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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新攻出场)

    在孤儿院的回忆,恍若一张单薄得一眼就能洞穿的白纸,透纸而出的,是被梧桐叶筛得支离破碎的天光。

    起初每逢周末,养母都会带上自己做的饭菜,去看望许椿酒。许椿酒总是仰起小脸,问她诸如“妈妈什么时候接我回家”、“今天老师表扬我了,我可以跟妈妈一起回家了吗”的问题。养母有时沉默以对,有时泣不成声,却从不正面回答。

    后来,每周变成了隔周,变成了一个月、三四个月、半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再后来,养母再也没有去过。

    小许椿酒每到周末就会坐在梧桐树下的木椅上,等待那扇厚重的铁门因养母的到来而开启。

    他会立刻从木椅上跳下来,飞鸟投林般扑进她的怀抱,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思念她。他会帮她拎那些装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的保温盒,免她劳累,免她手酸。他想给她看他折的一吹一跳的小兔子,老师夸他聪明,说他做手工进步很大。

    “别等了,来跟我们玩吧,你妈妈不会来的。”

    “都这么久了,她不要你了。”

    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们无法理解他的执着,小许椿酒不予理会,依旧周周都去门口等候,年复一年,风雨无阻。

    九岁那年的春天,某个春寒料峭的午后,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树荫下,翻阅着膝上的故事书。一辆迈巴赫疾驰而来,停在了孤儿院尘土飞扬的大门外。

    不等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一个男人就从后座走了下来。

    许椿酒闻声抬起头,见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平淡地垂下眼睫,继续静静看书。

    小小年纪,被迫练就了一身波澜不惊的本领。

    经年累月的失望堆积,他早已麻木,曾经尖锐的痛也变成了隐藏在结痂伤口之下的钝痛。那层脆弱的血痂,只要不刻意去揭,就好像坚固如城墙。

    男人脚下生风,快步走到他面前,在他身前蹲下,认真端详着他的面容。

    九岁的许椿酒还不曾见识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却也能看出他衣着考究、身份不凡,与他明显不属于同一世界。

    一个大男人蹲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喉结滑颤,嘴唇也在轻轻抖动:“许椿酒……你叫许椿酒,对吗?”

    许椿酒不认识这个人。

    很快他就认识了,因为郑钺领养了他,成为他的“叔叔”。

    那辆迈巴赫载着他们,驶回了郑家。

    ***

    斜飞的雨飘进二十二岁的许椿酒眼中,蜇得他眼睛酸疼。

    祭奠完当初的养父,郑钺带他去了另一座坟墓前:“既然来了,给你姑姑也献一束花吧。”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还很年轻,岁月雕琢了她的容颜,尚未来得及侵蚀。属于她的时光定格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再也不会流逝,形成一段凝固的孤独。

    她真的很美,眉目如画,是芸芸众生中受造物主垂青的笔触。

    郑烟。

    许椿酒极少从郑钺口中听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反倒是通过网络获知的更多。

    “二十多年前的影视圈美人”、“童年的古装剧女神”、“教科书般的我见犹怜”……网友剪辑的视频经常起这一类的标题。

    许椿酒看过其中一部分,没有滤镜、无需立所谓人设的年代,郑烟的美经得起摄影机的考验,为人经得起观众的推敲,由于学舞蹈出身,气质仪态绝佳。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找不出黑点的女演员,却在事业冉冉上升的时期销声匿迹,一年多后,传出了跳河自杀的新闻。

    关于她轻生的原因,当时乃至现在的人们有过种种猜测,可没人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事件刚发酵不久,就被一只无形的手压了下去,飞快淡出舆论中心。

    许椿酒将雏菊放到郑烟被雨水冲刷得微微反光的墓碑前,犹豫地说:“姑姑,我和叔叔来看你了。”

    郑钺压低了伞沿,将左手搭上他的肩膀,一种奇异的安慰的姿势。许椿酒能感觉出他的手有点抖,但没说破。

    回去的路上,郑钺比来时沉默了不少,他们一直保持缄默,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树林里沙沙摇曳的枝叶像月亮上的灰影,许椿酒心事重重,走下石阶时盯着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一双穿着皮鞋正拾级而上的脚映入眼帘,越来越近。

    擦肩而过之际,许椿酒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撞上一张犹如雕塑般白得令人心悸的脸,不由得鼻息一紧,一时没握稳伞柄,雨伞掉落在地,溅起泥点。

    恰巧起了风,雨伞轻飘飘地被吹向山下。

    “先打这把。”男人反应比他迅速,将自己的伞往他手心里一塞,跑下去追上了他的伞,返身一步一步走回来。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