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 Ch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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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讨论至亲的病痛是人之常情,哪怕不得不谈及,也是越短越好。 宁桐青太清楚这个道理,何况他想说的展遥也听懂了,就此打住正是再合适不过。直到晚饭吃完,两个人都再没说话了。 动身时宁桐青的外套不小心挂到桌角,打翻了餐盘里的可乐杯,可乐和冰块洒得一张桌面都是。宁桐青稍稍收拾了一下,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没喝可乐?” “骨折不能喝可乐。所有碳酸饮料都不能喝。” 宁桐青对着展遥大眼瞪小眼:“……我才知道。你怎么不早说?” 展遥抓抓头发:“因为我喜欢喝可乐,就没告诉你。” “现在怎么不喝了?” “想早点好。” 宁桐青一顿,想一想又问:“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但是不知道的?” 展遥一偏头,反问:“你不知道什么?” 宁桐青低低笑起来,以此来掩盖内心一闪而过的愧疚:“算了,反正这几个月也说不上是我照顾你还是你照顾我了……可能还是后者多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做长辈的自我检讨。好了现在检讨完了,小十同学,你就以观后效吧。” 展遥冲他眨眨眼:“……哦。” 他的神情实在怪有趣的,好像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得不寒暄偏偏无话可说。见状宁桐青又笑了起来,自己结束了话题:“好了,回家吧。” 第二天是周末,宁桐青原本计划陪展遥去一趟康复科,和医生讨论一下有没有系统的恢复方案,但一大早,又被叫去了博物馆,继续谈话。 很快他就知道,“谈完了吧”纯属自作多情。等着他和博物馆内很多人的,是漫长的问答、一个个意味着“所言全部真实”的签名,同事们的风声鹤唳、正常工作的全面停滞,令人困扰的乏味,甚至精巧老练的陷阱——只为找出所有的涉事者。 宁桐青终于明白父亲那通电话里的“不说不必要的话”意味着什么。 既然开始彻底查库,准备了大半年的士大夫展也就正式推后,宁桐青更是被专案组抽调出来,作为整个陶瓷研究室唯一的工作人员,配合省博来人清查文物库存。 这样一来,本职工作彻底停滞不说,每一天走进办公室时,同事们沉默的目光就像无言的刀子。 孙老太太被停职了。没有任何公开的说明。 可惜这对宁桐青来说还不是最沮丧的,更让他沮丧或是愤怒的是,他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中,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不被选,更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如何结束,又有多少人会牵连其中。 但从始至终,他只得了指示,没人给他解释,哪怕只言片语。 盘点库房的工作谈不上艰苦,至少肉体上不。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宁桐青真不介意每周拿出一天甚至两天的时间下库房,毕竟在很多时候,和藏品打交道比和人硬待在一起强多了。 不过尽管肉体上不艰苦,精神上实在是个折磨。其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应该是工作时永远有人站在几步外盯着你,目光中颇有点把市博的所有人都当作潜在贪污犯或是贪污犯同谋的预判。宁桐青就听到过同一批抽调下库的金银器研究室的同事在加班结束后低声骂娘,脸上满是屈辱。 做到第二周时,宁桐青实在忍无可忍,回家的路上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平安之余也发发牢骚。 老爷子听了来龙去脉,慢悠悠地说:“既然不能不做,就尽量最好。如果有任何需要留文字记录的地方,要你自己写,你只说事实,别人写了要你确认,每一个字都仔细读。” 宁桐青被新馆和旧馆两套不一样的藏品编号折磨了一周多,听到自家老子不紧不慢的话,好半天才把哽在喉头的恶气重重咽下去:“……没有要我们写东西。” “那就做事吧。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也不要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不是什么大事。” “那什么是大事?” “凡是还能让你发牢骚和脾气的事,都不是大事。” 宁桐青无可奈何地笑了:“爸,您这功力我是修练不出来了。” 宁远似乎在电话那边也笑了一笑:“我没什么功力,诀窍就是只说事实。从长远来看,这四个字不会让你吃亏。” “你儿子眼下都熬不住了,不敢想长远了。” 但这时他心里的烦躁之气已经散去不少,语气也不知不觉轻快起来。 “你从小到大学业没遇到逆境,顺利惯了,从这件事里学一学怎么处理工作和人事上的问题对你也好。” “难度太大了吧……药下得可有点猛。” “是很难。” 宁桐青本来也是随口抱怨,还有一点向老爷子撒撒娇、卖卖餐的私心,没想到会从宁远那里听到这三个字。他的后背一下子绷紧了,足足静了三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就带上了努力修饰过的轻松:“……那倒也没有。” “再难,也没有回头路。这是你早晚要学会处理的事,早比晚好。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多给家里打电话。” 宁桐青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知道了。真没事。照我们现在这个进度,年底说不定就查完了。” 他故意挑了点查库时有意思的事情说给宁远听,比如在某个库房里翻出个蒙了尘的盒子,同事一拿,盒底直接掉了,各种年代的印章摔了一地,里头不乏田黄和寿山,全给摔了个四分五裂。同事以为闯了大祸,没想到捡起盒子里一张泛黄了的纸条一看,三十年前已经摔过一次了。 说时他想起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又笑起来,常钰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桐青,你可要自己小心,不要受伤了。” 宁桐青都不知道妈妈也在边上,心里嘀咕了一句老头子也不给个暗示,赶快说:“人要受伤真不容易,好多人盯着呢。” “贫嘴。我一直在听你们这通电话,我没什么别的要说了,就是管住你的嘴,别瞎议论。” “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常钰一顿:“……如果有人受到不白之冤不在此列。那是要说话的,得罪人也要说。” “得了,这下我又不知道我在我亲妈眼里什么形象了。” 这次常钰没有教训他,只是在电话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让宁桐青心尖为之一颤,他用力地眨眨眼,赶快接上话:“爸、妈,我手机快没电了,先不说了。” 挂掉这通电话后宁桐青握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思前想后,还是再给简衡打了一个。 他眼睛痛得发胀,索性把车留在了博物馆,打算步行一段再打车。这次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简衡的声音带着没掩去的睡意:“桐青,你怎么了?” 宁桐青这才意识到已经太晚了:“糟了,我才下班,时间过糊涂了。要不你睡吧。” “别。我都醒了。怎么才下班?” 宁桐青苦笑:“你说呢?” “……总牵连不到你吧……真牵连到了?” “说不上什么‘牵连’。我们研究室主任被暂时停职了,我被抽去和专案组还有省博派来的人一起查库,查了一个礼拜了。每天都这个时候才下班。” “只有你?” “我们研究室只有我。其他科室还有几个,人不多。” “最新的进展你知道多少?” “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告诉我们的还没有你告诉我的多。” 简衡停顿了好一阵,终于说:“我们不在手机里谈这个。在家?” “还没。在回家的路上。” “要不然你到家后用座机打过来,要不然你直接过来一趟……还是人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