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查理说的没错，心情好的乔治公爵是一位体贴又温柔的绅士。

    卢卡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床——由查理小时候的婴儿床改造而成。

    因为他身体不方便，管家给围栏上挂了颗铃铛，告诉他有需要可以摇铃。

    小床毋庸置疑被安置在公爵的卧室里，一边的围栏被拆下，接上了小台阶，台阶表面裹上了棉布，床的高度被改得很低。

    据说这是公爵的设计，方便卢卡斯上下床，又不会被摔疼。

    查理一做完功课，就跑过来找卢卡斯。听说卢卡斯不识字，便自告奋勇当起了老师。

    他们挤在矮矮的小床上，两个毛茸茸金灿灿的小脑袋挤在一起，像是两只互相取暖的金丝熊。

    他对卢卡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里含着崇拜，又带着包容。他每次望向卢卡斯的眼睛，都会想起妈妈，据说她也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乔治公爵白天呆在书房处理公务，是节前没处理完的文书——不重要，却必须亲自过目。他虽然忙，给卢卡斯喂饭却顿顿不落，这是公爵大人这几天的新消遣。

    餐厅多了一把婴儿椅，也是查理小时候用的，乔治公爵让人改了尺寸，正好能把他的小露露稳稳地放在里面。

    某天下午，公爵提前忙完公务，突然心血来潮让人把卢卡斯带到书房，后面跟着心惊胆战的查理。

    不怪查理害怕，书房是乔治公爵发作频率最高的地方，他在这里挨过不少打。还有每年圣诞节前，乔治公爵几乎天天发作，家里成天弥漫着恐惧。

    他很担心父亲会像上次一样欺负卢卡斯，所以就算害怕，也要硬着头皮跟过来。

    现实与查理的设想完全不同，父亲默许了他和卢卡斯挤在一起，没有发怒，也没有指责，只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他教卢卡斯识字，偶尔听到感兴趣的地方会插话，面色平静，话也不多。

    暖洋洋的日光晒进来，把屋里的沉重一扫而空，显出少见的温馨格调。卢卡斯偷偷抬头看向公爵，正好迎上公爵平静的目光。

    卢卡斯的心开始乱跳，他慌忙移开视线，查理在旁边念着小诗，可他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这些天，他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改造的小床、婴儿椅，还有为他定制的衣服，生活中这些被重视的细节让他死灰般沉寂的心再次鲜活起来。

    以前虽然腿断了，但手还在，还有家人在身边耐心的照顾，他设想自己未来可以做点手艺活儿养活自己。

    来到马戏团，他被骗着截掉腿和前肢，只能做个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玩物，把尊严抛下才能换来一口饭吃。

    那段经历太过残忍，他一度放弃了做人的想法，尤其是被扔进笼子之后，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公爵却在这时把他救出来，给他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或许未来，自己真的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体面的生活。他已经可以自己上厕所了，在未来也可以自己学着吃饭……

    卢卡斯漫无边际的想象很快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管家面色严肃地送进来一封信，信封上印着着皇家专用的蜡封，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送进来更是不同寻常。

    乔治看过信后面色一变，披着大衣匆忙走出书房。

    不久，院子里的马厩传来一阵骚动。随后马蹄声响起，乔治公爵冒着小雪匆匆向皇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