上的七星。

    他瞥了眼今晚艳红满面的师父,索性也不再讲那些委不委屈不屈的悄悄话儿,低下头亲了口李洱翘起的乳尖,把两个东西吮得红圆了,才眯着眼往师父后穴里也探进根手指。

    他俩的手指鸳鸯似的凑一块儿,齐齐裹进锁紧的肠道里。李洱绷了瞬,随即引着许迎火的手指往深深处去,于底端扣弄着。灯光快尽了,榻上沉暗暗一片影子里,唯他们是晃目的。李洱的臀间挂着清水,手覆住许迎火的,润白的背面亘着几管清晰的青筋,随着抽插的动作一紧一松,不多时,倒是叫自己射在了许迎火股间。

    许迎火臀上还有未消的指痕,这会又糊了层浓白的精液,二人合唇亲吻看不见,但沿着案上烛光窗外春风戏弄般的带动,却是整室扬起石楠花气,床帐也湿濡了。许迎火低头把自己撸射,一时半会儿硬不起来,就环着李洱的脖子向下压了压,又倒回了床上。

    火光熄了。外头浅青的月色照了点来,映得窗棱木桌也白洋洋亮起,落在地上有一纸灰薄的影。他们躺着不说话,呼吸渐渐平了。李洱攀住许迎火的背,还有些不清醒得在他屁股上头拍了下,烈烈的,离开时手掌内沾了层精液。许迎火登时直起腰喊了声“哎呦”,面上演足了龇牙咧嘴,紧接着垂下头摇他师父的肩,晃得那仙人雪似的颈间缠了好些发丝才狠道:“不准打了!”

    李洱把许迎火散下的发别到耳后,颇是亲昵得在他臀上揉了揉,才不舍般叹了口气,用那双汪盈的眸子告了对方再不打了。许迎火于是扯开被子往两人身上盖,阖上眼缩了缩,尔后轻声说:“师父我困了,睡几个时辰再洗罢。”

    李洱搂着他应了声,也闭上眼,似是睡了。

    满室恹恹的棕黑,到了鸡叫头道的丑时,就混进稠蓝重紫的霓光,不过片刻,房里便响起了水声。

    等许少侠自己转醒,天边已是泛上鱼白。他展了展臂,就觉浑身清爽,又伸头看见端坐一旁衣着整洁的李洱,于是笑眯眯凑上去香了一口大的,夸说师父真好,晓得我最烦自己沐浴。

    他套了衣裳,却不觉困,于是看向窗外隐了月的景,见树绿天黄,甚是愉悦,随口就道:“师父,咱们下去逛逛?”

    李洱自是说好。二人出了客栈,绕过街上零星几摊卖早点的,就入了条无人的巷。李洱走在前面,春风吹过他挽发的土狗木簪,斜斜拐去墙角,使得仙人衣袂翩翩,身形涟漪,似从月夜来。许迎火隔着他师父两步远,如同小时候死皮赖脸缠着李洱那样,悄声跟在他身后,无论对方去哪儿都不离不弃。

    就算那是个闲来凡间赏花弄景的仙,大抵也寻思不清,为何自己只是顺手递了块桂花糕给野猫堆里的孩童,就招来他缀在身后翻了山头又游城,终是拜了师,又在吵吵嚷嚷新岁间,入了洞房花烛夜。

    许迎火忆起那些事就觉开心。他原是迈着步子走在后面,这下便加快追了上去。等到二人肩碰着肩了,许迎火展开手伸到师父面前,摆了摆,朗声道:“我虽和您说过,今生志不在成仙。”

    李洱微微颔首,面向徒儿,仔细听了去。

    许迎火收回手,这下又近乎喃喃:“但仙人与天同寿。师父没了我,会觉苦闷吗?”

    李洱望着今日着了袭红衣的许迎火,忽感天色已大亮,团彩渐起,春日负暄,这人间又是一二月。他不知该如何去回,便缩着手,偏头眨了下眼。

    许迎火看着他,往前移了步,颇有些得意道:“我想啊——等到了奈何桥,就求那孟婆阿姐漏我一碗汤。下一世你若还想见我,咱们便仍成师徒……与伴侣。”这是承诺了。

    他说完便羞,埋头往前走。李洱落在后头,白衣顺着风似是要返天际。半晌,仙人儿赶了上去,有一瞬却是觉得自己正与年纪尚轻的迎火交叠。他们恍若十二年前走在一起,手拥着手,各自想着正午该吃的饭食。李洱喜素,许迎火重口,那菜色上桌,满红满绿一片景,恰似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