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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不胜防

    向北回到了大学。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梦,速来活蹦乱跳的伍和在梦中满面病容,那是现在他的境遇。伍和为她送来文学社新一期的社刊,是项南的特辑。迎面第一篇便是高中时她对项南一见钟情的文章。

    项南向北。

    文学社面试时他问她,“你知道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起了一部作品,猜猜是什么?”

    她苦思冥想了许久关于南北的作品,斟酌着给出,他却笑着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六个字,“向左走向右走。”往后他们的人生确实如此,只在某个时刻有过交集,之后的她想一直留住,却怎么也没能让他们再次聚首。

    她随手翻着集子,曾经让她那些一度沉醉的字句成了乱码,恍惚之间,项南出现在她身侧,白色敞口衬衫牛仔裤,清新干净,是她喜欢的少年模样。

    他坐在她身边,等着她的评语。

    她却忍不住探头,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揉搓他柔软的胸口。心内涌上一股令人目眩神迷的暖流,项南的脸色反而随着她的冒犯愈发沉重,最后彻底撕开了他和善的面具,神色刻薄而冰冷。

    啊,没错,这才是他。

    向北醒了。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由于起身的动作幅度过大,被子也一并蹬下床。齐锐失眠了一整晚,正是半睡半醒的迷糊,突然身体一阵冰凉,他也随之而动。暗淡天光里,素来风风火火的女人难能流露出她的脆弱,惊魂未定的模样让人不住心怜。他大手一挥,将向北直着的身子强行按回去,胡乱亲着她的脸颊。

    “别怕,我在你身边。”

    齐锐的一句话,犹如定海神针般,稳住了她的心神。

    向北心里酸楚,一个没控制住,泪水夺眶而出。

    齐锐吻掉她的眼泪,也彻底清醒了。

    “我不问你发生过什么,下次看到他,我会直接揍他。”

    向北咧嘴笑了,“怕你进局子,我不。”

    “你这……也发散的太快了吧。”

    “不不不,你毕竟是退伍军人,下手要是没轻没重,我不管他的死活,我就担心你,我可不想独守空闺。”

    齐锐一下翻上了她的身体,脸上侵略感十足,“现在就不算独守空闺?”

    向北噗嗤一声笑了,伸展了身体,她拥住他。

    “你又没那么可怕,何况有人不是宣称自己技术见长。试试也无妨咯。”

    齐锐还真就怂了。

    心中总觉得和向北的美好体验不应该在宾馆,他顺着她的锁骨向下吻,在私处口舌并用,将她伺候舒服了,才又并排躺好。短暂的情动消弭了残留的睡意,他们索性放开双手,任由对方贪婪地抚摸自己。

    起了个大早,齐锐自告奋勇领着向北吃老北京特色早餐。向北在北京读了四年书,只对学校附近的苍蝇馆子和常去的几个购物广场的门店稍算熟悉,也曾跟着同学蹭过四季民福的烤鸭,但总体上她对老北京美食的一窍不通,齐锐的情况比她好了很多,早年创业得不少老饕指路,齐锐心里有自己对北京的美食地图。当然,他也苦着脸承认,这地图与上海苏州相比,着实小了不少。

    许是因为齐锐在一旁鼓动,向北这次也下了决心,准备尝试一下传说中的豆汁。跟着齐锐胡同里左窜右窜,向北已经被绕的晕头转向,哪想齐锐还真就领着她找到一家早餐铺。豆汁味道不算坏,起码没有她想象中的难以下咽,可能因为自己是疯狂的螺蛳粉爱好者,这一点“泔水”味,根本不会影响她品味美味。

    新一天有了好的开场,向北径自领着齐锐杀去大学最常去的西单大悦城,趁机血拼了七八件衣物,留着同学聚会搭配。齐锐陪着逛了一天,腰酸腿痛,看向北花钱大手大脚也委实心惊。

    知道这个女孩靠卖字为生,却不知她手中的真实积蓄有多少。两人在一起后,他的一切自然也属于她,齐锐一路悄悄记着账目,暗自盘算,在向北没注意的时候乐开了花。

    他的收入经得起她随意造作。

    下午回了一趟宾馆修整,齐锐带上电脑,与向北一并前往同学聚会的酒店。白日堆积的工作等待他去处理,他实在没办法陪她出席聚会,索性在酒店大厅的休憩处点了一杯咖啡,处理工作的同时等向北结束聚会。

    齐锐聚精会神工作没多久,向北突然领着一群女生,嘁嘁喳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聚会还未完全开始,她先领着自己最好的几个同学来见他。与女同学在一起的向北,与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又有所不同,沉稳热烈,神采飞扬。

    几位女性都抱着探探虚实的想法来看他,清一水被他的身高和体魄震到。向北随即挨了一通猛捶,被朋友纷纷抱怨撞到狗屎运,竟找了一个模特似的大帅哥。

    齐锐被她们七嘴八舌夸得心红,心里为在场的每一位女士都竖了大拇指,甚至默默盘算起婚宴时要如何款待她们。

    其中有一个叫王茹菲的女伴,向北闲聊时曾屡次提起她,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同齐锐本科是校友。王茹菲将他和向北打量了半天之后,竟然无可抑制地哭了出来,扑在向北怀里喃喃自语。

    “我真替你高兴。”

    向北的神情也不似适才的欢乐,有一点黯淡,“我的运气真的很好了。就怕……”

    “呸呸呸,不准说丧气话。”女孩擦擦自己的眼泪,将向北的手搭到齐锐手里,郑重其事的嘱咐,“这可是我高中最心疼的姑娘,也是大家公认的好,交给你,你可不准欺负她,不然……”

    之前向北介绍过,王茹菲是外科医生。

    齐锐连连应允,知道医生不好惹。

    显然王茹菲对向北的过去知根知底,齐锐愈发好奇了,那个项南到底对他深爱的女人做了什么混账事?虽然猜到两人的关系不过是俗套的前任情伤,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与醋意。

    据向北介绍,他们这次聚会实际是伍和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混杂的告别聚会,按来源不同,他们到医院分批探望伍和,等到大家都探望完了,才会聚集到酒店吃饭。

    齐锐处理完工作,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向北并没有联系他。齐锐起身去宴会厅所在的楼层。适才不知不觉喝了两大杯咖啡,他准备先去卫生间放个水,再去寻向北。

    卫生间里弥漫着呕吐物所特有的酸臭气息,同学聚会,倒也不很意外。痛快地解完手,齐锐转过身准备去洗手,对面隔间里也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项南。

    酒精上头,项南脸色微红,眼神迷离,倒冲刷了昨日齐锐见到他时生人勿进的印象。

    项南看着他愣了几秒,咧嘴笑了笑,“我认识你。”

    他也笑,“我也知道你。”

    他们并排走到盥洗台前,项南趁机用凉水抹了把脸,冷静了几秒,他从兜里摸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根递给齐锐。

    齐锐平时颇为自律,烟酒不沾,但项南递来的烟,想了想,他还是接过了。“北京公共场合禁烟。”

    “我知道,出去不远处左拐就是吸烟区,一起?”

    齐锐笑着点点头,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有话想对自己说。对向北的老情人,他无所畏惧,见招拆招,他不比人差。

    进了吸烟区,齐锐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对烟味的容忍度,屋内的气息熏得他不住的头晕脑胀,项南很自得的点了烟吞吐,而齐锐只是一味皱眉头,不时咳嗽。

    “你是向北的男朋友,还是老公?”

    齐锐微笑,“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也是,没什么太大区别,对我们男人来说也不过是合法日……”

    看着齐锐脸色不佳,项南故作深沉的笑了,没说出后面的话。

    男人之间一起喷脏话也可以看成是关系亲近的象征。齐锐早年当兵,嘴里时常没个把门,但年少似乎已将这一辈子的脏话说尽,更不用提日后还遇见向北这个经常口出狂言令他时长自愧不如的小色批,他的生活中已经很少有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讲下流话。

    眼前这个项南和自己没多熟识,玩笑就已经开到了女同学身上,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不管向北之前与他是否谈过恋爱,出口成脏已经落了下乘。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你不是她的同学吗?不至于连一点联系方式都没有吧。结婚这种大事都不清不楚?”

    “我们是大学校友,她早把我删了。我能掌握到的社交账号,她都不说话。”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还能互删联系方式?你俩谈过?”

    项南眼睑低垂,脸上不自觉浮上一抹笑,“暧昧过。”

    “哟,原来是我们家女王的老情人,失敬失敬。”

    到了在外面给他的女孩撑场子的时候了。

    “女王……”项南念着这两个字,先前客套的拘谨气氛荡然无存,在他冰冷的目光下,他竟有种被人用眼神肆意打量亵玩的侵犯感。齐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以这样一种眼神看。先前哪怕是在健身房遇到明显欲求不满的同志,他们看他的眼神也从未如此赤裸而不屑。

    他一下明白了,为什么向北提到项南总在哀伤,总在难过,但又对他们真正的误会绝口不提。

    项南是同性恋。

    向北爱来爱去爱到尽头发现性别才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毛躁了好些天的心变得柔软,他不想再想再同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继续对话,他想赶紧走出去,走到向北的桌前,不管她现在在做什么,他要告诉她,当着她的好友面前告诉她,他爱她,他会照顾她。

    齐锐意淫地很忘我,脸上的欢欣遮掩不住,项南见他如此,笑意也愈发重了。

    “你平常和她怎么玩,k8?k9?还是sp?”

    “啥玩意儿?你整明白点。”齐锐一个疑惑,口音也跟着出来了。

    项南狐疑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女王?那你呢,是她的狗奴,刑奴,还是……厕奴?”

    “你他妈骂谁是狗呢!”预备已久的铁拳终于出击,齐锐在心里竖了一个V。他的力道有所保留,项南仅是被他打得几个趔趄,再看怒发冲冠的齐锐是一副真不懂的样子,项南也压制了自己的火气。

    齐锐又在嘀咕,项南说的明显不是什么好话,仔细回味一番,他知道怪异,但又找不着与之相连的联结。

    项南这时已经换上了商业人士固有的虚伪面孔,对他笑得客客气气,“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了。”

    齐锐冷笑,表示不和他计较。

    “不过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向北……是个SM狂热爱好者,你跟她这幅样子,我以为你是她养的狗。”

    项南哼着歌出了吸烟室,留齐锐一个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