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散乱零碎的话语，触不可及的梦
“人这一生其实不该太有所求，但是闲下来又会被说没用。” 他们敞着门，让风吹干流满脊背的汗水，嘈杂的鸟鸣充斥着耳朵，并不显得多么动听。楚玄他爸身上有病，做不了农活，就只能趁天没亮，魏蓉带着楚玄干活，到了时候回来，楚玄再去上学。 “我问你，你上学打瞌睡吗？” 楚玄摇头说：“不敢，上课我掐自己，下课睡会儿。” “你往前看，公路在那里。” 楚玄就往前看，面对着后门，直挺挺的大片田野，公路就在那远方。 “咱们家再往里就没有人家了，越是有钱的，越住到外边。更有钱的去城里，老旺他家孩子就带着住城里去了。往上还有更大的城市。”那些景象似乎就在眼前了，魏蓉的眼睛直愣愣的，已经有了想象的图景。 “其实现在也挺好。”楚玄安慰道。 魏蓉看向那远处，说：“是啊。我总告诉自己要知足，但我是个人，人怎么懂得知足呢，人活着还有那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分出个高低次序来。我不甘心。” “你也想去城里吗？” “想。”她说，“在这里总要受比较，我又没比他们优越，但我要是去了城里……去了那里就好了，就……” 她又说：“也不一定比他们强。但是不用种地了。我可以当个售货员给人卖货。” “那也不错。” 夏季的清风都把他们身上的汗给吹干了，太阳才彻底蹦出来。 “以后你不要干农活了。”魏蓉说。 “那你怎么办呢，你一个人。” “你去上学，我去城里找活。你爸也可以去城里。”魏蓉说，“费这些力气，到时候就学不好了。我们都去城里，最开始可能会难些，后来总会好的。” 魏蓉的梦想说得很宽泛，仿佛一切的事情到了城里就会迎刃而解，她能获得莫大的幸福，和苦难中的解救。但也不是不可能，向前走总不会比原地停留来得糟糕。在这片小小的原野上，往前不久就是城里，魏蓉想要跨出这一步，她三十多年的勇气支撑了这一步。 她忽然感到全身的畅快，觉得那就是她受到的指引，说道：“等把玉米收了，我们卖了，到城里去，去城里住楼房，三层四层、五层六层，甚至更高的房子，再也不回来。” 楚玄说：“好。” 这时候也没有那些鸟鸣，空气里的潮湿已经被烘干，彻底进入到了白天。远处有一个身影在繁茂的田垄上奔跑，像在苔藓上行进的蚂蚁，越来越近。 “楚玄——”沈河清卯足了劲儿，把他的所有气息都致力于放大声音，“我们上学去！” 声音通过田野扩散。 楚玄也就知道，时间到了：“妈，我上学去了。” 魏蓉说：“好。” 都是年轻人，火气也都盛，做完大汗淋漓倒在地上。 楚玄似是很开心的笑着，手指勾着沈河清的脸，声音慵懒：“我饿了，早饭还没吃呢。” “我备好了，应该合你口味。”沈河清也就赤裸身体去厨房取了餐食。 “不穿衣服真好，这样的天里穿衣服容易热。虽然——我们热起来的原因也不是这个。”楚玄呵呵笑着，他觉得轻松欢畅，在这里他可以度过一段毫无负担的假日，没有工作和苦恼，有娱乐、悠闲还有性。 厨房的窗户对着后，那里是开放的田野，和被沈河清锁闭的花园不一样。 沈河清拿手指着窗外，勾画出一个行迹：“野猫来院子里，从那里——走到那里，很慢然后伸了个懒腰，也就活泼起来了。” “我像个野猫？” “我可没这么说。” 楚玄笑了，他岔开着腿坐到沙发上。他的后穴里，之前射进身体里的液体现在慢慢向外流，肯定会把布艺沙发弄脏，但是沈河清完全不介意，他面对楚玄有极大的宽容。 沈河清把吃的放在侧面桌上：“去洗洗手。” “我累了，像现在的样子没办法走那么远，我要休息。” 沈河清竟然也惯着他，手洗干净，坐在他旁边，拿着小三明治一口一口给楚玄喂进去。 “你的服务真周到。”楚玄嘴里塞了东西，含含糊糊说着，“真不错，随便放点东西看看吧，光是吃没意思。” “我记得你说今天去河套玩水。” 沈河清给他擦了嘴角。 楚玄想了想，说：“那有什么好玩的，我以前就不感兴趣，现在也不会转了性，忽然提一嘴罢了，实在闲着了再去那。” “也对。”沈河清点头，“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你乏了。” “你怎么不见累。” “因为我种花，那些东西收拾起来很麻烦的。”沈河清抱怨道，“往往是一天收拾下来就直接睡觉，饭都顾不得吃。” “这么麻烦，那我把我栽下去的再挖出来好了。” “不用，我会替你照顾的。” 楚玄哈哈笑了：“清哥，你人真好。早知道就早来你这里当个废物米虫了。” “我怕我养不活你，所以你还是要自己努力。而且现在你也应该做些什么。”沈河清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这样就像是你用身体换取照顾一样。” “唔……那就结婚好了，结婚，一切就都正当了。可以让一个人当个懒虫。” “啊，可以吗？”沈河清似乎真的有在思考这个提议。 楚玄大笑着：“才不行，我才不要一辈子当米虫，会成废人的。” “这样啊。”沈河清似乎有些可惜。 然后他们之间就变得安静，直到楚玄主动打破：“清哥，你想过再回城市里吗？” “我？我怎样都好说，喜欢就待在那里，不喜欢就回来。你问我了，脑子里有这个念头才会问这个问题。那你是怎样想？”沈河清问。 楚玄有些茫然：“我可能还是要回去的。习惯了热闹的地方，这里就显得有些空旷。” “如果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你会开心吗？”沈河清问。 楚玄其实不懂他为何对自己执着，看样子，沈河清是喜欢他的，可他哪来那么多值得人喜欢的地方，总不可能肏他一次就念念不忘。 “看情况，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怎么样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天怎么样，和今天的他毫无关系，又不是靠一个单薄的人就能推动所有的事情。就像众人共同堆砌的巴别塔，只要上天让他们无法交流，就只能留一个遗迹在那里。 刘二叔家里只有他和老伴儿，还有小孙女给他们带，家里孩子都出去打工了，因此有人上门的时候，刘二叔是很防备的。虽然现在治安好，但总听说这个那个新闻，又看到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停在他家门前，他很慌乱。 好在过会儿，村长也就从后头跟上来，冲刘二叔喊：“老刘头，警察问点问题。” “能有啥问题？”刘二叔翻箱倒柜找了花镜戴上，壮了壮胆子，“这警察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瞅瞅证件。” 警察倒也配合，拿了证件给他看。站在最后的那个人证件似乎有点高级，穿着也显得贵气，可能是城里来的，但城里来的警察找他问什么问题呢？ “我儿、我闺女……他们没犯事儿吧？”刘二叔腿有些软，他有些想哭。 “大爷您误会。”领头的警察高大，但长得和善，“和您家没有关系，我们问问别家的状况。” 刘二叔送了口气。 “那里，”警察向后指着，“来了新人？” “是，荒废了好久了，去年秋冬的时候来个城里的小伙儿，翻新入住了。听他说以前也是我们这里的人，买了亲戚家的地。” “说的不是房主，房主我们都知道。”警察说，“最近还有个人住到这来，大爷你记得吗？” “看小伙儿开车带人，人我具体没见到。” “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昨天。” 说话的警察和身后打扮的更好的警察交换了眼神。 “那之后还见过没有？” “好像没出来，我不知道了，我没法一直盯着他家看。” “那儿从前是谁的房子啊，荒废之前。” “那可闹得大……所有人都知道，是女人住的地方，她叫魏蓉。” “闹得？”穿戴的好些的警察疑惑问道。 本地警察解释道：“这村里的旧事，情感纠纷，当年闹得是大了些，不过没出人命，只是这女人心冷了，带着孩子去了城里，再也没回来。” 接着问了半个小时的问题，都没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他们也不好打扰继续打扰这个老人，收工了。 沐风是过来查案的，他听不太清老人浓重的乡音，只能提前告诉当地的警察要问的问题。 “大爷上年纪，也不怎么走动，能问的还是有限。”当地的警察叹道。 “足够了，再慢慢挖吧，也不好打草惊蛇。”沐风说。 昨天大雾，还没出车站就把嫌疑人跟丢了，查监控什么都发现不了，邪门。所有离开梦阳的渠道都被设了关卡查人，仍不见嫌疑人。 这下倒好，除了逮捕令现在还要提一个搜查令。沐风四处排查来了新人的家，异地办案本来就困难，照沐风的意思，应该安排人24小时监视着这家有嫌疑的，可人手根本不够。 他现在只能等待蛇主动出洞，然后再探究，一条毒蛇是如何杀了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