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祈求与辱骂都无法传达（上）

    按理说，林德一般就在实验室——就是昨天晚上他被林德调教的地方。这家伙买通老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分子料理室的每一个时间点，几乎把这儿划到了私人领域中——可诺伊并没有实验室看见他。

    诺伊披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学院里走了一圈，最后在校内酒吧里发现了林德。

    他在睡觉。

    紫色的氛围灯照得整个酒吧分外不堪，林德趴在吧台上，手前面放了半杯被水稀释的酒，他那冰冷的蓝银色头发成相当风尘的颜色。

    可林德睡得很安稳。

    诺伊手撑着吧台，屏住呼吸侧过脑袋去看他，只见林德露出的小半边眉眼闭合着，沉静地摆出一个舒缓的形状，那一侧的睫毛也软软地合在眼下——是他平时不曾见过的表情。

    ……很讨人喜欢的表情。

    “我这儿不允许偷窥犯进入。”

    “呜啊！”

    一个声音猛地出现在头顶，吓得诺伊惨叫着手一滑，咚地撞上了林德的脑袋。

    不是什么陌生的声线，诺伊抬起头，那位皮肤黝黑的酒保正满眼不爽地看着他。

    这位是高他们一级的学长，费诺——他本来名字挺长的，这是简单的昵称。

    “我认得你。”费诺弯下腰，凑到诺伊面前。这人有一双野兽般的金色眼睛，身高将近两米，从上而下俯视他人时有种猎食者的压迫感。

    他直起身子，说：“你是甜品部的——要把林德带回去？”

    诺伊缩了缩肩膀：“呃……差不多？”

    “不要……”模糊的动静从林德那儿传来了。刚被一个头锤叫醒的人揉着乱蓬蓬的银发，迷迷糊糊抗拒着：“我不回去。”

    “是艾尔的命令。”诺伊小声说：“你得回去了，甜品部一团乱，粉头发的王子把我们的活动室搞成了他的猪圈城堡……”

    “所以，你衣服上是什么？”费诺问。

    诺伊翻了个白眼：“艾尔泼的茶水……很烫的那种，他还不许我回宿舍换衣服。”

    “哈。我还当甜品部买了团体服——”费诺从鼻子里发出了笑声：“是你这满嘴喷粪的小崽子活该。”

    诺伊挑眉，对费诺的话不置可否。

    他嘴臭很久了，没发改，也不想改。

    “衣服脱了。”费诺看他一眼。

    “你疯了，我嘴贱也不是你随便操我的理由。”

    “是啊，你嘴贱我只会找人来干你。”费诺冷笑：“最脏的乞丐，才配的上你的脏嘴——衣服脱了吧，你那脏衣服看着恶心，我送你件新的。”

    诺伊瞪着面前的费诺，脑子里面组织起一千种方式辱骂他，但湿透的衣服实在太糟了，五秒后，诺伊转过身，恶狠狠地脱下了衬衫。

    没等他开口，费诺的衣服就咋在他脸上了。

    “我对你没什么感谢。”诺伊说：“我没开口，只是不喜欢当面骂人。”

    “闭嘴。”

    是林德的声音。

    过了这么久，他终于从模糊的睡意中摆脱出来。林德一手揉头发一手带正眼镜，在看见桌上剩的那杯酒以后他要伸手去端，可费诺阻止了他。

    “现在不能喝了。”费诺说。

    而林德看着他：“浪费。这杯酒很贵的。”

    “我不觉得。”费诺先一步抢走了口感糟糕的酒水：“你走吧，不然等下国王就要拆掉嘴臭小精灵的腿了。”

    …………

    “他叫我嘴臭小精灵？那个黑皮羔子，给我一件衣服就像是打发乞丐，混蛋，臭玩意，看不起谁呢。”

    “不然叫你什么，喜欢在嘴里养猪的后辈么？”

    两人并肩走在部门活动室的走廊上。

    诺伊的嘴自从出来以后就没有停过。明明是当面一个屁都不敢放的懦夫，却有本事一面走在那人朋友身边一面哆嗦着咬着指甲，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咒他的酒全部过期。

    “最好搞出点食品事故——现在的媒体网络谁都喜欢这个。”推开甜品部大门的时候，诺伊啃着衬衫袖子的纽扣，终于说出了最恶毒的话语：“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他才是见不得光的小精灵。”

    让我听听……”不等林德开口制止，那边喝茶的艾尔已经微笑着端起茶杯走上来了：“又有谁在这里不守规矩地骂人。”

    诺伊翻了个白眼：“我把林德找回来给您收拾猪圈厨房了，尊敬的国王大人。”

    “我不介意再泼你一次。”

    艾尔的状态已经有些危险了，可诺伊还在气头上：“这衣服是酒吧那个黑皮男妓的，您不怕他给您仙人跳就随意吧。”

    艾尔的脸色变了变，他忽然瞪圆眼睛，手一抬，把红茶泼了诺伊满脸。

    但这还不解气，几乎就是诺伊被茶水淋得铺头盖脸的下一秒，艾尔一巴掌打上了他的侧脸。

    “我去收拾东西。”

    林德叹了口气，他避让开艾尔，径直走到部室伸出去冲洗那些沾满了巧克力和面粉的器皿，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而在他身后，艾尔摔碎了茶杯，抓着瓷片，把碎渣一侧的利刃对准惊愕茫然的诺伊。

    “事不过三，诺伊，给我把衣服脱了。”粉色头发的小国王说：“我要让你长点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