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痛苦骑士守则：终究要成长

    顾泽走在极乐城冷清的街道上，探索地形，这里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基础设施都是完好无损的，水电，马路，餐饮商店，娱乐商场，办公的高楼大厦，丝毫没有受到虫族和丧尸的破坏一切就仿佛末日前一样平静，就连atm机都还亮着招牌，可这里唯独没有人，就仿佛是个无人的鬼城。但是，其实仔细观察，极乐城的地形构造其实像极了禹洲市，仿佛就是禹洲市的倒影。

    极乐城与世隔绝，可这里不是桃花源，只给人荒凉和寂静的感觉。

    顾泽看着路边的自动售货机有些魂不附体，白渊还是离开了。

    顾泽没有挽留白渊，白渊站在他面前，穿着虫族的战甲，张着虫族的羽翼，满口都是对主君的担忧，看着这样的白渊，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白渊变了，变得顾泽有点不敢认他，顾泽甚至只能在心理不断的重复那就是白渊，来压住自己对他变化的不适感。

    “他不像个人类了，甚至不像以前的队长，白队不会不关心队员的生死基地的安危，不会……只顾着他自己……”

    “但是那就是白队……外表神情声音，都没有变……”

    这两种声音一直在顾泽的脑海中激烈的交锋，谁都说服不了谁。

    可是，我来找他，就是希望找到的还是那个我认识的白队啊，不是这个人形异兽。

    一回想到白渊在隧道里杀死那只虫族巨怪，生啖它鲜血的场面，顾泽就忍不住有些犯呕，同时又十分懊恼，他当时太过震惊，以至于一路上都没能劝阻白渊不要回去。

    如果那枚记忆结晶是真的，那他怎么地都应该先劝白渊服下恢复记忆，即使他已经不承认自己的种族，但是好歹不会像现在一样音信全无。

    是的，都怪他当时太震惊恐慌，忘记自己究竟是去干嘛的了，然而现在为时已晚。

    最后，顾泽只能伸出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快步走向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顾泽看着正在整理营地的俞杰一行人叹了口气开口问到。

    他没有敢告诉池余等人俞杰他们的虫族身份，经过商量，为了避免不必要冲突，俞杰等人也不打算告诉异能者们自己的身份，加上他们外表与人类无异，所以也没有暴露。

    “非常抱歉，我们能做的太少了，除了服从命令，我们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自由，更不能阻拦那位的决定。”俞杰看着一脸丧气的顾泽，无奈的开口，现在的他们就像是bug一样，表面上有原本的人格，可以自由的行动，但是实际上这种自由只是沐止息利用漏洞制造出来的假象，他们看似脱离了主君控制，其实恰恰相反，他们现在的所有做为都是沐止息安排好的。

    沐止息给了他们一个大的方向，构建极乐城做为基地，为白渊提供休息生活的场所。

    其他的，都随白渊去。

    顾泽点点头叹了口气，表示明白，不过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沐止息到底想做什么。

    他说自己希望白渊恢复神智，可却又在处处操纵他，甚至把所有人都当做提线木偶安排，却又有意放过他们，顾泽在这不寻常中嗅到了一点问题，沐止息是在徘徊不决吗？

    顾泽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他和俞杰池余等人探索完了大半个极乐城，确认过这里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后，还是决定驻扎下来，现在外界已经没有了安全的地方，荒野到处都是丧尸和狂躁的虫族，他们打算接来更多的异能者和他们的家属，就必须有一个安全的基地。

    顾泽站在城门口担忧的看着极乐城，这里终究是沐止息安排的基地，让他不是很放心，但是想到越来越不靠谱的基地，顾泽还是咬牙决定把他们接来。

    横竖是死，极乐城好歹设施完备，死也能死的舒服点，顾泽自嘲的笑笑。

    接人还有很多问题要克服，听到顾泽打算回去接人，池余意外的主动要求加入。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吗？”顾泽看着拿着大包小包跳上车池余问到。

    “嘛，闲着也是无事，顺便我也有几个朋友想叫走，我要回一趟北江市。”池余打了个哈哈似乎在敷衍。

    一边的章立秋却走了过来，抱臂看着两人，“是我让他跟你一起去的，我有一些预感，你到时候会需要他。”

    “嘛，就是这样，章立秋是预知异能，听她的问题不会太大。”池余摸了摸自己的刺猬头，露出一口白牙，痞里痞气的说到，一点都不像个规矩的救援队员。

    于是顾泽接受了他们的要求，池余加入了队伍，吉普车驶出了极乐城的防御墙，在巨大的极乐城辉映下，小车绝尘而去，消失在了地平线远方。

    与此同时，天边的菲尼克斯之光上，主君挥退了卫队，正独自一人走在一条菲尼克斯之光结构图上不显示的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一个雪白的房间，上下看不到尽头，只有独木桥一般的通道，通向正中央那张通体洁白的躺椅，躺椅上面的勃接着无数金属接口，似乎可以操纵什么。

    主君看了躺椅一眼，便俯身躺了上去，触管迅速伸进金属接口，和整个房间驳接起来。

    随之而来的，整个房间一晃，主君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一个虚拟却又极度真实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真实的让人产生错觉，主君逆光站在一个满是泥淖土灰的地洞口，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沐止息和几个军需官瑟缩在这个塌陷的小小洞口，洞口仅靠几块铁皮支撑堵住，这才避免了外面散发着恶臭的狰狞丧尸冲进来。

    “顶住……”一发炮弹落在了洞口附近，火光和冲击波立马让所有人都被震得短暂昏厥，沐止息剧烈的耳鸣起来，却不敢送开抵着洞口的手。

    外面是无尽的丧尸。

    禹洲市的西郊区是老工业园区，有很多不明的地下管道，虽然已经加强了巡逻，还是被部分丧尸钻了空子，人们在睡梦中惊醒，丧尸病毒却已经铺天盖地的传播开来。

    更糟糕的是沐止息今天正好跟着科室里来西区验收军用物资，好死不死的遇上了尸群爆发。

    事出紧急，丧尸爆发的太过猛烈，禹洲市只能立马切断了西区和其他三个区的通道，降下了防御墙，避免丧尸群扩大化，保住大部分基地。

    倒也因此，禹洲市只能放弃对西区的救援，直接拍出军队进去西区对抗丧尸，所有被困者只能自己先找地方躲藏，自己扛过这场灾难。

    条条浓烟弥漫在禹洲市的上空，军队使用了小型的导弹和炮弹，火焰烧起才刚刚规划好的西区工业园区，他们的努力又一次白费了。

    沐止息抹了一下鼻血，他喉咙也仿佛压了一口血腥甜的厉害，非常想吐，这都是爆炸冲击波震伤了内脏导致的，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枚炮弹落在了放空井附近，他只能听见仍然有连续的爆炸生和丧尸的怒吼。

    他们不能出去求救，军队这时候顾不上救护幸存者，光是滔天的尸群就让军队手忙脚乱，这时候跑出去，被流弹炸死和被丧尸咬死的概率可比获救高多了。

    如果基地里爆发丧尸，找个足够坚实的地方躲住存活的概率要比乱跑高的多。

    白渊是这样告诉他。

    禹洲市是不会放弃西区的，等清理了丧尸，救援队就会进来。

    那时候白渊一定会来……

    主君现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防空井外，整个西区都淹没在火海中，损伤未知，只有人们拼命的厮杀声和丧尸不知疲倦的进攻。

    这些都和祂无关，甚至觉得有些愚蠢无聊。

    主君看了一会儿曾经的自己，白净的脸蛋上全是火药灰尘，发抖的顶着盖在防空井口的铁皮。

    渺小，懦弱，愚蠢，那个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脏兮兮躲在那里祈求上天眷顾，躲过死神得镰刀。

    于是主君嫌弃的离开了，祂裹着黑色的风衣挂着扶着战刀，顺着被炮弹炸的七零八碎的马路鬼魅一样游走着，跟着丧尸冲击的方向走着，这附近的人基本上已经死光了，或者也已经变成了丧尸在祂身边咆哮，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不过是一次过往的重现，让祂以客观的视角再看一遍曾经的过去。

    主君就这样慢慢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自己在无聊的期待着什么，祂就顺着马路低头走着，直到一声熟悉的怒吼，让祂有了情绪的波动。

    “顾泽，李竞云，让开。”白渊握着机枪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祂的眼前。

    白渊站在两栖战车上，疯狂的开枪扫射着丧尸，每一枚子弹都被他的风异能再次加压加速，拖出几乎白炽的焰尾，破坏力极大的撕扯着堵路的丧尸群。

    很快这挺机枪就被他用的过热哑火了，子弹也几乎告罄，白渊毫无空闲立马换过一挺火箭弹，无需瞄准，仅凭无数次的战斗反射，再次扣动了扳机。

    强风带着火焰在主君身后炸开，整条街的丧尸都被这一发火箭弹炸的七零八落，没有几个完整的。

    这时候，白渊的战车已经行驶到主君的身旁，巨大履带战车比主君清瘦的身躯要高的多，白渊的视线却不在祂的身上。

    离得这么近，祂能清晰的听见，白渊那焦急混乱又无比愤怒的心跳，能看见白渊那疲惫不堪却依然死撑的眼神。

    「沐止息，你在哪儿？」

    白渊咳出一口血，粗喘着挥开了劝阻他的队员，继续发动了异能。

    白渊的战车从主君身旁匆匆驶过了。

    黑夜和废墟灰烬，这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人类痛苦的挣扎流淌在大地上。

    主君站在了白渊身后，静静的看着他在混乱的城市中寻找，一只从晚上找到天亮，主君听见他在的喘息一次比一次粗重，一次比一次绝望。

    禹洲市西区的动乱被压下来了，白渊站在满是烧焦尸体的路边，远远瞪着巨大的工厂，无比挫败的扔下了他的战刀看着天空，灰烬和凋零的城市把他呛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白队，找到沐军需了！”就在白渊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队员突然跑过来向他汇报到。

    “他在哪儿？”白渊立刻清醒了过来，一把拉住这个小兵，急切的问到。

    “二队找到的，在东边一个防空井，他们都没事，就是被爆炸冲击伤着了，二队长已经紧急送他们去医院了，让你放心。”同样满脸迷彩的队员大声的说到。

    “我知道了。”白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正想立刻赶紧追上二队的车回去看看沐止息，路边却传来了队员急切的求助。

    “白队，璀璨小区三楼发现了幸存者，一对母女，女的被钢筋楼板压住了，钢筋穿透腹部，仍在出血，情况紧急，请求支援。”无线电里传来了队员急切的呼声。

    白渊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救援结束，不是他能抛下任务立刻离开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围仍冒着火焰破败的楼宇，又深深望向西城区。

    沐止息已经被救走了，他没事的，他没事的，你不能走，还有很多人等着你救援，这样的声音在白渊脑子里响了起来。

    “3队跟我立刻去救助幸存者，其余队员分散，寻找幸存者，清理残余丧尸，允许自由开火。”白渊咬了一下牙，压住了内心的冲动，不断的安慰自己，沐止息答应过他能照顾好自己，最后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军车大声的指挥起队员，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提起了他的战刀，再次带领救援队回到了繁忙的救援工作中。

    这次的损失惨重，禹洲市西郊区连着主城西区，一共有几百万人在这里生活，虽然已经及时撤离了大半人口，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这场灾难里化为了丧尸，又或者变成了丧尸的口粮，加上高楼林立人员密集抢救工作进行的十分艰辛。

    主君坐在军备车的座椅上，看着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小憩的白渊，白渊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都是短暂的打盹，然后就立刻开始投入救援和布防以及战术规划。

    他没有时间休息，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一件比一件紧急，抓紧休息的时候，他握着挂着沐止息照片的项链，就能立刻睡着。

    主君就这样看着他一句话不发，这才是祂认识的，更为熟知的白渊。

    很快，主君的意念又一动，空间跳跃，周围的场景变成了混乱的医院，病床上各种伤残的病人在哀嚎着等待救助，沐止息头上打着绷带无神的看着他们。

    他受伤了白渊没有赶回来看他，只托人带来了一句轻飘飘让他好好养伤。

    他在防空井底下绝望的祈祷，就仿佛都随了风，传达不到白渊那里了。

    是不是在白渊心底他越来越不重要了？

    沐止息呆愣的看着身上的绷带，缩进了被窝，用枕头蒙住头攥紧拳头，咬住被子一角不让自己显露出快要掉落的眼泪。

    即使是他在这里苦涩的掉眼泪，白渊却也没有为他回来。

    所以因此，白渊没有看到，沐止息躺在末日浓浓的黑夜里，指尖搓出的那一点异能火花。

    主君看完了这一切，定住了空间，一切都被按下暂停键，祂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医院穿梭在行人匆忙紧张的大街。

    记忆让祂迷茫，让祂动摇，时间的倒流反而让祂越发的感觉到，祂和还活着的白渊，并没有办法心意相通。

    并不是白渊不爱他。

    而是祂的爱出现了裂痕，白渊给他的每次拥抱，都让祂在心底有些无法接受。

    每当祂想忘记过去，去独占白渊，接受他的亲近，总会有一个声音小小的在祂心底说到：白渊已经死了。

    祂的内心看穿了自己，祂的坚持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妄图让死者复活，又让生者受辱，这让祂感到了背叛。

    祂憎恨背叛，但背叛的这个人就是祂自己，所以祂开始憎恨自己，不断的来这里回忆重温祂的过去。

    这样，记忆这把刀，就能血淋淋的割开祂的内心给祂一些惩罚，让祂的心还能感觉到痛苦和背德，而不是彻底泯灭了感情。

    良久，主君站了起来，走到白渊的幻影跟前，伸出了手。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救你，还是不得不救你，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无法回头。”

    “对不起，白渊，我在追上你的路上花了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