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遥和喻雨晴(一)
电话那头是款款温柔的话语:“阿晴,我是个人渣,但我爱你。” 喻雨晴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张美丽的面容上丝毫没有波动,直接问道:“又欠了多少?还是跟人打架了?” 足足沉默了几十秒,电话那边才蓦然传来几声像是在讨好谁的轻笑,男人将声音压得很低:“五十万。” “不小的数字。”喻雨晴揉了揉额头,眉眼的疲惫和冷漠中夹杂着一丝鲜明痛楚,她自虐似的勾起唇角,轻轻说道:“想让我帮你垫付,就来取悦我吧。” 其实这笔钱对喻家大小姐来说并不算什么,双方都心照不宣,这只是她作为一个债权人想折磨债务人的理由罢了。谁叫原萧确实欠了她很多钱呢。 更何况,他欠的又岂止是钱? 倒是原萧一听这事有戏,语气立刻飞扬起来,也顾不上再演戏了,急忙道:“那我今晚就回来,给你带这边最新鲜的特产还有红枣鸡蛋汤,乖乖等我啊。” 今晚回来,乖乖等我。真会说话,仿佛他们还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喻雨晴自嘲地想着。 红枣鸡蛋汤…… 刚打完胎那几天,她食不下咽,什么也不想吃,他就每晚带一碗这个汤回来,一口一口地喂自己喝下。 想起这段往事,喻雨晴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没说话,一把挂断了电话。她连呼吸都困难,心脏仿佛被撕扯着的疼,经年的伤口还在滴着血,再也不会愈合。 四下寂静无人,怔愣了会儿,她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撕心裂肺的失落和痛楚,趴在办公桌上无声恸哭。 才三个月。她想起自己才怀了三个月就被强行打掉的那个孩子。痛苦过后是平静而彻骨的恨意。对喻家,对霍家,也对这个懦弱无用的前夫。 她恨原萧当时不和自己站在一起,更恨自己的无能。 她分明清楚,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场不会有结果的孽缘。可凭什么?凭什么他和别人能修成正果,和自己就不行? 喻雨晴和原萧认识得很巧合。说起来他们其实算是情敌,喻雨晴那时的未婚夫是霍云遥,而霍云遥为一个男人下跪的事在上流圈子里传得风风雨雨。 喻雨晴本来对自己那桩商业联姻没什么好感,但也觉得不坏。她是独身主义者,但更看重家族事业,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只要自己能得利。 没成想会出这档子事,两家都感觉颜面上过不去,联姻便告吹了。喻雨晴倒也不觉得遗憾,只是多多少少对那个传闻中的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于是她去见了原萧。 当时的原萧和现在差不多,不知道从哪里搞的一身债,没了霍云遥帮他兜着,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白天在一家4S店里修车,晚上在夜市摆摊。 喻雨晴去那家店里见他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原萧却说对她一见钟情,直接告白了。 说实话,喻雨晴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这个人穿着肮脏的工作装,满手都是黑乎乎的汽油,看不出长相如何,但神情和谈吐十分潇洒,一看就是个骗子。 喻雨晴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些话。原萧却只是笑了笑。 他笑时露出一口糯米似的洁白的牙,整整齐齐。声音清亮而有力,在认真说话时略显低沉:“不再考虑一下吗?” 喻雨晴看着他,“骚扰客人,不怕丢了这碗饭?” 原萧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马上就去辞职,你等我两分钟。” 他那时穷得家徒四壁,饭也吃不起,竟然还能搞来一捧玫瑰花,可惜的是喻雨晴花粉过敏,看到他捧着花走过来,脸色立时就变了,觉得这人想要谋杀自己。 原萧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转身离去,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喂!”他在她身后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喻雨晴停下脚步,男人气喘吁吁地赶上去,扔下玫瑰花,用一只脏兮兮的马克笔在她手心写下联系方式。 “我不常在这儿,你要是想见我,可以去南边的青塘镇,那是我的故乡。夏天来我请你吃新鲜的茭白。” 拙劣的表演,她在心中评价。然而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心动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早有预谋。只不过原萧这人,演技并不算好。那段时间里,应该多少还是动了真情的。 但两人地位差距过大,强行结合,终归要付出代价。喻家一开始什么也没管,任由小辈们自己闹。 直到霍家出面,开了一个喻家无法拒绝的条件,让他们甘心来做这个棒打鸳鸯的坏人,逼着两个人离婚,不,是单方面逼着喻雨晴放弃自己的丈夫。 而原萧呢,他早就做了叛徒,甚至帮着她的家人来劝说她:“阿晴,别这么倔,对你没好处。” 喻雨晴只是哭,她从前是多理智冷静的一个人,恋爱之后也变得多愁善感了,什么也不想管不想顾,只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何况她已经怀孕了啊。 “老公,我怀孕了。”她重复这句话,又强调了一遍,“三个月了。” 原萧默然了一瞬间,眼神渐渐黯淡,脸色也沉落下去,带了一丝颤抖地说:“那怎么办呢?阿晴,你反抗不了,还不如听他们的话,至少不会失去全部。” 喻雨晴看着他,好像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地笑了,她摇摇头,语气凄凉得吓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至少还有钱。”原萧说。 当时喻雨晴只觉得他在开玩笑,瞬间冷透了心。 现在她却觉得,原萧说得不错,她至少还有钱,钱才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灵药,至少现在,它能让他乖乖回到她身边,而不是在利用完之后被他彻底抛弃。 可惜啊,要是当时也能像现在这样,再有钱一点就好了。 就不会让霍云遥把他夺走。 不过,喻雨晴有些快意地想着,霍云遥就算成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栓不住他,让他宁愿厚着脸皮出来找老情人借钱也不愿意去求自己的妻子。 这样苦中作乐时,那股腐蚀心脏的剧痛才能稍稍缓解一些。