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袁小飞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好像身后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追逐着，践踏着，他开始产生幻听，出现幻觉，老师的头颅因为被自己叼着摩擦在地面上破坏了完整性，袁小飞流着眼泪嘴里嘀咕着“对不起”却只能继续不断地奔跑，他想把老师放在一处柔软的地方，他想让老师看着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可是不行，绝对不行，后面那帮秃驴一定追过来了。

    就这样，袁小飞一直不停地躲藏着，即便他根本没有听到身后有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说周围有奇怪的人搜查的痕迹，他还是坚定地不断奔跑，他给自己下了暗示，只要一直跑，就可以看到希望。

    因为老师一直陪着自己，一直一直……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他躲进了一处村庄废墟的墙后，耳朵轻微地动了动，分辨着周围的声音，很好，没有人。他放下心来，胸前抱着已经腐烂地不成样子的人头，满脸幸福。现在的袁小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遇难的公子哥，戴着的眼镜透出一丝儒雅气息，这也是有时候他去村庄讨食经常成功的诀窍，人们总是对将来有可能大富大贵的人表示出足够的善心。

    怀里还有半个馒头，他撕了开来喂给老师，然后剩下的一小半自己吃了，没有关系的，自己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而事实上，私塾里的其他孩子们，已经被袁小飞忘在了脑后。

    那天来参战的狼群们一只都没有逃回来，袁小飞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用着部下的命换来自己的生，自己真不是一只合格的狼王。可是怎样才能算作合格的狼王呢，袁小飞摸了摸老师的脸，老师，你一定知道吧，告诉小飞好吗？小飞以后一定好好修炼。

    可惜老师已经不会说话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老师还陪在身边就好，呐，松阳老师肯定是念着自己一个人太寂寞，所以来陪着自己的。都说人的头颅承载着这个人的所有灵魂，所以现在松阳老师一定是在某处关切地看着自己吧，这样一想就又有活力了。

    就这样，整整五年，袁小飞一直在东奔西跑，哪怕后面没有人追赶，他也只会宛如把自己逼入绝境般拼命奔逃，五年下来，速度上的功力锻炼了不少，只是怀里的老师，越来越瘦了，都露出骨头了。袁小飞用着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梳子帮松阳老师梳好了那一头秀发，看着那每过一年就渐长的头发，袁小飞就会感觉老师就在身边，好棒好幸福……

    又一年，袁小飞在无人的战场上翻捡着东西吃，有些时候也吃死人肉，但他并不觉得那恶心，也许他生来就是一只狼，要吃人肉的吧。他觉得自己跟以前认识的一个家伙的行为重合了，不过那到底是谁呢？记不清了，自己记得的只有跟在吉田松阳身边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似乎还有几个小小的影子，嘛，可是那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天，大约在冬季，白色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袁小飞拥紧了怀里的头颅，怕老师感觉冷，老师一向穿得单薄，每回冬天要不是自己提醒他加一身衣服怕是要冻感冒呢，嘻嘻嘻，袁小飞无声的笑着，虽然脸上是冰霜一般的寒冷。

    “呜啊，这里有个地球的小崽子。”忽然从身后的空地发出声音，袁小飞敏锐地脚踩着地面奋力一跃躲过了一把伞凭空砸过来的力度，轻巧地落在旁边后他抬眼打量起眼前的人，没见过，不过大概不是人类，即便有强者的味道但是普通的就像很正产一样，是听说过的天人吗？而且完全不像银时他们……哎？银时是谁啊？

    “反应很敏捷嘛，不错不错，可以当当老夫的对手，然后送你下地狱。”男人快速攻了过来，袁小飞只躲过了一拳，速度快到袁小飞都感觉自己眼花了的地步，然后被另一击击飞后在地上划过一道很长的痕迹。手臂有些拉伤，不过没关系，袁小飞爬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怀里的老师怎么样了，还好还好，只是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等到战斗结束之后梳梳就好。

    将老师放到一边，袁小飞觉着对方是个天人，下来肯定是要消灭自己的，所以只凭自己肯定不行，这样的话……袁小飞试探着将脸上的眼镜拿下，画面瞬间切换成黑暗，自己的意识开始在沉沉浮浮中迅速泯灭，像是油尽灯枯的老年人，在冥河边走着单调的步子，然后……越走越远。

    “哦？”星海坊主感觉到对面人类小孩倏尔膨胀起来的强大气息，体内属于夜兔的血液也随即沸腾起来，像是遇到便会爆炸的化学品一般，在空气中“嘟嘟”地冒着血腥泡泡。

    “嗷！”袁小飞一个突袭扎了出去，被对方拿雨伞拦住，强大的阻力迫使袁小飞咬住了那碍事的物体，“咔嚓”一声，雨伞从中破裂，星海坊主的惊讶只持续了一个瞬间，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够，拳头便带着轰炸星球之力袭来，袁小飞无处躲避，用了左臂强行抵御之后凭着快速的身形和跳跃能力在一扑一咬之间与星海坊主打起了半决赛。

    血液在半空挥洒，侥幸咬掉对方一块儿肉的同时却是三倍疼痛施加于自己身上。所以说，即便是二十岁的袁小飞也依然不会是经验老道的夜兔的对手，凄惨地被一掌击中左胸之后，袁小飞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狼狈地摔到了地上，看了眼没有趁胜追击的男人，袁小飞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回了老师静静躺着的地方，呐，怎么办啊，以后都没有办法好好保护老师了，看这个男人是不把自己杀掉不罢休呢，所以，绝对不可以让老师因为自己太不中用而被连累，自己一定要把老师藏好……藏好……

    嘴里喷着血腥沫子奋力刨好一个坑将老师藏进去后，袁小飞终于光荣地昏了过去，昏之前还向男人投去了一个极为挑衅的眼神，哼，这辈子做不成狼王，下辈子就让你成刀下亡魂。

    星海坊主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小孩儿究竟是不是人类，毕竟没见过哪个人类有这么大力气，还能咬断他特制的雨伞的，不如，带回去给自家儿女玩玩？反正就当是养宠物也不错嘛，这么强悍的宠物也不用担心一下子就玩死了。

    所以，作为出差回家的礼品，星海坊主打包了暴力狼王一只，眼镜一个，以及……看着被埋起来的变成白骨的人头，星海坊主抽了抽嘴角，想到这只绝对不服自己的地球人，决定还是带个“人质”好拴住这只没准哪一天就会把自己妻子咬伤的宠物，至于自己那双儿女就不在管辖范围内了，反正也咬不死。

    事已至此，就这样，袁小飞从地球被带到了外太空，夜兔的家乡，一个总是下雨的星球。

    不过，回家之后大出星海坊主预料的是自家妻子和女儿貌似都挺喜欢这个宠物。看着还在昏睡着的袁小飞，娇小的女儿问着亲爱的爹爹，“呐呐，爸爸，为什么定春会跟咱们长得这么像呢？”是的，她把袁小飞取名为了定春，一圆自己的宠物梦。

    “啊，这个品种就是这样的。”撒谎自己去了宠物公园买的，怎么的也得把谎掰圆了。

    将袁小飞的东西随意放到杂物室，星海坊主就把这一切都忘了个干净，因为他第二天还要去地球继续打猎呢。

    晚饭的时候，袁小飞清醒了过来，看着一屋子不认识的人，闻着从两个娇小的奶娃子身上散发出的喷香的强者肉罐头味，袁小飞慢慢往后退去，因为他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那个人，该死的强大的对手，他要咬死他，这样想着他扑了上去然后被男人一把摁在了地上，“果然还是不老实呢。呐，还记得那个人头吗，现在那东西在我手里，不好好听话的话，我就把它毁掉！”

    袁小飞眯起了眼睛，嘴里发出极近绝望的吼叫的声音，然后依言将身体向后退去，一直退一直退，直到退到墙角，才面冲着星海坊主趴了下来，虽然眼神依然凶狠。

    “所以，你只要在我不在的时候陪着我的这双儿女玩就好了。”象征性地说完之后，星海坊主开始了他的晚餐，神威头上的呆毛转了几转，显然在思考问题，他抱着白米饭，问道，“爸爸，它很强吗？可是这不是从地球带过来的吗？地球上的东西怎么会强呢？”

    “嗯嗯，他可是把我的雨伞一口咬断了啊。”星海坊主连吃两大碗。

    “唉？”呆毛瞬间立起，还好心情地摇晃了几番。

    “我可以摸摸他吗阿鲁？”神乐也在一旁捧着碗兴高采烈，爸爸整天在外面飞来飞去，哥哥也喜欢在外面打来打去，唯一在家的妈妈也总是需要卧床休息，所以神乐从很小的时候就希望有一个能够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宠物，一个不会因为自己的巨力而总是不小心死去的生物。

    “可以，不过它还没驯养好，可要注意别被咬到手。”

    “好的阿鲁。”神乐快速地扒着饭。

    袁小飞猫在墙角，冷冷地看着大厅内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饭，他静静地站起来，走到屋外，看着那惨白的月色，寻了处墙角默默躺下，他的老师还在那里，所以不能离开，只要……只要那个男人一走，自己就可以把这些人全杀了，带着老师离开了。

    为了老师，说什么都要忍。

    即便是嘲笑谩骂被当做宠物没有食物，也要在艰苦的环境中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