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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梓航回家后的几天里,牛伯一一句与宫逸连相关的话都没提起过,牛梓航想他也许该主动讲讲,但又担心不慎之中将自己从前编织的朦胧谎言一举推翻。他小心翼翼地向牛伯一打听杨枝:“哥,你这些天还要帮妹妹参谋论文吗?” “不知道呢。”牛伯一的答复让牛梓航宽心了些,可他接下来又说,“这要看她什么时候需要我。” 牛梓航试图安慰牛伯一:“哥,妹妹的遭遇都是父母那一辈造成的,只能说人各有命,你没必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可你也该听过一个词叫‘父债子偿’。”牛伯一的神情严肃了些。 牛梓航的心中有股恶意开始向外滋长:“情况不全是这样,你看,如果妹妹真的在咱们家那种环境中长大,恐怕连上学都困难……”农村重男轻女的环境早都能把她吃干抹净,何况他家父母吵架家暴,小女孩是现成的泄气沙包。 “如果我是你姐姐,妈妈也不会扔了我,而是容我继续摆摊,过几年再找一户人家嫁掉,换一笔彩礼吧。”牛伯一清淡地笑笑,这个神情令牛梓航慌乱起来,他本想说杨枝应该知足,但他的话不但暗戳动牛伯一出身低贱的刺,且他的假设将他向外人的身份撕扯,使得他和牛伯一的联系即刻子虚乌有。“哥,你何必这么说……” 牛伯一依然眉目慈和,他丝毫没有令牛梓航难堪的意思,感慨地说,:“杨枝她独立得很早,想来我没有很多地方能帮上忙,之后和她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少吧。” 牛梓航听到牛伯一的前一句话,悬起的心安稳了一些,他认真地看着牛伯一说:“哥,我永远是你的弟弟。”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牛伯一说。 杨枝邀请牛伯一进城刚好那天下起雪,牛梓航叫牛伯一不要去,牛伯一答应了。平房里冷得像冰窖,偶尔漏几片雪花下来,牛伯一和杨枝连线看论文稿,牛梓航在一旁抱猫,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 牛伯一遵照牛梓航的意愿打开扬声器,杨枝问:“能不能看看你住的地方?”牛伯一身后的猫忽然“嗷嗷”地叫起来,牛伯一回头一看,猫还亮出爪子要挠牛梓航。 “是小猫吗?我能不能看一眼?”杨枝欣喜地追问。 “它平常不怎么呆在屋里,今天可能是觉得闷……”牛伯一举起手机拍摄,牛梓航自觉地退到一边去。 不到两个月大的奶猫放在手掌上刚刚摊平,面貌还没展开,眼中懵懂,偏偏对外界充满好奇,一根逗猫棒能扒拉一整天。杨枝不时地蹦出赞叹或惊讶的词句,牛梓航隔老远观察牛伯一手机屏幕里的小窗,杨枝的面目颇为模糊。杨枝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牛梓航可以无差别地把她看作班中女同学的一个,这样的“对手”多少让他不服气。 牛伯一和杨枝结束通话,牛梓航也重新抱起猫,牛伯一终于问牛梓航:“你回宫家有多久了?” “不到两年。”牛梓航几乎不用思考就答出来。 “我在想,若说人从三岁开始有记忆,你我总共不过才相处三年,宫家很快也会为你付出同等的时间以及成倍的资源,这两者到底能有什么区别?”牛伯一说。 牛梓航有些耍赖似的说:“哥哥,你答应了不丢下我。” 牛伯一眼波流动:“是呢。出家人不打诳语。” 牛伯一提到“出家人”这三字,牛梓航不觉有一丝别扭:“哥哥,你陪着我长大。”他的回答似乎因他的心境而酸溜溜的,即便如此,他依然保留了许多,没有讲得那么掏心掏肺。 他与哥哥,像是深埋一颗种子,时间逝去,雨打风吹,生根发芽。他与宫家,顶多长几颗草。 “那么一点时间,又有谁记得清,我想这点感情连你的中学同学都未必抵得过,顶多有几件印象深刻一些的事情吧。”牛伯一说。 “总之我记得。”牛梓航武断地下的结论,意图结束这个话题。。 牛伯一笑笑:“你记得的是过去还是你的执念?” 牛梓航做不到像牛伯一那样云淡风清,他的情绪紧绷着,生硬地换上一副调和的口吻:“哥哥。你既然无意给宫家当说客,咱们又何必讨论这些没意义的问题,一切照旧不就好了。” 一场不甚愉快的对话过后,两人沟通的频率骤然降低,有什么事情牛梓航都抢着办完,没给牛伯一出门的机会。直到牛梓航开学前夕,牛伯一在打坐,牛梓航问他还需不需要剃头发。 牛伯一一颗颗地拨下手中的佛珠,注意到牛梓航手中的电推没有套限位器。他问牛梓航:“你希望我继续当和尚吗?” 牛梓航自然没想过牛伯一出家这一变节,可如今他私以为有一副红尘外的戒律勒住牛伯一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此一来,他得不到的东西,外人一定也得不到,但他却过早的摇了摇头。 牛伯一重新将佛珠套在腕上,对牛梓航说:“那么,我自愿舍弃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