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30年处菊一朝被美少年狠狠捣破(vol2下,HE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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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样?”
尹希戳他脸:“胡说什麽,别怕。”
晓明:“不是,我不怕。”
不如说是相反。
他慢慢的说:“我在想……如果这时候死掉,时间就像封在玻璃瓶中的标本,会静止下来。”
尹希沉默了。
晓明总是胡说八道,有时正经有时玩笑,说话吱吱喳喳,看着活泼得很。但他的身上,一直带着一抹阴影。
现在,这抹阴影在黑暗中被放大,具现成梦魇一般的怪物。
他冰冷的手抱住尹希,轻声说:“我们来做爱吧。”
40-爱与死亡
窗外风雨交加,一片黑暗。
动物们全都躲起来了,草木被摧折,空气中满是草木断裂腐烂的气息。落叶枯枝一次次打上窗户,像是亡灵在黑暗中拍窗呼唤。
这里一片死寂。
而一窗之隔,昏暗的房间中,是两道激烈纠缠的人影。
尹希和晓明在做爱。
他们像下一刻就会死亡一样,激烈的做爱:肢体交缠,毫不遮掩的浪叫和喘息,水声和肉体拍击声,房间中逐渐升高的温度和气味。
少年压着男人抽插,而男人则张开双腿哭叫。啃咬,抓扯,用最淫荡的模样,释放最原始的慾望。
爱与性,生存与死亡。
他们用力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一个插入侵犯,一个夹紧身体吞吃对方。这两件事看起来截然相反,但本质相同:想和对方融为一体。
像春天暴雨下的泥土一样融化,结合。
身体相连的时候,不再是孤独的个体,虽然只是暂时的。
而这些声音、动作、一切的一切,都像爆炸一样剧烈。
恒星在漫长的生命结束前,会膨胀、爆炸,在宇宙中绽放出剧烈的光芒,而後快速坍塌,成为死寂的黑洞。
有些死亡是这样的东西。
这一刻的晓明,无意识渴求这种死亡。
濒临高潮时,尹希掐住他的脖子。晓明顺从的接受,毫不挣扎,在缺氧下达到高潮,任对方在自己抽搐的後穴射精。
这是他想要的,尹希一直都知道。
尹希总是给他他所想要的,即使他没说出口。
但几秒後,尹希放开手。
他们身体依然相连,但两人都没动。温度降了下来,他们在黑暗中,沉默的面对彼此。
尹希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喑哑:“你想死?”
晓明还在咳喘,脖子隐隐作痛。半晌,呼吸稍微平顺後,晓明说:“有时候。”
--有时候。
这是一个很诚恳的答案。
尹希说不出话,静静地看着他。
晓明想了想:“像是几年前,发现我无法不喜欢你的那一刻。或是,几天前,我看见手机密密麻麻讯息的时候。我都想过。”
他开始像平常一样轻快地说话:“有人说早上一起来想到要上班,就很想死。或许这是很常见的事?我也不知道,毕竟没跟人讨论过。小希,你这麽想过吗?”
尹希咬唇。他想抱紧对方,但这一刻,他不知道他应不应该。
晓明的睫毛上都是汗,他眨掉汗水,露出较先前清澈许多的眼神,看着尹希。
“不过。”他握住尹希的手腕,接着说:“小希,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很难看,没个样子……”
“我还是希望能保护你。”
尹希呼吸一顿。
他没有想到,晓明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此时的晓明,将一切都袒露出来,毫无隐藏。
他的模样过於坦然放松,让尹希隐隐不安。
就像是,放弃了什麽重要的东西一样。
晓明看着他,轻声说:“小希,谢谢你。”
--谢谢你拉我出来。
--谢谢你说要和我结婚。
“我们……回去吧。”
“特洛伊,下次再来好吗?”
41-你是我的大天使
飞机划过碧蓝的天空,再一次,晓明踏上自己出生的土地。
这一回,没有人接机。尹希握着晓明的手,警戒的看着周遭。晓明倒是很放松:
“她不可能会来。”
“因为,她在等我找她。”
晓明可以想像母亲的样子:带着自信的微笑,坐在家中,双手交叠,安静的等待他回来找她,向她认错。
一如既往。
她不会过来,她要晓明自己过去。
晓明推了一下尹希:“倒是你,经纪人应该都快疯掉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失联。”
尹希:“我先跟你一起去。”
晓明:“我自己去就好。…..不,应该说,这个一定要我自己去。”
尹希咬牙:“你觉得我就不会担心你吗!”
晓明坦然的看着他:“抱歉,但我需要自己去。我没关系的。”
“老实说,当初和你交往,我就做好准备,工作、朋友、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可能都会不见。”
尹希握紧他的手。
他确实不知道,晓明是用这样的决心和他交往的。
所以当时晓明会犹豫,迟疑。
一般的交往,是喜欢就在一起,之後再看状况。但晓明一直是个认真的人,他会想到许多的以後。
选择尹希时,他已经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摆在天平上衡量。
晓明:“你别想太多。如果这样就会不见的话,那麽那些事物,本来就是假的,或者不属於我。”
尹希知道,这话说得简单,但实际却很难。
晓明拍了拍尹希:“别露出这种表情嘛,小希。你要保重,我现在怕的,就是我妈影响你。如果你那边没事,我就没什麽好怕。”
尹希抱住他。
晓明回抱尹希:“再说一次,谢谢你拉我出来。”
在此之前,他一直戴着面具,活在自己建构出的安全壳中。
晓明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小希,你是我生命中的大天使。”
飞机降落又起飞,机场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过客,像流星一样。
而他们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静静拥抱,十指紧扣。
火车“隆隆”离站,穿着风衣的男人站在月台上左顾右盼。
这是个有点破旧的月台,通往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小时候,妈曾经带他到这里,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很久。
因为,听别人说,失踪的爸爸是自己搭火车离开的。
当时妈还年轻,她的手一直放在膝盖上,腰挺得笔直,看着前方。
妈没有看他,他只记得风很冷很冷。但他得待在妈的旁边,不能离开。
因为妈只剩他了。
他似乎很久没回来,路上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经过以前的小学,里头传出孩童的尖叫笑闹声。
他看见孩子们在溜滑梯上闹,有个大孩子从溜滑梯的下面爬上去,放声大笑。旁边几个瘦小的孩子,大概是一二年级生吧,想玩又不敢上前。
旁边的荡秋千也是如此,小小孩在一旁委屈的蹉着草皮。现在的秋千似乎已经加固,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荡那麽高,为了安全问题。不过这不影响健壮的大孩子们玩闹,他们总是能想出刺激的方法。
晓明苦笑了下。
这种场景他还记得,因为以前他就是在旁边拿鞋底蹉草皮的。不同的是,他通常没什麽同伴。
──别靠近那个人,他会和他妈妈告状!
──不是,我没有!
──骗人!
一步步踏在熟悉的街头,回忆随之一幕幕涌现。溜滑梯,荡秋千,下午的教室,树下的光影,彷佛在远方的、孩子嬉闹声。
他走过这条街,彷佛走过整个童年。
最後,他抵达街道的末端,他的起源。
那是一栋小小的二层楼公寓,外墙在时间冲刷下斑驳不堪。
窗帘关着,一点光没透出来,像是一个密闭的铁盒。门铃也坏掉了,信箱塞了一堆广告信。
但晓明知道,里面有人在。
他敲了敲门。
“妈。”
他终於回到这里,亲口呼唤自己逃避许久的一切。
42-你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公寓一楼,客厅中。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坐在摇椅上的女人露出微笑。
──晓明果然回来了。
像天底下最普通的母亲一样,她招呼许久不见的儿子进门,殷勤地拿出拖鞋给他穿,倒了杯热茶。
她一边咕哝:“真是的,回来怎麽不先说一声。这样的话,妈早上可以去多买些菜。”
晓明一边脱鞋,一边说:“不用麻烦了,妈。”
女人猛然抬头:“你什麽意思?不吃饭就要回去?”
她的声音拔高,露出神经质的眼神。
晓明无声的叹气,说:“妈。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女人冷笑:“这麽久不回来,都不会先问一句我好不好,只说要‘告诉我一件事’?儿子是这样当的?我有儿子跟没有一样!你先告诉我,什麽时候带媳妇回来,让我抱孙子再说!”
晓明脱了风衣外套,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他冷静地看着母亲,生他的女人:“妈,你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女人一僵,她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儿子会这麽直接。她放软声音:“晓明啊,这东西有时只是误会,可以改变的。你多接触女孩子就知道。”
晓明凝视她的眼睛:“不,我不能。这是不能改变的。”
他曾经相信这种话,伤害过爱他的女孩。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这麽做。
女人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声音猛的拔高。
“贱种!!你知道我为了去除你体内肮脏的血,费了多少功夫?现在敢跟我顶嘴!当初就该送你去电击治疗!”
晓明:“我知道。当初你没送,只是因为你把钱花在别的地方。”
母亲把钱拿去托人寻找父亲的下落,托老师多照顾他。
“还有,妈。你不要说爸爸脏。他不是个坏人,人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认清自己的性向,和你结婚。这是他不对,但……你放过自己吧。”
晓明低头,转着茶杯。“妈,你知道,爸爸会走,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女人尖叫:“你懂什麽!”
她抓起桌上的菸灰缸,往晓明砸去:“你当你是什麽东西!敢教训你妈!没有我你能活到这时候?要不是我辛辛苦苦──”
“砰”,晓明微微侧头,菸灰缸擦过他的额角,撞在墙壁上。晓明的额角留下一丝鲜血。
他抬头看着气急败坏、不停喘气的母亲。女人半白的头发凌乱,双眼都是血丝。
她的身材不高大,甚至有点佝偻,只是指甲还涂着不大均匀的红蔻丹。她的精力和视力,已经不足以让她像以前一样,打扮好自己,将指甲油涂得票漂亮亮。
晓明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母亲已经老去。
以前曾经觉得高大的背影,如今和他立足在同样的高度上。
这一刻,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母亲。褪去所有社会角色,她单纯作为一个人,站在晓明的面前。
她不过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可怜可悲的人。
但即使是这样的可怜人,也有让别人不幸的能力。
晓明非常清楚这一点。
女人喘气半晌,抬头冷笑:“说得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你以为,你这副难看的模样,喜欢男人的贱种,除了家,还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晓明平静的回答:“我交男朋友了,我们打算结婚。”
女人大笑:“男朋友?你以为这种畸形的关系可以持续多久!你以为我会同意你们结婚吗!”
对晓明来说,被她掌控、影响的自己才是畸形。但他现在不打算争辩畸形的涵义。
晓明想起尹希,对方还在等他回去。
他摸着无名指的根部,理应戴上戒指的地方。
他温温的说:“对方人很好。妈,我是成年人。和以前的社会不同,现在只要成年,去登记,就能结婚。”
女人拿起茶杯甩过去:“没有长辈在,结什麽婚!”
晓明站起来,茶杯摔到地上,碎成片片。
女人边喘边笑:“好,你跟我说法律,现在的法律,哪一条说男人可以结婚?男人和女人结婚是天经地义!两个男人鬼混在一起,算什麽东西!”
晓明:“……妈。”
“我知道你不会改变。我来这里,只打算告诉你,我也不会改变。即使你看了我的帐号,和以前一样找我身边的所有人吵架,结果也是一样。”
他放下茶杯,里面还剩着大半杯茶,但再没有人会喝它。
晓明拿起风衣:“妈,我走了。”
女人抓起桌上的所有东西扔他:“你会後悔!即使你回来求我,也不会给你这个贱种开门!”
出来後,晓明坐在附近的公园里,拿手帕擦血。
结束了。
他呆坐半晌,拿出他关闭许久的手机,打开邮箱。
十分钟後,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哎?”
怎麽没有让他辞职的信?学校也没打电话过来。是要等开学前再通知吗?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摔落。他七手八脚的把手机拿好,抖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萤幕上,来电显示是“尹萍”。
他的前女友,晓明的姊姊。
“……晓明,好久不见。”她说。
43-尴尬的约会
在装潢大方精巧的咖啡厅中,晓明如坐针毡。
这里是他大学母校的附近,以前常来的咖啡厅。
常和尹萍一起过来。
现在,他已经三十,不是以前二十出头、青春洋溢的模样。
而这时的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一直想道歉的对象。
他的前女友,现任恋人的姊姊。
尹萍对他来说,是难以翻过的一页。
当年两人依偎的出游照,还夹在相簿里。
晓明喝了一口水,握紧手指。
──等一下,是下跪好?还是给她泼茶好?
──总之,先点一杯茶给她好了,不要热的。虽然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能出气,被热茶泼还是有点……
晓明外表镇静,但内心慌得一批,脑内想像已经快要突破天际。
正当他继续正襟危坐、兼胡思乱想时,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叮铃,叮铃。
指针正好指着12点,约定的时间。
晓明猛然抬头,却看见──
“哈罗小明,我是大明,胡子,现在是你姊夫!叫我哥哥就好啦!”
晓明维持端坐的姿势,目瞪口呆。
进门的人,居然是在希腊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胡子!
晓明惊得整个人都懵了,这时一条穿着高跟的长腿伸进来,将大胡子绊倒。
穿着短裙、绑高马尾的尹萍抬头挺胸走进来,居高临下的瞪了胡子一眼:“少贫嘴,坐好!”
胡子敬礼:“是的女王大人,好的女王大人。”
尹萍:“……想死?”
胡子:“奴才不敢!”
晓明看着说相声的两人,一下看这个,一下看那个,最後只能为两人拉开椅子,默默倒上两杯水。他完全没想到,尹萍、胡子和尹希的关系是这麽回事。
他也没想到,以前又软又甜的尹萍,居然有这麽S的一面……他们家是专出S吗!
正当晓明内心吐槽时,两人已经过来坐下。
尹萍颔首:“好久不见。”
晓明:“…..好久不见。”
两人沉默数秒,晓明低头:“抱歉。”
尹萍:“抱歉什麽?”
晓明:“……所有事。”
尹萍:“你知道说这种话很欠揍吗?真想给你一拳。”
晓明将冰茶往前一推:“打吧。泼茶也可以,已经点好了。”
尹萍和胡子:“……”
尹萍头痛的扶额:“啊──你这个白痴!你和小希的事,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
晓明:“哈啊?”
尹萍像是终於找到出口,连珠炮般说:“你不知道,我们分手之後,小希他多麻烦!先是问你怎麽不来,接着整天闹脾气,丢了吉他又跑去垃圾堆捡,最後还跑去搞什麽奇奇怪怪的乐团,涂上亲妈都认不得的浓妆!”
胡子在一旁应和:“是啊、是啊!叛逆少年真是的!”
尹萍捏他脸:“你闭嘴!不准这样说我弟弟!”
晓明看着尹萍捏人脸的模样,觉得十分眼熟,想了想──这不就是小希平时常对他做的嘛!
这两个果然是一家人。
捏完胡子,尹萍继续把炮火指向晓明:“所以说啊,这些年,我们早就忍到快崩溃了。你该道歉没错,但该道歉的是,平白人间蒸发这麽多年!”
晓明听着自己前女友指责,居然是因为没早点找他弟弟交往,只觉世界真是玄幻。
晓明:“那个,等一下,信息量有点太大──”
尹萍气鼓鼓:“我是说!小希他!喜欢你很久了!”
晓明:“啊?!”
尹萍揉额:“所以,别把什麽错都往自己头上担。你知道吗,以前交往的那段时间,我最讨厌你这一点!整天说‘抱歉’,抱什麽歉!”
晓明心想,刚才差点又要说“抱歉”,还好吞了回去。
尹萍继续说:“你以前就是这样,看起来温柔随和,其实固执得很,又很难接近。交往两年,我从来看不出,你真正喜欢什麽,讨厌什麽。”
“…….”晓明继续努力的把“抱歉”两字吞下。
尹萍抬头大口灌冰茶,接着“叩”的用力一放,盯着晓明。
“抱歉。”她说。
这是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晓明怔愣,看着她。
尹萍:“我……当时只是被你的温和气质吸引。或许,我也没有想深究,你背後不快乐的一部分。”
“现在想一想,或许你有用自己的方式,向我求助过。但我没有察觉。我一直想跟你说抱歉。”
晓明从来没想过,尹萍是这麽想的。
他低头,掩盖住发红的眼眶。“……谢谢你。”
尹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谢谢你,曾经选择我。
就在这时,奇怪的音乐突然响起。
“小青蛙,跳跳跳。呱~呱~呱!”
晓明:“……”
尹萍:“……”
胡子:“啊呀,是我的。不好意思,我接一下!”
这是晓明听过最诡异的手机铃声。伤感的气氛荡然无存,胡子开心地接起来:“什麽?又来啦!”
同一时间,晓明的手机震动。尹萍急忙阻止他,但来不及了,晓明已经看见上面的讯息:
“我知道和你搞在一起的小鬼,在干什麽。”
“你犯了很大的罪。”
“你毁了他。都是你害的。”
这些话如同钢针,刺入晓明的心脏,让他动弹不得。
他猜得出妈会做什麽。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比自己死掉还怕。
44-不准说分手
这个世界有许多疯狂的事:人肉包子与人肉咖哩,杀死百万子民後、被剩下的人民感恩戴德的领导者。
当然,也有把别人当成自己所有物,随意塑造、控制、辱骂,却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棒,理应被所有人尊重,死後会到天国的人。
晓明握着手机,不顾一切的冲出店门,他要去找尹希。
传送过来的定位和心跳数据,清楚的告诉女人,她的孩子正在做什麽。
“晓明,你以後会感谢妈妈的。”
女人轻声说。
“妈妈好不容易养你这麽大,怎麽能给别人带坏呢!”
她寄信给那孩子的经纪公司,媒体,当然还有他本人以及家人。
她握着手机,看着电脑萤幕上的男孩。她在等待男孩被质问的瞬间,等待邮箱中媒体的回信。
但她什麽都没等到,只有突然变黑的萤幕。
她弯下腰,试图重新开机,却听见一道开朗的机器音:“大姊,不用等啦!”
“我在你的电脑装了反监控喔。那些信,一封都没有寄出。”
“别企图去其他地方寄。我可以保证,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都寄不出信,打不了电话。当面去找麻烦,也只会被保全拦下。”
“大姊,给你一句忠告:你的孩子,不是你的。”
“放弃吧。”
咖啡厅中。
尹萍搭着胡子的肩膀:“你做完没?”
胡子得意:“保证完美,女王大人!她电脑里的数据全都删啦,虽然外接硬碟和纸本我碰不到”
尹萍看了一眼萤幕:“这样就够了。”
电脑里面,是大量的人体数据。智力值,成绩纪录,社会人脉的笔记和图表。还有每天的移动纪录,及相对应的街景照片、注解。
晓明的母亲,在晓明身边安了监控。
并且,从很久以前,就在自己孩子身上植了晶片,和心律监测器。
所有晓明身边的人,接触的事物,她都做了调查。
她还为晓明做了积分点数。接触她觉得适合的人,得一分;做不该做的事,扣两分。
她为晓明设定了目标值。在目标模型中,呈现一个完全符合她期待的人:孝顺,顺从她所有的话;娶媳妇,生两个孩子,一定要是男生。年收入也有一定标准,工作只能是老师、律师或医师。
“理想的孩子”要打理整齐,光和她出门,就有面子。总是微笑,不会对她发脾气或忤逆。永远不会……离开她。
这才是她的孩子,“完美的孩子”。
这些晓明并不完全清楚。他知道自己活在母亲的视线和期待下,但不知道是这个程度。
胡子:“真是认真的老太太,虽然手法有点粗糙,但记录很仔细,而且以这个年纪来说,相当高科技。我都要尊敬她了。”
尹萍敲他的头,胡子“唉呦”一声。
胡子转移话题:“你要告诉他这些纪录和晶片吗?”
尹萍:“……这不是我该决定的事。”
晶片已被电磁破坏,监测器也已经切断,晓明的母亲再也无法利用。
剩下的一切,是否该让晓明知道?让小希和晓明,自己决定吧。
晓明在街头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奔,路人纷纷诧异地看着他,晓明完全不管,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能忍受小希因为他被指指点点,失去工作,毁掉人生。
绝对不行。
手机铃声响起,是小希的铃声。他踉跄几步停下,喘着气接起来。
“小希,我──”
尹希大吼:“不准说分手,也不准说抱歉!听清楚了没,白痴!”
45-我愿意(HE完+结婚番外
尹希的吼声在耳边回荡,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的声音。
晓明愣愣地想。
--不对,等一下。
--确实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声音没错。
--为什麽呢?
--因为,这声音不只从耳机传来。
晓明愣愣抬头,发现商店街周遭的萤幕,和前面的广告墙,全都正在播放尹希说话的样子!!
他站在聚光灯下,拿着手机大吼:“听见了吗?不准随便说分手!白痴!”
这是一个颇受欢迎的歌唱比赛直播,尹希胸前别着“嘉宾”的牌子,旁边的选手和主持人全都傻愣住。
路人们也全都停下来,看着今天节目的意外桥段,议论纷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晓明原地抱头蹲下,在内心疯狂呐喊。
羞耻和高兴等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滚,他再度想要原地钻进洞里。
摄影师极识时务的将镜头对准尹希,特别放大。尹希看起来像一团火,漂亮、热烈的火焰,凛然而强烈。
他的视线穿越镜头和萤幕,攫住晓明。
“每次都一个人自顾自的想,自顾自的决定,你有把我当你的恋人吗?”
“即使很难好好说出来,至少也要待在一起面对。”
“如果再像以前一样,拿‘为我好’这种理由搪塞、离开,TMD就把你抓回来关着!”
“如果你讨厌我,真心想分手,那是另一回事。但我绝不接受‘为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想和你在一起,听清楚了没!”
“你就是你,不是谁的东西!你的选择,不能由别人决定!听清楚就回答我,愿不愿意和我结婚,笨蛋!”
尹希直直盯着镜头──盯着晓明。耳畔的声音和四周的的音效交叠,晓明被这团火烤成一团软泥。
这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他还能怎麽办?
他满脸通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小声地说:“我愿意。”
──正文完
【之後的事】
【尹希的工作】
本来想退圈的尹希,不知为何,在那场意外演出後,人气意外上升。被公司强烈挽留。
尹希:“……真麻烦。”
【晓明的工作】
平安无事。每天都在为班上的小孩头痛,他怀疑自己会早秃。
他的怀疑有理由,这是基因问题。
他找到了被妈妈藏起来的、父亲的信,和爸爸恢复了联络。
而爸爸寄来的照片,是个看起来很幸福的啤酒肚秃子。
【啤酒肚】
针对晓明担心的啤酒肚问题,尹希表示,要多做摔跤运动。
【母亲】
拼命和左邻右舍哭诉自己的儿子不孝。哭、闹、威胁,用以前能用的所有方法。
发现一切没用後,买了农药,企图冲到晓明的学校,威胁自杀。
但晓明当时被尹希抓去度蜜月,所以没找到人。
而晓明的爸爸刚好路过,想偷看儿子的工作地点。
虽然对不幸的爸爸很抱歉,但找到新目标的妈妈,似乎又有了人生动力。
只要活下去,也许会有些许改变吧。
【尹萍和胡子】
结婚了。
举办一场很不错的婚礼。
为了婚礼,大明把胡子给剃掉,意外很帅。宾客没人认出新郎,造成了混乱。
尹萍想将捧花丢给弟弟,却失手将花扔到晓明头上。
……虽然尹希强烈怀疑她是故意的。
另外,两人在婚前约定好,生的第一个孩子姓尹。
晓明知道这是尹萍的温柔。
【蜜月1】
去了希腊。
两人先到雅典北方,天空之城梅特欧拉。在宛若建筑於空中的教堂花园,他们给彼此戴上戒指。
晓明深吸一口气,说出想了很久的台词:“你不嫌弃未来的秃头啤酒肚大叔的话,我们就一起过吧。”
尹希伸出手:“嗯,你不嫌弃项圈和皮带的话,我们就一起过吧。”
气氛被打断,晓明哭笑不得:“正经点啊!”
尹希吻他的手背:“不能更正经了。戒指本身,就像是束缚和约定的项圈。……另外,我会努力让你每天运动,没有啤酒肚。”
晓明脸红:“最後那句话大可不用!”
……虽然这座教堂所属的东正教教派,理论上反对同性婚姻,但管他呢。
【蜜月2】
接着两人去邻近的德尔菲。
那里有一座圆锥石柱。
晓明让尹希待在原地,绕了石柱一圈,抱住尹希。
他说:“知道吗,这座石柱,在希腊神话中,是世界的中心。”
宙斯从世界的两端各派出一只老鹰来测量大地,从相反方向飞出来的老鹰在德尔菲相遇,从此这里就被认定为世界中心。
他们在世界的中心相遇,拥抱。
【蜜月3】
最後,他们抵达特洛依,阿基里斯和其恋人的墓。
他们为了彼此而死去,死後骨灰混在一起埋葬,不分你我。
尹希沉默一会才开口:“死後融合在一起,不错的想法。”
晓明拉着他的手:“说什麽呢。我们要活久一点,快乐到连他们都嫉妒的程度。”
尹希笑了:“真不像你说的话。”
晓明吻他:“因为遇到了你。”
--因为遇见你,我看到了更好的世界。
尹希戳他脸:“胡说什麽,别怕。”
晓明:“不是,我不怕。”
不如说是相反。
他慢慢的说:“我在想……如果这时候死掉,时间就像封在玻璃瓶中的标本,会静止下来。”
尹希沉默了。
晓明总是胡说八道,有时正经有时玩笑,说话吱吱喳喳,看着活泼得很。但他的身上,一直带着一抹阴影。
现在,这抹阴影在黑暗中被放大,具现成梦魇一般的怪物。
他冰冷的手抱住尹希,轻声说:“我们来做爱吧。”
40-爱与死亡
窗外风雨交加,一片黑暗。
动物们全都躲起来了,草木被摧折,空气中满是草木断裂腐烂的气息。落叶枯枝一次次打上窗户,像是亡灵在黑暗中拍窗呼唤。
这里一片死寂。
而一窗之隔,昏暗的房间中,是两道激烈纠缠的人影。
尹希和晓明在做爱。
他们像下一刻就会死亡一样,激烈的做爱:肢体交缠,毫不遮掩的浪叫和喘息,水声和肉体拍击声,房间中逐渐升高的温度和气味。
少年压着男人抽插,而男人则张开双腿哭叫。啃咬,抓扯,用最淫荡的模样,释放最原始的慾望。
爱与性,生存与死亡。
他们用力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一个插入侵犯,一个夹紧身体吞吃对方。这两件事看起来截然相反,但本质相同:想和对方融为一体。
像春天暴雨下的泥土一样融化,结合。
身体相连的时候,不再是孤独的个体,虽然只是暂时的。
而这些声音、动作、一切的一切,都像爆炸一样剧烈。
恒星在漫长的生命结束前,会膨胀、爆炸,在宇宙中绽放出剧烈的光芒,而後快速坍塌,成为死寂的黑洞。
有些死亡是这样的东西。
这一刻的晓明,无意识渴求这种死亡。
濒临高潮时,尹希掐住他的脖子。晓明顺从的接受,毫不挣扎,在缺氧下达到高潮,任对方在自己抽搐的後穴射精。
这是他想要的,尹希一直都知道。
尹希总是给他他所想要的,即使他没说出口。
但几秒後,尹希放开手。
他们身体依然相连,但两人都没动。温度降了下来,他们在黑暗中,沉默的面对彼此。
尹希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喑哑:“你想死?”
晓明还在咳喘,脖子隐隐作痛。半晌,呼吸稍微平顺後,晓明说:“有时候。”
--有时候。
这是一个很诚恳的答案。
尹希说不出话,静静地看着他。
晓明想了想:“像是几年前,发现我无法不喜欢你的那一刻。或是,几天前,我看见手机密密麻麻讯息的时候。我都想过。”
他开始像平常一样轻快地说话:“有人说早上一起来想到要上班,就很想死。或许这是很常见的事?我也不知道,毕竟没跟人讨论过。小希,你这麽想过吗?”
尹希咬唇。他想抱紧对方,但这一刻,他不知道他应不应该。
晓明的睫毛上都是汗,他眨掉汗水,露出较先前清澈许多的眼神,看着尹希。
“不过。”他握住尹希的手腕,接着说:“小希,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很难看,没个样子……”
“我还是希望能保护你。”
尹希呼吸一顿。
他没有想到,晓明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此时的晓明,将一切都袒露出来,毫无隐藏。
他的模样过於坦然放松,让尹希隐隐不安。
就像是,放弃了什麽重要的东西一样。
晓明看着他,轻声说:“小希,谢谢你。”
--谢谢你拉我出来。
--谢谢你说要和我结婚。
“我们……回去吧。”
“特洛伊,下次再来好吗?”
41-你是我的大天使
飞机划过碧蓝的天空,再一次,晓明踏上自己出生的土地。
这一回,没有人接机。尹希握着晓明的手,警戒的看着周遭。晓明倒是很放松:
“她不可能会来。”
“因为,她在等我找她。”
晓明可以想像母亲的样子:带着自信的微笑,坐在家中,双手交叠,安静的等待他回来找她,向她认错。
一如既往。
她不会过来,她要晓明自己过去。
晓明推了一下尹希:“倒是你,经纪人应该都快疯掉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失联。”
尹希:“我先跟你一起去。”
晓明:“我自己去就好。…..不,应该说,这个一定要我自己去。”
尹希咬牙:“你觉得我就不会担心你吗!”
晓明坦然的看着他:“抱歉,但我需要自己去。我没关系的。”
“老实说,当初和你交往,我就做好准备,工作、朋友、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可能都会不见。”
尹希握紧他的手。
他确实不知道,晓明是用这样的决心和他交往的。
所以当时晓明会犹豫,迟疑。
一般的交往,是喜欢就在一起,之後再看状况。但晓明一直是个认真的人,他会想到许多的以後。
选择尹希时,他已经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摆在天平上衡量。
晓明:“你别想太多。如果这样就会不见的话,那麽那些事物,本来就是假的,或者不属於我。”
尹希知道,这话说得简单,但实际却很难。
晓明拍了拍尹希:“别露出这种表情嘛,小希。你要保重,我现在怕的,就是我妈影响你。如果你那边没事,我就没什麽好怕。”
尹希抱住他。
晓明回抱尹希:“再说一次,谢谢你拉我出来。”
在此之前,他一直戴着面具,活在自己建构出的安全壳中。
晓明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小希,你是我生命中的大天使。”
飞机降落又起飞,机场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过客,像流星一样。
而他们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静静拥抱,十指紧扣。
火车“隆隆”离站,穿着风衣的男人站在月台上左顾右盼。
这是个有点破旧的月台,通往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小时候,妈曾经带他到这里,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很久。
因为,听别人说,失踪的爸爸是自己搭火车离开的。
当时妈还年轻,她的手一直放在膝盖上,腰挺得笔直,看着前方。
妈没有看他,他只记得风很冷很冷。但他得待在妈的旁边,不能离开。
因为妈只剩他了。
他似乎很久没回来,路上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经过以前的小学,里头传出孩童的尖叫笑闹声。
他看见孩子们在溜滑梯上闹,有个大孩子从溜滑梯的下面爬上去,放声大笑。旁边几个瘦小的孩子,大概是一二年级生吧,想玩又不敢上前。
旁边的荡秋千也是如此,小小孩在一旁委屈的蹉着草皮。现在的秋千似乎已经加固,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荡那麽高,为了安全问题。不过这不影响健壮的大孩子们玩闹,他们总是能想出刺激的方法。
晓明苦笑了下。
这种场景他还记得,因为以前他就是在旁边拿鞋底蹉草皮的。不同的是,他通常没什麽同伴。
──别靠近那个人,他会和他妈妈告状!
──不是,我没有!
──骗人!
一步步踏在熟悉的街头,回忆随之一幕幕涌现。溜滑梯,荡秋千,下午的教室,树下的光影,彷佛在远方的、孩子嬉闹声。
他走过这条街,彷佛走过整个童年。
最後,他抵达街道的末端,他的起源。
那是一栋小小的二层楼公寓,外墙在时间冲刷下斑驳不堪。
窗帘关着,一点光没透出来,像是一个密闭的铁盒。门铃也坏掉了,信箱塞了一堆广告信。
但晓明知道,里面有人在。
他敲了敲门。
“妈。”
他终於回到这里,亲口呼唤自己逃避许久的一切。
42-你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公寓一楼,客厅中。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坐在摇椅上的女人露出微笑。
──晓明果然回来了。
像天底下最普通的母亲一样,她招呼许久不见的儿子进门,殷勤地拿出拖鞋给他穿,倒了杯热茶。
她一边咕哝:“真是的,回来怎麽不先说一声。这样的话,妈早上可以去多买些菜。”
晓明一边脱鞋,一边说:“不用麻烦了,妈。”
女人猛然抬头:“你什麽意思?不吃饭就要回去?”
她的声音拔高,露出神经质的眼神。
晓明无声的叹气,说:“妈。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女人冷笑:“这麽久不回来,都不会先问一句我好不好,只说要‘告诉我一件事’?儿子是这样当的?我有儿子跟没有一样!你先告诉我,什麽时候带媳妇回来,让我抱孙子再说!”
晓明脱了风衣外套,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他冷静地看着母亲,生他的女人:“妈,你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女人一僵,她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儿子会这麽直接。她放软声音:“晓明啊,这东西有时只是误会,可以改变的。你多接触女孩子就知道。”
晓明凝视她的眼睛:“不,我不能。这是不能改变的。”
他曾经相信这种话,伤害过爱他的女孩。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这麽做。
女人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声音猛的拔高。
“贱种!!你知道我为了去除你体内肮脏的血,费了多少功夫?现在敢跟我顶嘴!当初就该送你去电击治疗!”
晓明:“我知道。当初你没送,只是因为你把钱花在别的地方。”
母亲把钱拿去托人寻找父亲的下落,托老师多照顾他。
“还有,妈。你不要说爸爸脏。他不是个坏人,人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认清自己的性向,和你结婚。这是他不对,但……你放过自己吧。”
晓明低头,转着茶杯。“妈,你知道,爸爸会走,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女人尖叫:“你懂什麽!”
她抓起桌上的菸灰缸,往晓明砸去:“你当你是什麽东西!敢教训你妈!没有我你能活到这时候?要不是我辛辛苦苦──”
“砰”,晓明微微侧头,菸灰缸擦过他的额角,撞在墙壁上。晓明的额角留下一丝鲜血。
他抬头看着气急败坏、不停喘气的母亲。女人半白的头发凌乱,双眼都是血丝。
她的身材不高大,甚至有点佝偻,只是指甲还涂着不大均匀的红蔻丹。她的精力和视力,已经不足以让她像以前一样,打扮好自己,将指甲油涂得票漂亮亮。
晓明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母亲已经老去。
以前曾经觉得高大的背影,如今和他立足在同样的高度上。
这一刻,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母亲。褪去所有社会角色,她单纯作为一个人,站在晓明的面前。
她不过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可怜可悲的人。
但即使是这样的可怜人,也有让别人不幸的能力。
晓明非常清楚这一点。
女人喘气半晌,抬头冷笑:“说得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你以为,你这副难看的模样,喜欢男人的贱种,除了家,还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晓明平静的回答:“我交男朋友了,我们打算结婚。”
女人大笑:“男朋友?你以为这种畸形的关系可以持续多久!你以为我会同意你们结婚吗!”
对晓明来说,被她掌控、影响的自己才是畸形。但他现在不打算争辩畸形的涵义。
晓明想起尹希,对方还在等他回去。
他摸着无名指的根部,理应戴上戒指的地方。
他温温的说:“对方人很好。妈,我是成年人。和以前的社会不同,现在只要成年,去登记,就能结婚。”
女人拿起茶杯甩过去:“没有长辈在,结什麽婚!”
晓明站起来,茶杯摔到地上,碎成片片。
女人边喘边笑:“好,你跟我说法律,现在的法律,哪一条说男人可以结婚?男人和女人结婚是天经地义!两个男人鬼混在一起,算什麽东西!”
晓明:“……妈。”
“我知道你不会改变。我来这里,只打算告诉你,我也不会改变。即使你看了我的帐号,和以前一样找我身边的所有人吵架,结果也是一样。”
他放下茶杯,里面还剩着大半杯茶,但再没有人会喝它。
晓明拿起风衣:“妈,我走了。”
女人抓起桌上的所有东西扔他:“你会後悔!即使你回来求我,也不会给你这个贱种开门!”
出来後,晓明坐在附近的公园里,拿手帕擦血。
结束了。
他呆坐半晌,拿出他关闭许久的手机,打开邮箱。
十分钟後,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哎?”
怎麽没有让他辞职的信?学校也没打电话过来。是要等开学前再通知吗?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摔落。他七手八脚的把手机拿好,抖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萤幕上,来电显示是“尹萍”。
他的前女友,晓明的姊姊。
“……晓明,好久不见。”她说。
43-尴尬的约会
在装潢大方精巧的咖啡厅中,晓明如坐针毡。
这里是他大学母校的附近,以前常来的咖啡厅。
常和尹萍一起过来。
现在,他已经三十,不是以前二十出头、青春洋溢的模样。
而这时的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一直想道歉的对象。
他的前女友,现任恋人的姊姊。
尹萍对他来说,是难以翻过的一页。
当年两人依偎的出游照,还夹在相簿里。
晓明喝了一口水,握紧手指。
──等一下,是下跪好?还是给她泼茶好?
──总之,先点一杯茶给她好了,不要热的。虽然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能出气,被热茶泼还是有点……
晓明外表镇静,但内心慌得一批,脑内想像已经快要突破天际。
正当他继续正襟危坐、兼胡思乱想时,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叮铃,叮铃。
指针正好指着12点,约定的时间。
晓明猛然抬头,却看见──
“哈罗小明,我是大明,胡子,现在是你姊夫!叫我哥哥就好啦!”
晓明维持端坐的姿势,目瞪口呆。
进门的人,居然是在希腊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胡子!
晓明惊得整个人都懵了,这时一条穿着高跟的长腿伸进来,将大胡子绊倒。
穿着短裙、绑高马尾的尹萍抬头挺胸走进来,居高临下的瞪了胡子一眼:“少贫嘴,坐好!”
胡子敬礼:“是的女王大人,好的女王大人。”
尹萍:“……想死?”
胡子:“奴才不敢!”
晓明看着说相声的两人,一下看这个,一下看那个,最後只能为两人拉开椅子,默默倒上两杯水。他完全没想到,尹萍、胡子和尹希的关系是这麽回事。
他也没想到,以前又软又甜的尹萍,居然有这麽S的一面……他们家是专出S吗!
正当晓明内心吐槽时,两人已经过来坐下。
尹萍颔首:“好久不见。”
晓明:“…..好久不见。”
两人沉默数秒,晓明低头:“抱歉。”
尹萍:“抱歉什麽?”
晓明:“……所有事。”
尹萍:“你知道说这种话很欠揍吗?真想给你一拳。”
晓明将冰茶往前一推:“打吧。泼茶也可以,已经点好了。”
尹萍和胡子:“……”
尹萍头痛的扶额:“啊──你这个白痴!你和小希的事,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
晓明:“哈啊?”
尹萍像是终於找到出口,连珠炮般说:“你不知道,我们分手之後,小希他多麻烦!先是问你怎麽不来,接着整天闹脾气,丢了吉他又跑去垃圾堆捡,最後还跑去搞什麽奇奇怪怪的乐团,涂上亲妈都认不得的浓妆!”
胡子在一旁应和:“是啊、是啊!叛逆少年真是的!”
尹萍捏他脸:“你闭嘴!不准这样说我弟弟!”
晓明看着尹萍捏人脸的模样,觉得十分眼熟,想了想──这不就是小希平时常对他做的嘛!
这两个果然是一家人。
捏完胡子,尹萍继续把炮火指向晓明:“所以说啊,这些年,我们早就忍到快崩溃了。你该道歉没错,但该道歉的是,平白人间蒸发这麽多年!”
晓明听着自己前女友指责,居然是因为没早点找他弟弟交往,只觉世界真是玄幻。
晓明:“那个,等一下,信息量有点太大──”
尹萍气鼓鼓:“我是说!小希他!喜欢你很久了!”
晓明:“啊?!”
尹萍揉额:“所以,别把什麽错都往自己头上担。你知道吗,以前交往的那段时间,我最讨厌你这一点!整天说‘抱歉’,抱什麽歉!”
晓明心想,刚才差点又要说“抱歉”,还好吞了回去。
尹萍继续说:“你以前就是这样,看起来温柔随和,其实固执得很,又很难接近。交往两年,我从来看不出,你真正喜欢什麽,讨厌什麽。”
“…….”晓明继续努力的把“抱歉”两字吞下。
尹萍抬头大口灌冰茶,接着“叩”的用力一放,盯着晓明。
“抱歉。”她说。
这是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晓明怔愣,看着她。
尹萍:“我……当时只是被你的温和气质吸引。或许,我也没有想深究,你背後不快乐的一部分。”
“现在想一想,或许你有用自己的方式,向我求助过。但我没有察觉。我一直想跟你说抱歉。”
晓明从来没想过,尹萍是这麽想的。
他低头,掩盖住发红的眼眶。“……谢谢你。”
尹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谢谢你,曾经选择我。
就在这时,奇怪的音乐突然响起。
“小青蛙,跳跳跳。呱~呱~呱!”
晓明:“……”
尹萍:“……”
胡子:“啊呀,是我的。不好意思,我接一下!”
这是晓明听过最诡异的手机铃声。伤感的气氛荡然无存,胡子开心地接起来:“什麽?又来啦!”
同一时间,晓明的手机震动。尹萍急忙阻止他,但来不及了,晓明已经看见上面的讯息:
“我知道和你搞在一起的小鬼,在干什麽。”
“你犯了很大的罪。”
“你毁了他。都是你害的。”
这些话如同钢针,刺入晓明的心脏,让他动弹不得。
他猜得出妈会做什麽。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比自己死掉还怕。
44-不准说分手
这个世界有许多疯狂的事:人肉包子与人肉咖哩,杀死百万子民後、被剩下的人民感恩戴德的领导者。
当然,也有把别人当成自己所有物,随意塑造、控制、辱骂,却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棒,理应被所有人尊重,死後会到天国的人。
晓明握着手机,不顾一切的冲出店门,他要去找尹希。
传送过来的定位和心跳数据,清楚的告诉女人,她的孩子正在做什麽。
“晓明,你以後会感谢妈妈的。”
女人轻声说。
“妈妈好不容易养你这麽大,怎麽能给别人带坏呢!”
她寄信给那孩子的经纪公司,媒体,当然还有他本人以及家人。
她握着手机,看着电脑萤幕上的男孩。她在等待男孩被质问的瞬间,等待邮箱中媒体的回信。
但她什麽都没等到,只有突然变黑的萤幕。
她弯下腰,试图重新开机,却听见一道开朗的机器音:“大姊,不用等啦!”
“我在你的电脑装了反监控喔。那些信,一封都没有寄出。”
“别企图去其他地方寄。我可以保证,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都寄不出信,打不了电话。当面去找麻烦,也只会被保全拦下。”
“大姊,给你一句忠告:你的孩子,不是你的。”
“放弃吧。”
咖啡厅中。
尹萍搭着胡子的肩膀:“你做完没?”
胡子得意:“保证完美,女王大人!她电脑里的数据全都删啦,虽然外接硬碟和纸本我碰不到”
尹萍看了一眼萤幕:“这样就够了。”
电脑里面,是大量的人体数据。智力值,成绩纪录,社会人脉的笔记和图表。还有每天的移动纪录,及相对应的街景照片、注解。
晓明的母亲,在晓明身边安了监控。
并且,从很久以前,就在自己孩子身上植了晶片,和心律监测器。
所有晓明身边的人,接触的事物,她都做了调查。
她还为晓明做了积分点数。接触她觉得适合的人,得一分;做不该做的事,扣两分。
她为晓明设定了目标值。在目标模型中,呈现一个完全符合她期待的人:孝顺,顺从她所有的话;娶媳妇,生两个孩子,一定要是男生。年收入也有一定标准,工作只能是老师、律师或医师。
“理想的孩子”要打理整齐,光和她出门,就有面子。总是微笑,不会对她发脾气或忤逆。永远不会……离开她。
这才是她的孩子,“完美的孩子”。
这些晓明并不完全清楚。他知道自己活在母亲的视线和期待下,但不知道是这个程度。
胡子:“真是认真的老太太,虽然手法有点粗糙,但记录很仔细,而且以这个年纪来说,相当高科技。我都要尊敬她了。”
尹萍敲他的头,胡子“唉呦”一声。
胡子转移话题:“你要告诉他这些纪录和晶片吗?”
尹萍:“……这不是我该决定的事。”
晶片已被电磁破坏,监测器也已经切断,晓明的母亲再也无法利用。
剩下的一切,是否该让晓明知道?让小希和晓明,自己决定吧。
晓明在街头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奔,路人纷纷诧异地看着他,晓明完全不管,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能忍受小希因为他被指指点点,失去工作,毁掉人生。
绝对不行。
手机铃声响起,是小希的铃声。他踉跄几步停下,喘着气接起来。
“小希,我──”
尹希大吼:“不准说分手,也不准说抱歉!听清楚了没,白痴!”
45-我愿意(HE完+结婚番外
尹希的吼声在耳边回荡,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的声音。
晓明愣愣地想。
--不对,等一下。
--确实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声音没错。
--为什麽呢?
--因为,这声音不只从耳机传来。
晓明愣愣抬头,发现商店街周遭的萤幕,和前面的广告墙,全都正在播放尹希说话的样子!!
他站在聚光灯下,拿着手机大吼:“听见了吗?不准随便说分手!白痴!”
这是一个颇受欢迎的歌唱比赛直播,尹希胸前别着“嘉宾”的牌子,旁边的选手和主持人全都傻愣住。
路人们也全都停下来,看着今天节目的意外桥段,议论纷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晓明原地抱头蹲下,在内心疯狂呐喊。
羞耻和高兴等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滚,他再度想要原地钻进洞里。
摄影师极识时务的将镜头对准尹希,特别放大。尹希看起来像一团火,漂亮、热烈的火焰,凛然而强烈。
他的视线穿越镜头和萤幕,攫住晓明。
“每次都一个人自顾自的想,自顾自的决定,你有把我当你的恋人吗?”
“即使很难好好说出来,至少也要待在一起面对。”
“如果再像以前一样,拿‘为我好’这种理由搪塞、离开,TMD就把你抓回来关着!”
“如果你讨厌我,真心想分手,那是另一回事。但我绝不接受‘为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想和你在一起,听清楚了没!”
“你就是你,不是谁的东西!你的选择,不能由别人决定!听清楚就回答我,愿不愿意和我结婚,笨蛋!”
尹希直直盯着镜头──盯着晓明。耳畔的声音和四周的的音效交叠,晓明被这团火烤成一团软泥。
这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他还能怎麽办?
他满脸通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小声地说:“我愿意。”
──正文完
【之後的事】
【尹希的工作】
本来想退圈的尹希,不知为何,在那场意外演出後,人气意外上升。被公司强烈挽留。
尹希:“……真麻烦。”
【晓明的工作】
平安无事。每天都在为班上的小孩头痛,他怀疑自己会早秃。
他的怀疑有理由,这是基因问题。
他找到了被妈妈藏起来的、父亲的信,和爸爸恢复了联络。
而爸爸寄来的照片,是个看起来很幸福的啤酒肚秃子。
【啤酒肚】
针对晓明担心的啤酒肚问题,尹希表示,要多做摔跤运动。
【母亲】
拼命和左邻右舍哭诉自己的儿子不孝。哭、闹、威胁,用以前能用的所有方法。
发现一切没用後,买了农药,企图冲到晓明的学校,威胁自杀。
但晓明当时被尹希抓去度蜜月,所以没找到人。
而晓明的爸爸刚好路过,想偷看儿子的工作地点。
虽然对不幸的爸爸很抱歉,但找到新目标的妈妈,似乎又有了人生动力。
只要活下去,也许会有些许改变吧。
【尹萍和胡子】
结婚了。
举办一场很不错的婚礼。
为了婚礼,大明把胡子给剃掉,意外很帅。宾客没人认出新郎,造成了混乱。
尹萍想将捧花丢给弟弟,却失手将花扔到晓明头上。
……虽然尹希强烈怀疑她是故意的。
另外,两人在婚前约定好,生的第一个孩子姓尹。
晓明知道这是尹萍的温柔。
【蜜月1】
去了希腊。
两人先到雅典北方,天空之城梅特欧拉。在宛若建筑於空中的教堂花园,他们给彼此戴上戒指。
晓明深吸一口气,说出想了很久的台词:“你不嫌弃未来的秃头啤酒肚大叔的话,我们就一起过吧。”
尹希伸出手:“嗯,你不嫌弃项圈和皮带的话,我们就一起过吧。”
气氛被打断,晓明哭笑不得:“正经点啊!”
尹希吻他的手背:“不能更正经了。戒指本身,就像是束缚和约定的项圈。……另外,我会努力让你每天运动,没有啤酒肚。”
晓明脸红:“最後那句话大可不用!”
……虽然这座教堂所属的东正教教派,理论上反对同性婚姻,但管他呢。
【蜜月2】
接着两人去邻近的德尔菲。
那里有一座圆锥石柱。
晓明让尹希待在原地,绕了石柱一圈,抱住尹希。
他说:“知道吗,这座石柱,在希腊神话中,是世界的中心。”
宙斯从世界的两端各派出一只老鹰来测量大地,从相反方向飞出来的老鹰在德尔菲相遇,从此这里就被认定为世界中心。
他们在世界的中心相遇,拥抱。
【蜜月3】
最後,他们抵达特洛依,阿基里斯和其恋人的墓。
他们为了彼此而死去,死後骨灰混在一起埋葬,不分你我。
尹希沉默一会才开口:“死後融合在一起,不错的想法。”
晓明拉着他的手:“说什麽呢。我们要活久一点,快乐到连他们都嫉妒的程度。”
尹希笑了:“真不像你说的话。”
晓明吻他:“因为遇到了你。”
--因为遇见你,我看到了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