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年

    “你会来找我吗？”

    在登进马车前，顾彻还是回头问了一句，站在他身后的少年穿着与他身上破旧衣服截然不同的玄黑华服，然而那张虽然稚嫩但依然能看出俊美的脸却跟他一模一样，少年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握紧了他的手指：

    “等我继承了皇位，就去接你回来。”

    顾彻点了点头，咧嘴笑了一下：

    “那彻儿就等哥哥来。”

    说罢，他又被赶车的马夫催促了一声，顾彻上了马车，马夫急匆匆地挥起鞭子让马跑了起来，顾彻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掀开帘子往后面看了一眼，少年还站在原处远远地望着他。

    这是他的孪生兄长顾御，与他一母同胎，皆是一朝皇后所出的皇子，然而双生子向来有着不详的传言，为了保住他的姓名，他们的母后在他出生时便谎称他是女孩子将不祥的双生子变成了大吉的龙凤胎，之后他便一直被作为公主照看长大，只有母后，兄长和他的贴身侍女知道他其实是男的，然而这样的谎言并没有隐瞒下去，就在不久前他由于意外落水被发现了并非女儿，帝皇震怒，下令要处死他，只是母后实在不忍心看他身死，费尽气力托了人将他送出宫外。

    或许这一别，就再见不到了。

    但既然兄长说会来接他，顾彻便也就相信他会来接他的，虽然是不祥的双生子，但顾彻自幼便跟自己的兄长感情深厚，亲密如一人，或许孪生子本来便就是一体的，顾御是皇后的长子，从很小时便被确立为皇储，要学习很多东西，但顾彻之前是作为公主长大，每天都在快乐地跟侍女游戏什么也不需要学习，是故哥哥在顾御眼中是特别厉害什么都懂的人，哥哥既然说会来接他的，那就一定会来的。

    然而等待兄长的时光似乎也并不那么容易度过，顾彻被母后派人送去了民间一处普通人家，托辞是家里有事请求他们代为照看孩子几年，也给了足够的银两，然而这家人口中答应收了钱没过几天便把他赶了出去，顾彻从此流浪街头，彼时他才刚刚七岁罢了，几乎尝尽了世间的苦处，直到在三年后，他遇到了一个对他极为重要的人，一切才有了转机——

    或许说是遇到了一个人不太对，准确来说是一个组织，一个特殊的组织，顾彻十岁的时候被这个组织从街头带了回去，因为这个组织的首领——喻先生相中了他。

    顾彻自此留在这个组织中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和填饱肚子的吃食，还有人来教他读书习字以及武功，教导他的人说这都是喻先生的意思，喻先生很看重他，有意想要培养他。

    这令顾彻受宠若惊，但他真的见到了这位，却已经是七年后的事情了，顾彻十七岁的时候终于与给了他一切的喻先生见到了面——对方出乎他意料的年轻，虽然戴着面具，但感觉上好像与他年纪相仿，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对方武艺高强内功深厚所以保持了年轻感觉的缘故。

    彼时顾彻已经彻底从一个街头流浪儿脱胎换骨成了合格的继承人，但他心中其实一直没有忘记曾经在皇宫的过去与自己的兄长，他每天都在关注着皇室的讯息，终于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他血统上的父亲死了，他的兄长顺利登上了皇位，顾彻开始隐秘地期待着兄弟之间的重逢，然而年少的承诺或许只有他还记得了，五年过去了，年轻的皇帝根本没有一次向民间派人寻找过他孪生的弟弟。

    顾彻没有办法就这样平淡地放下这件事，明明只是出生时相差了片刻，他跟顾御的人生却是如此截然不同，倘若他没有遇到喻先生，或许他早就夭折凄惨地死在街头被野狗分食了，但他并没有因此怪过自己的兄长，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然而对方却背弃了与他的约定，明明已经登上了皇位却彻底地忘记了他。

    顾彻决定报复顾御。

    他试探性地向喻先生透露了他的身份以及想法，意外地得到了支持与安慰，顾彻有的时候觉得喻先生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对他好到令他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的地步，这样的对待就难免令顾彻……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顾彻发现自己似乎喜欢喻先生，是在第一次做春梦的时候，他将这个让他仰慕崇拜至今的男人压在的身下，想着要温柔地对待他，却又把他弄得喘息中都带着哭腔，一边因为他的动作战栗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后来很多年他一直在做差不多的春梦，顾彻有的时候觉得老天对他是不公的，有的时候又觉得似乎是优待的，只是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喻先生，还需要妥善地考虑。

    因为顾彻并不想让自己跟喻先生之间亲近的关系出现裂痕。

    但在找到时机之前他似乎先迎来了报复兄长的机会，顾彻等到了组织在皇宫暗线传来的消息——

    顾御竟是微服私访到江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